第79章 造反

“十万胡人被杀。他们可是我请来平叛的啊？若是西域诸国兴兵报复，该如何是好？”

朝堂之下，济济一堂。皇帝出逃时，文武百官跟随，有一个好处是，这些人回来后，迅速帮皇帝稳定了局面。在帝都平原一带，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统治力度。他的龙椅坐的很稳。

大将军平叛的形势也很好，捷报一份又一份，皇帝连着好多天睡的香甜。至于一些有良知的文人士大夫提出的，反对胡人劫掠的奏章，都被他当成屁扔到一边。不让人抢劫，又发不出军饷，凭什么让人给你卖命，靠感情吗？

朝堂中有一群老臣，其中一个面容看似祥和，眉宇间却有一种高人一等的雍容之人出班。

“陛下勿忧。当务之急，是犒赏三军，重赏士卒，稳定军心。至于胡人那边，多给些女子财帛，多开几处边关互市也就是了。”

皇帝点点头：“老太师言之有理。”

立刻就有文臣出班反对，这是一个瘦削之人，面色凝重，身上有股贫寒之气，但却有一股贫贱不能移的坚定：“陛下不可，当务之急，乃是减免赋税，与民生息。大乱已平，兵者不祥，怎能重赏以激三军骄横之心？应该裁汰冗员，准大将解甲归田才是。至于胡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死伤十万之众，我料想他们不敢兴兵报复。”

老太师冷哼道：“三军有功不赏，若激起兵变，太傅你负得起责任吗？胡人仗义助我，却无辜被杀，若不赏赐财帛女子，如何安西域诸国之心，如何显我堂堂大国之礼仪。所以三军要赏，胡人要赐。”

太傅反驳：“那若激起民变，太师你能负责吗？”

老太师笑道：“我有三军在手，民变旦夕可平！”

皇帝点点头：“老太师是持重之言，就依老太师所言。即刻草诏，厚赏三军，激励士卒。择威信之人前往劳军，迎大军还朝。”

……

老刘在梁城依旧是老三样，训练士卒，安抚地方，拉拢豪绅。

此时堪称兵强马壮，屠杀了十万胡人，夺取了几十万匹战马，让关二爷心痒痒，开始训练骑兵，拣选了三万会骑马的士卒，其中不少都是前叛军骑兵，披甲就能作战，上马就能杀敌。

五万子弟兵也练了出来，用胡人劫掠的物资，打造了全套铠甲，全都是重装步兵。

此时水陆步骑皆备，已经有了称霸资本。

朝廷此时想不注意到都难，不过不通军务的朝廷文官，将关二爷当成了最大隐患。反倒是对老刘比较放心，至于张三爷，他们以为那是西郡将领。

竟给老刘发了密旨，要老刘妥善安置百万俘虏，就地遣散八万杀过胡人的俘虏兵。

同时送来的则是加官进爵的圣旨和大量赏赐。

赏赐比上次丰厚的多，显然朝廷的文武百官已经恢复了为皇帝搜刮的体系。至于民不聊生，谁在乎呢。

得到重赏的三军大喜，来迎接大军的钦差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师，皇亲国戚，还是旧贵族出身，在地方上有百里封地。听说就是他一手推动皇帝向西域求援，跟西郡将领颇为熟悉。

大军开拔，不是那么容易的，大量准备工作十分耗费时间。所以老太师建议，几个主要将领押送俘虏先行，接受皇帝摆宴庆功，为皇帝献俘太庙。

姜羊没有怀疑，准备奉旨，三千西郡族兵随行，抬着老将军的棺椁。

当天夜里，老刘却找上他。

给姜羊看了一封改动过的密旨，看的姜羊头皮发麻。

密旨上，不但要遣散关二爷手下的大军，还要老刘负责留住姜羊的西郡边军。

“朝廷这是何意？”

姜羊隐隐已经猜到了情况。

老刘不解释，只是冲他点头，眼神已经说出了答案。

姜羊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他不敢相信。

“我西郡军平叛有功，朝廷不能如此对待功臣！”

老刘叹道：“那反叛的北郡军当年何尝无功。现在北郡军溃败，天下最强之军，皆在将军你的手中啊。”

姜羊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位置发烫，有点坐不住了。

“刘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抗旨啊。”

老刘点点头：“将军不能抗旨，但切不可孤身回京。”

姜羊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带兵回去？”

老刘点头。

姜羊皱眉：“可万一朝廷猜忌。”

老刘叹道：“朝廷已经猜忌了。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姜羊点点头，可还有些犹豫不决。

