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火并

当李然向老刘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想到老刘竟然犹豫了。

李然以为老刘这种枭雄，在这时候，应该毫无顾忌的下手才对。

“主公。你知道老将军为何没有去追击残敌吗？”

李然摇摇头：“可能是急于立功。”

老刘摇头：“一个文官可能会犯这种错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是不会这样做的。他这样做是在给自己和帐下诸将谋一条生路。只要北患不除，我等武人，就有用武之地。朝廷就不会鸟尽弓藏，甚至狡兔死走狗烹。”

李然明白，老刘跟这位老将军是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了，两人同守梁城的时候，经常就在帐中饮酒探讨。老刘的见解，很受老将军赏识，老将军的智慧，也深得老刘的敬仰。

就在李然犹豫之际，老刘下定了决心：“该做还得做。成大事者岂能妇人之仁。”

老刘如果是妇人之仁，就不会跑益州夺他宗亲的地盘了。

李然道：“我这里有一把刺杀之刃，或有大用。”

将九尾狐家族给的刺剑，交给了老刘。

老刘拿着短剑捅了几下，感慨：“好剑！可惜未必有用。老将军武力深不可测，若是三弟在此，合我三人之力，倒是可以搏杀老将军。单凭这把短剑，很难成事。”

老将军姜戎就是这个秘境里的战力天花板，天字甲等的高手，相当于这里的吕布，刘关张三人合力自然能拿下，可张三爷一直在老将军身边，此时还没有回来。老将军敢于大胆启用三兄弟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实力够强，能镇得住这三人。

李然说道：“上次九尾狐家族成功刺杀老将军，靠的是一个女刺客。当时班师还朝，老将军设宴庆功。当时九尾狐家的刺客，是柳十娘身边的婢女，在宴会上献舞，趁老将军不备，一剑刺杀。刺客被当场斩杀，九尾狐家族也没能夺取老将军的官职，算是一场成功的刺杀，失败的攻略。”

老刘点点头：“可惜我们兄弟不能献舞。不如请柳十娘——”

话音未落，关二爷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大哥、主公，你们都在。”

李然瞧着那人眼神，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对方身上的衣服造成了破布条，两只脚虽然都穿着鞋子，但拇指都漏了出来，瘦的让人心疼，只有眼神中还有一抹光彩。

“李然，是我啊。”

对方声音嘶哑，更让李然对不上号。

许久才惊呼一声：“龙队！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立刻走过去，凑近了看，确实是龙小满。跟他保持一米距离，不敢靠近，一脸嫌弃，因为他身上散发着恶臭。

龙小满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见笑了，这兵荒马乱的能活着过来就不容易了。”

李然明白：“你是来找柳十娘的？”

龙小满没回答，嘿嘿笑着。

这么久了，还被迷惑着？

李然不解：“你先去洗澡吧。”

“主公，某有一个主意。”

龙小满被关二爷带去洗澡，老刘看着对方的背影，立刻有了计策。

跟李然简单说了一下，计划很简单，让柳十娘出手刺杀，三兄弟负责补刀。刚才老刘就像说这个想法，恰好龙小满出现了，他觉得可以利用龙小满跟柳十娘的感情，如果有的话。

至少在秘境本身的传说中，秀才和柳十娘是一对苦命鸳鸯，情深似海。秘境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几千几万遍，柳十娘却还得遵循秘境的规则，哪怕她是秘境的钥匙。

“那柳十娘会如何？”

上一次刺客可是当场被斩杀的，老将军身旁高手如云。别说柳十娘这样的弱女子了，就是刘关张三人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老刘道：“当然是保下她了。只要杀了老将，我自会以审问的理由扣住柳十娘。”

一切说好之后，龙小满沐浴归来，给他接风，大吃大喝的时候，提到这个计划，龙小满连吃都顾不上了，强烈反对。

“太危险了，十娘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做这种事。”

“你想不想要她？杀了大将军，她才是你的。”

