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铸鼎

一直在作坊附近徘徊，最强玩家有意识的凑近人群听着什么，好像他能听懂上古语言一样。

晃悠到了下午，又出现了一群士兵，他们押送着五个年轻人返回作坊，李然认了出来，这是刚才被押走的几个作坊工匠或者是管理人员。

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最小的只有十一二岁，因为年轻，可能没达到献祭的标准，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幸存了下来。

士兵将他们带到房门前就离开了。

最年长的那个十七八岁少年站在房门前开始朝人群叫喊，最强玩家立刻凑了过去。

随着少年的喊声，人群聚集过来。

少年终于说完，期待的看着人群，人群很沉默。

突然最强玩家站了出去，朝着少年‘哇’‘哇’叫着几个单音字，同时从人群中把李然等人拉了出来，拉到少年面前。少年看了一眼几人，尤其对张三爷多看了几眼，似乎对他魁梧的身躯很满意。

李然有点紧张，最强玩家这货，该不会是把他们当奴隶卖了吧？

接着少年转身进了已经打开的作坊大门，最强玩家也跟了进去，还回头招呼其他人跟上。

李然这才放心跟进去，卖人也不可能把自己也卖了。

“什么情况？”

李然紧追几步，靠近最强玩家。

“打工啊！”

最强玩家道。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你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李然疑惑。

最强玩家指了指耳朵，一个耳孔里插着一个小型耳机。

“AI懂吗？”

“能自动翻译？”

“差不多吧。”

“有这好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让我们也下载一下。”

“我们团队研发的智能AI，我也是进来后才破解的上古语言。收入的词汇量还是太少，目前还不太准确。”

李然顿时明白，这货刚才为什么总是凑到人群跟前，原来是去收集词汇量了。上古语言虽然经历变迁，但语法和一些相同的词汇还是传到了现代，以此为基础，配合AI强大的计算力，就能逐步校正，翻译出正确的上古语言含义。

“我们现在是进入作坊打工了？刚才那个少年在招人？”

李然继续问。

最强玩家道：“没错。那少年是作坊继承人，他们家族是世代为王铸造青铜器的铸鼎人，他爷爷辈三天前已经被杀了，刚才被杀的是他爸爸、叔叔一辈，现在整个家族最大的就是他。父祖被杀，他还得给大王铸鼎，因为家族男丁杀了不少，所以他从外面招几个帮手。”

李然明白了：“难怪没人来应聘，因为这两天人老被杀，所以没人敢来。”

他们几人被少年带到茅屋后方，这里果然是李然猜测的作坊区。简陋的泥坯土窑，燃料是木炭。这样的高炉炼不了钢铁，只能熔铸熔点更低的青铜。

作坊区除了熔铸青铜的土窑，还有仓库，以及居住用的低矮茅屋。他们几人被安置在一个茅屋中，里面潮湿，散发着霉味，地面上铺着一些甘草，没有被褥。古人生活还真是环保。

少年让他们先休息一下，一会会派人来送食物，告诉几人，今晚开始就要连夜铸铜，三天后要给大王铸好大鼎。

不久之后，有穿着清凉的女孩送来一个个木盘托着的食物，主要是烤饼模样的食物，连个菜都没有。

吃完饭后，那个接替铸鼎人职务的少年过来给他们分派任务。因为身体魁梧，老刘和张三爷被分配轮流拉风匣；李然和玩得起、玩不起兄弟，负责去搬运原料；最强玩家因为能听懂对方的话，他充当翻译，竟然不用干活。

分配好工作后，一时无法开工，因为铸鼎人家族的几个兄弟在作坊中争执了起来。

李然悄悄打听，最强玩家低声翻译。

原来是老大认为应该铸造三足鼎，可是几个兄弟反对，说大王要铸四足鼎，不能违抗大王的旨意。可老大坚持认为，鼎有鼎格，鼎只能三足，一足是天，一足是地，一足是先祖，三足双耳，才能合五味，四足鼎不伦不类。鼎是国器，要用来祭祀天地祖宗，他们要是铸造了四足鼎，会让神灵、祖先不高兴，带来灾祸。

兄弟们认为，如果不铸四足鼎，大王会不高兴，也会带来灾祸。而且祖宗、神灵的降罪，是在将来，大王降罪，就在眼前。

李然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铸鼎人家族这几天几代人被杀，原来是因循守旧，不肯按照君王的意思进行创新。

老大和兄弟们的争辩在继续。老大还说就算大王降罪，也要铸造三足鼎。这样即便被拿来祭祀，他们也能取悦神灵、先祖。如果触怒了神灵，那就是死后都不能安生的。老大还向兄弟们保证，他已经问过萨满，他祖辈、父辈祭祀了上天，都得到了神灵的庇佑，现在都在天上侍奉神灵呢。他们也应该通过铸造让神灵满意的铜鼎，让神灵满意，就算被献祭了，也是去侍奉神灵。