老刘又出了一个主意：“可鼓动三军，让士卒们披麻戴孝，为老将军送葬。这样朝廷即便猜忌，将军也说得过去。”

大军主将战死，三军将士拥戴之下，全都要为老将发丧，抬棺回京，这谁说的出什么来。

姜羊由忧转喜：“刘大人啊，还是你这脑子好使。就这么办了！”

很快军中就闹了起来，人人都要为老将军发丧。姜氏是西郡大族，西郡军官多出自姜氏，因此姜羊发声，没有不响应的。

老太师面色沉重，却没法反对，硬要阻止，恐怕这西郡军就要乱，又是一个北地之乱。

只能同意五万西郡军为老将军发丧，抬棺入京。让关二爷裁撤俘虏兵的密旨也暂时搁置，反而让关二爷带着五万水师送行，数以百计的大船满载着西郡军的大量财物逆流而上。西郡军则抬着老将军的棺材陆路行军，张三爷也在其中，而且他还亲自为老将军抬着棺材。

大军离京三十里，朝廷使者赶来，要求大军就地扎营，由姜羊带领少量军官进京面圣。

姜羊认为大军在外，觉得没有危险，打算奉旨。

老刘又来出馊主意：“孤军驻扎三十里之外，将军孤身进京，怎能放心？”

于是姜羊犹犹豫豫之际，大军又前进了二十里，朝廷使者又到，手拿金牌，命令就地扎营。

这次姜羊主动找老刘拿主意。

老刘说朝廷明显对将军的举动不满，此时入京怕是要被问罪。

姜羊硬着头皮又往前推进了五里，再次来找老刘，说朝廷第三次下严旨，要他就地驻扎。

老刘叹道：“可借口军中士卒多伤兵，进京养病。如果朝廷不许，就是对将军别有用心。”

姜羊一路上在老刘的洗脑下，已经脑补出了朝廷要卸磨杀驴的全本戏份。

“我姜氏历代忠心耿耿，朝廷安能如此待我？况且城内还有我西郡五万步卒，朝廷岂敢如此待我？”

老刘劝道：“朝廷已然恢复，京城三师，兵力三十万众，还有天子亲卫御林军。怎么会怕五万步卒。如果不是要对将军不利，怎会不许将军带兵入城？”

姜羊打算最后给朝廷一个机会，回复使者，要带兵进城修养。

这种要求，朝廷怎么敢答应，于是姜羊死心了，觉得朝廷一定要除掉他这个目前掌握着最强精锐的将领。

一咬牙，一跺脚，反他娘！

只是他的兵力造反又有点心虚，他觉得此时得拉上他的好大哥刘备。

这段时间，老刘成了红人。不但姜羊老是找他拿主意，随军的使者老太师也频频找他商议。

老太师拿不准姜羊的图谋，按说不该有心造反，却为何要带兵入城。他根本不知道姜羊有多心虚，杀过胡人将领，屠戮十万胡骑，还私分了胡人的财物。有一个刺客外逃，如今都不知道踪影，这件事随时都可能被朝廷知晓，或许已经知晓暂时封锁消息，就等姜羊进京就要问罪了。他更不知道老刘在背后做了多少工作。

但姜羊的行为又表明，他确实对朝廷有二心，至少是不信任朝廷。这十分危险，要知道京城里可驻扎着五万西郡步卒的。朝廷虽然有三十万京营大军，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些京营大军可都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世代世袭职务，或许他们祖上曾经勇过，可现在这些人，可是一点指望不上。上次还能保着皇帝出逃西郡，如今要是西郡反了，又往哪里逃？

除了姜羊，目前军中就刘备手里有兵，刘备这个人看着忠厚老实，对他一直恭恭敬敬。礼物没少送，明显有上进心。

老太师主政多年，很懂得为官之道，深得拉拢亲信，排除异己之道。便对老刘许下重诺，承诺只要他能稳住姜羊，防止对方造反，事后会保奏他担任东郡节度使，成为一方诸侯。刘备看似很心动，回报了大量财物。

老太师还和朝廷保持联系，每一次使者过来，都会来找他了解情况。老太师的态度是，坚决不能让姜羊大军进城。这群西郡骄兵悍将，一旦入了繁华都城，谁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来。

同时给使者出主意，城内的西郡军也不能不防，把那些人调出城是不可能的，弄不好就直接反了。但将他们分散开来，还是做得到的。

姜羊也不是傻子，西郡人忠厚不假，可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脑子好使着呢。真正的蠢货早就死了。