龙小满沉默了片刻：“如果要她冒生命危险，我宁愿不跟她在一起。”

这家伙入戏越来越深。

李然道：“这恐怕由不得你，我知道十娘会不会为了你去刺杀大将军呢？”

龙小满双目瞪着李然，瘦脱相的他，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别瞪我。我可以让你去见一下柳十娘，听听十娘的想法。”

李然说道。

老将军此时正在班师，三日后抵达梁城。

老刘依旧坐镇梁城，但此时已经不仅仅是梁城太守，而是梁州节度使，周边的魏城等十几个城池都归他管辖，中部平原西部都在他掌控中。已经可以为班师大军提供充足的供应，尤其的美酒，老刘搜刮了整个州的酒水，专门为了筹备这场轻功宴。

大军抵达当日，龙小满扮做老刘帐下亲兵，去拜见了老将军，他在账外等候，跟稍晚赶来献舞的柳十娘在账外短暂相遇，互相之间没有说话，眼神交流，无声胜有声。

夜里老将军的大帐中还在觥筹交错，柳十娘走出营帐之际，龙小满跟了上去。

两人在旁边张三爷的军帐中深情拥抱。

“好了，好了。”

李然大煞风景，将两人分开。

“说正事。你们俩想要双宿双飞，得杀了大将军。寻常人不可能靠近老将军，只有十娘你可以。不知道你可愿意去做？”

柳十娘看着李然，神色犹豫：“杀了大将军又如何？如今叛乱已平，杀了大将军，朝廷一定会问罪。”

李然笑道：“如果杀的不止大将军，还吞了他的兵马，朝廷还敢问罪吗？”

柳十娘一喜：“你们要造反？”

李然叹道：“也不是不可以。”

造反的方法，官方也试过，他们那次加入了叛军，平推了皇帝。可柳十娘落入了叛军手中，依旧没能破解秘境，所以这条路也走不通，不在李然的计划中。

“好，我去！”

柳十娘下了决心。

那一刻，李然又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对第二王朝有着非同一般的仇视。根本不想这个王朝好。

“这把剑你收好。”

李然将刺剑交给柳十娘。

龙小满满眼关切，为了防止他多话，李然直接将他拉走。

至于柳十娘如何动手，她一个秘境大boSS，肯定知道怎么做，而且不会失误。

欢宴连摆三天。

第一天，老刘为老将军接风洗尘。

第二天，老将军回请老刘。

每场酒宴，都少不了柳十娘歌舞助兴，李然有幸陪坐末席，目睹了全程的跳舞过程，舞蹈正常，柳十娘竟然没有选择刺杀老将军。

第三天，老将军大宴全军，酒水管够。

将军大帐中，不但有西郡边郡将领，还有西域部族将领，他们服饰各异，形貌不同，有的留着大胡子，有的长着蓝眼睛，身上各种气味交杂，很有胡人气息。

刘关张三位爷自然都在帐中，关二爷无头的身躯频频引起胡人兴趣，很快注意力转移到了柳十娘的舞蹈上。

跳着跳着，李然迷失了。昏昏沉沉，双眼花痴。

恍惚间，看到一道长虹贯日，接着老将军惊叫，之后一弯圆月闪过，老将军人头落地。

等李然和其他人都回过神的时候，柳十娘已经被无头的关二爷按在了账内，无头身躯闷声喝问：“大胆刺客，怎敢谋害大将军。”

只有无头的关二爷不受魅惑之舞的影响。

“关将军，莫要动手。此人必有幕后主使！”

老刘跳出来，外人面前，兄弟三人从来没有公开身份，否则老将军再大胆，也不敢同时重用三人。在老将军看来，这三人不过是龙小满这个义军头领帐下的三员大将罢了。

众人纷纷从慌乱中惊醒，在账内饮酒，所有人都没有带兵器。只有柳十娘此时手里握着一把短剑，人头不是她砍得，还能是谁？

即便西郡将领深知老将军武力，会怀疑这么一把短剑能砍掉老将军的头，此时情况突发，加上众人喝的醉醺醺的，也不会觉得奇怪。

老刘的引导，立刻让西郡将领意识到，这是有人幕后主使。

老刘立刻凑到副将耳边低语几声，副将心领神会，拉着几个西郡大将，跟老刘一起出去。

胡人首领们也想离开，却被张三爷拦下，这里是大将军营帐，外面全都是西郡精锐。

“看着他们，一个都不能跑！”

三个西郡副将、参将，连同老刘和押着柳十娘的关二爷，来到旁边营帐。

老刘将副将让到主位。

副将立刻对下面的柳十娘发问：“说，是何人主使你的？”

柳十娘此时吓瘫了一般，哆哆嗦嗦：“是，是胡人叫我做的。”

这离奇的答案，纵使醉酒之下，也没人能信。

副将立刻喝道：“大胆，竟敢胡乱攀咬！”

柳十娘大惊之色：“奴婢不敢，真是胡人老爷让奴婢做的。他们说等班师回去，顺手夺了皇帝老儿的京城，请他们的主子来做皇帝。”

副将还有疑虑，但其中一个参将已经坐不住，此人性格暴躁，对胡人很不信任。

其实西郡将领信任胡人的可以说没有一个，西郡边军世代对抗胡人，谁手里没杀过胡人，谁的兄弟、父辈又没被胡人杀过，这是世代的血仇。

“狗贼。朝廷就不该请这些狗贼来平叛。”

一个参将骂骂咧咧，已经信了一半。

副将还在犹豫，此时账外突然有亲兵跑进来：“不好了，那些胡人杀人了！”

另一个参将大骂一声：“他们果然要反！”

副将终于不再犹豫：“一个都别放跑了。”

说着顾不上继续审柳十娘，带头冲出了营帐。

旁边的帐中，一群胡人首领，他们有的是西域城邦的大将军，有的是部族的小王子，都不是傻子。看到西郡将领出去，将他们困在这里，顿时起了疑心。跟西郡将领一样，他们也极不信任对方，有深仇大恨。加上性情本就暴躁，又喝了酒，一个部族将领怀疑第二王朝要害他们，这些西郡人想借机除掉他们。于是一鼓动，联手冲出了营帐，夺了西郡守军的武器，跟营卫们杀做一团。

副将等人出来，立刻加入战圈，全都是大将级别，出手之际威力惊人。李然完全没有插手的份儿，评估这些人的实力都在地字甲等，甚至更高。

刘关张三位也没有插手，这件事让两波有深仇大恨的人自己解决。

毕竟是在西郡帅帐中，西郡将领们占了优势，一个个胡人首领被诛杀。

等杀完这些人，副将们也酒醒了，觉得这件事古怪，他们可能杀错人了。

老刘此时在一旁连声大叫：“诸位将军，坏事了，坏事了。”

副将也意识到不好，凑上来道：“刘大人，怎么坏事了？”

老刘道：“这些胡人是皇帝请来的救兵，你们杀了他们，皇帝问罪，该当如何？”

副将顿时冷汗直冒。

“刘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再次来到刚才的帐中。

“刘大人，你可得给我们作证，刚才明明是刺客供出是这些胡人作乱，我们是为大将军报仇，才动的手。”

老刘点头，突然一惊：“那刺客呢？”

刺客刚才还在这座营帐中。

老刘一拍大腿：“不好了。刺客定是趁乱跑了。要是让她逃到胡人营地，有那十万胡人保护，她翻供的话，你我性命休矣。”

副将大惊：“来人，快追！”

追是追不上的。

“刘大人，这如何是好。”

“此时只有一个办法了，一不做二不休，就看姜将军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老刘露出阴狠的表情。

副将名叫姜羊，是姜戎的本族子侄，如果不是这份亲情，他当不了副将，刚才也不可能失了分寸。

“刘大人，你的意思是？”

老刘道：“此人胡人都在饮酒，应该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如——”