姜羊可不仅仅是刘备一忽悠，脑子就发热。他主要还是一步步自己说服自己，同时朝廷的举动，也确实让他疑心。他跟城里的西郡军秘密保持联系，得知朝廷将城内西郡军分别调到各处。都城是百里大城，五万守军一直也没把持过重要位置，基本都是在守外城，宫城是御林军把守，内城也有京营。可现在他们被要求让出城门位置，这不由得让姜羊觉得，朝廷是要把他们西郡军一口吃掉。

难道是杀胡人的事情走漏了消息？朝廷竟会为了这些跟西郡人厮杀了几百年的胡人，对他们西郡人斩尽杀绝！太可恨了。

刘备那边跟太师的走动，姜羊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刘备这次带了两万梁州兵随军，关羽带着五万水军。朝廷不知道情况，姜羊早就看出这两人是穿一条裤子的，军中情谊，不是轻易能遮掩过去的。姜羊笃定刘关二人有过命的交情，也知道两人曾经在一起当过义军，还有那个张飞。好在张飞得到老将军器重，如今是他们西郡军的一员。

于是在下最终决定之前，拉着张飞走访刘备。

正好遇上太师在刘备军中做客，那个关羽竟然也随太师而来，嗯，太师一直随水军行动，他起不了马，不可能步行，坐船最方便。

这架势让姜羊心慌，若是太师拉拢了刘关二人，他就危险了。

“刘兄，事急矣！”

姜羊此时不敢不对刘备表露心意。

刘备道：“何事惊慌？”

姜羊道：“我城中兄弟传来消息，朝廷让他们让开城门，调往他处。恐怕朝廷要对我们西郡军动手了。”

刘备皱眉：“这如何是好？将军有何打算。我们一起杀过胡人，分过财物，早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姜羊点头：“我要反了，你怎么说？”

他直接摊牌。

刘备变色：“这如何是好，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姜羊道：“再转圜，你我都无葬身之地了。”

刘备点头：“如果将军有决心，太师就在我账内，可自去杀了他祭旗。”

姜羊知道这是投名状，二话不说，直接闯入隔壁的大帐，太师脸上的惊愕之色还没消失，一把刀子就捅进了他的肚子。姜羊动作麻利，仿佛无数次杀羊那样熟稔。

拎着太师的头再见刘备。

“怎么说？”

姜羊把头一丢，他反定了，就看刘备态度了。

刘备苦笑一声：“太师死于我军中，我还有什么后路！不过打下京城怎么算？”

姜羊以为又要分赃：“当然是一人一半。”

刘备摇头：“那天下呢？”

天下？

姜羊楞了一下，他也是真楞，都这份上了，只想着造反，却没想着造反成功的成果问题。

瞬间反应过来：“哈哈，当然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咦——刘兄你想做皇帝？”

这个皇帝姜羊觉得自己做不了，西郡出将，西郡人没什么政治头脑，也不往这方面想。

刘备道：“不是我要做这个皇帝，而是我们得有一个皇帝。”

姜羊有点迷糊：“你不打算做？是想让我做？”

刘备继续摇头：“你做我做，都难以服众。你手下有五万西郡军，算上城里的不过十万。关将军手里也有十万之众。”

姜羊道：“你的意思是让关羽做，可他连头都没有。”

刘备叹道：“这跟头有什么关系——哎也不是他做。你可曾听说，我与关羽、张飞二人，跟随老将军平叛之前，可是共有一位明主的。”

姜羊点头，惊讶道：“不知何等英雄，竟能同时拥有你们三位人杰。”

刘备道：“所以，我打算请旧主来做这个皇帝。如此关羽也得服气，你我关羽合兵一处，这都城旦夕可破！”

姜羊是痛快人，连那个明主都没见过，一口就答应下来。

老刘反而不放心：“你就没点想法？”

“什么想法？当皇帝吗，你不是说了，我做不了吗。做了关将军不服。”

“我是说，打下了都城，你没什么要求？”

姜羊摇摇头。

刘备叹道：“我早为你想好了，你总要回西郡的。等我家主上当了皇帝，就让他封你做西郡节度使，西郡公，以后西郡就是你的。”

姜羊大喜：“这好。”

商议好后，姜羊立刻联系城里的西郡军，连夜夺了城门。

都城大惊，京营的膏粱子弟瞬间惊慌，有的直接扔了武器，脱下战袍，回家关起门躲起来，有的打算故技重施，保着皇帝在窜一回西郡。可这次是西郡造反，还能往哪里跑。

敌人从东边打来，北边是叛军老巢，南边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