老刘坐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姜羊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十万胡人啊，眼睛转了几圈。

时代的血仇，对朝廷问罪的恐惧，促使他终于下定决心。

“干了！”

此时的胡人营地，酒水管够的情况下，胡人贪酒，大半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首领们全都去了大帅哪里享乐，他们凭什么不能享受享受。

只有少数，不到三千胡人杂兵奉命看守奴隶。这次他们抓回来的奴隶太多了，每个骑兵身后都拴着几个到十几个奴隶，军官得到的更多。胡人营地洋洋洒洒一大片，比西郡营地宽阔了数倍，除了供十万胡人骑兵居住外，就是用来关这些奴隶的。

奴隶可是上好的牲口，带回贫瘠的西域，有的是富人拿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来买这些奴隶，这一趟他们这些骑兵可都发财了。

就在看守们盘算着他们回去如何阶层跃迁，从此翻身当老爷的时候，一个彪形大汉，骑着黑色铁马，带着几千骑兵冲了过来，见人就杀。大营的守卫，还有部落的勇士们，竟然都没有反应。

看守们本就是杂兵，要么年纪不大，要么在部落中出身不好，那里是这些精锐的西郡铁骑的对手，顷刻之间，就惊叫着或被杀，活逃散。

一个无头的骑士带着大量步兵第二波冲到，他们开始动手释放俘虏，还告诉他们所有胡人都喝醉了，能动手都被杀了。

奴隶们嗷嗷叫着就冲进了大营。

这一路上，可苦了这些奴隶。他们大多来自中下游地区，叛军来的时候，不得已归附叛军，官兵来的时候，有的城市进行了抵抗，抵抗的后果，就是全城上下全部沦为奴隶。所以奴隶中，不但有普通百姓，还有大量士兵，有的是叛军出身，更多还是本地士兵。沦为奴隶后，被绳子绑着，挂在马上，一路走来，死的比活着的还多，各种鞭打，杀戮带来的恐惧，这一刻全都激发出愤怒。

大营中杀成一片，老刘跟姜羊带兵封闭四门，开始算账。

“四六，刘大人，不能再多了，这次平叛，我们西郡出力最大。”

“那就你四我六，论兵力，现在是我多。我帐下五万梁州军，还要两万水师，都要吃饭呐。”

他们商讨的是如何瓜分叛军财物。

这次作战，皇帝给的旨意，让叛军可以随意掠夺百姓财物。这点边军并不嫉恨他们，因为他们也跟着抢。不同的是，他们只抢财物，不抢人。西郡贫瘠，养不起那么多人。

“五五，咱谁也不吃亏！”

“好，就这么定了！”

两人分赃完。继续等待里面的动静。

主意是老刘出的，由西郡边军动手杀一波没醉酒的，然后释放那些奴隶，让奴隶们去杀人。最后锅都甩到奴隶头上。

即便皇帝不相信胡人造反，想夺他的江山，也不会怀疑被胡人欺负狠了的奴隶暴起杀人。至于那个刺客的话，十万胡人都没了，谁还会信她？

至于那些杀过人的奴隶吗？老刘也有主意，直接收编。

一夜之后，十万胡人死光，营地染满鲜血。

百万奴隶中，当过兵的就有七八万，此时摇身一变，成为被梁州招安的复仇军。龙江中下游的人多熟悉水性，关二爷将这些人统统编入水军。

老刘帐下，瞬间就有了十五万大军，五万梁州子弟兵，都唯他马首是瞻。十万水军，大多是无根浮萍，参加过叛军，又杀了朝廷平叛的胡人，苦大仇深，只能依附老刘。

只有五万西郡边郡不在控制之下，但跟姜羊有pY交易，边郡军中八千精锐骑兵，还在张三爷手中。可以说老刘已经成为第二王朝最大的军阀。

现在可以给皇帝写奏折了，老刘为主，其他西郡将领署名，加急快报第二天发往都城。

皇帝接到奏折，脸顿时都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