兄弟们似乎被说服了。

李然却感到大祸临头，这群迷信的古人，这是打算明知会死也要去死啊。

又通过老大和兄弟们的对话，似乎了解到，这依然还是第一王朝时期的主旋律，神权和王权斗争的结果。

萨满阶层靠旧传统控制着人们的精神世界，操控着社会观念，借此约束王权。君王掌握着生杀大权，但却无法征服人心。连几个铸鼎人都敢拿命去反对君王的不合理要求。

这让李然不由想起了一个小故事，传说春秋战国时期，齐国一个国王死了，国王的王后叫做棠姜，长得特别漂亮，权臣看上了，就取了这个国王的遗孀；新国王齐庄公继位后，也看上了棠姜，经常偷偷跑到权臣家里跟棠姜私通，还偷偷把权臣的帽子偷出去送人，借此侮辱权臣。这大概是绿帽子概念的由来。

后来齐庄公责罚了自己一个近侍，近侍是权臣的人，于是在权臣的默许下刺杀了齐庄公。只会史官记载权臣弑君，权臣不满，找到史官，说弑君的不是他，史官坚持认为就是权臣下令弑君，结果权臣杀死了史官，史官的儿子继续记载权臣弑君，权臣又杀了史官的儿子，史官的孙子依旧不改内容，权臣也没办法了，放过了这个孩子。

这个故事被孔子、司马迁所赞颂，认为是古代史官的气节，史笔如铁，绝不能改。

李然觉得大概跟铸鼎人家族一样，鼎就是三足，绝不能改，哪怕被祭祀，血肉被分食，也不能改。

“咱们得商量一下。不能铸三足鼎！”

李然悄悄道。

最强玩家深表赞同，显然他没有铸鼎人那么头铁。

“我觉得我们可以同时铸造两只鼎。一明一暗，明着铸造三足鼎，暗着铸造四足鼎。”

老刘此时建议。

李然道：“众目睽睽之下，这怎么能成功？”

老刘道：“我发现几个年纪小的其实不服，如果有他们掩护，就能暗中铸造四足鼎。”

只有三天时间铸鼎，没有时间一一说服铸鼎人，所以老刘选择最佳目标行动。

兄弟们商量好后，终于开始开工。

李然被派遣搬运铜料，玩得起和玩不起兄弟负责搬运木材，都在旁边的库房中。

李然的主要工作，其实是推车，木轮独轮车。负责装车的，则是几个奴隶。奴隶有五个人，两个年老的，三个青壮的。李然注意到三个青壮奴隶都带着脚拷，无法移动，只能在库房中劳作。两个年老的，则负责监工。

一开始李然以为年老的奴隶不用上锁，是因为不怕他们跑，跑了得饿死。后来发现，两个年老奴隶口音是本地口音，或许已经做惯了奴隶，甚至几代人在这里做奴隶，早就习惯了奴隶文化，三个青壮奴隶则是外地口音，或许曾经是某个部落的战士，战败被俘卖到了这里。

李然不由暗想，这个秘境是不是还存在着，解放奴隶之类的隐藏进程。

但他没心思去试，工作开始后，他立刻体会到了奴隶社会的辛苦。沉重的独轮车不容易推，每一趟都让他精疲力尽，趁着奴隶们装料的功夫才能恢复一点体力。难怪这时代的人均寿命三十岁不到，估计是类似的，这种环境下，活太久似乎也没有意义，还不如累死的好。

老刘和张三爷轮流拉着风匣，熔炉里的铜料慢慢发红，融化。铸鼎人家族的男孩们，守在旁边，指挥其他奴隶，不断添加其他金属，青铜是一种合金，铜锡以一定比例配比，这可是技术活，在没有仪器的时代，全靠经验和眼力。

铸鼎人家族的继承人亲自操刀，当李然拉来的铜料填满熔炉后，他也完成了配比，看着一炉渐渐相融的溶液，放下心来，将后续工作交给几个年幼的弟弟后，他就离开了作坊。

夜深人静，老刘将风匣子交给张三爷后，找准机会，凑到一个面带忧色的十三四岁模样男孩面前，拉着最强玩家做翻译，开始游说。

老刘说：“少东家，如果铸造成了三足鼎，神灵高兴又如何，你们铸鼎人家族可能就要灭门了，以后谁来享受神灵的福泽？”

少年瞪了老刘一眼：“快回去干活！”

老刘没多说，又换了张三爷，继续拉着风匣，少年则盯着熔炉，这一路铜汁要烧到最佳的状态才能浇筑，估计得烧上一整夜。

老刘一边拉风匣一边观察少年的神态，见他的忧色加重，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再一次轮替的时候，他又凑了上去。

“少东家。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梦见先祖让我进献一头雄鹿以取悦神灵，否则神灵就要降下灾祸。但是大王封山锁林，不许进山捕猎。一日看见大王有命，求雌鹿祭祀先祖，我便接了王诏，进山捕获一雌一雄两鹿，大王拿走雌鹿，将雄鹿赏赐与我。我进献先祖，不久我妻变为我生下一子。真是神灵庇佑。”

少年听的聚精会神，对这种托梦之事极为迷信。

说完，见少年已经完全入神，老刘当即说道：“少东家何不铸三足、四足两鼎，三足供奉神灵，四足献给大王，岂不大王、神灵皆喜？”

少年眼睛一亮。

接着神色转忧：“鼎乃三足，为天神、地祈、先祖，如今多加一足，长兄不许。”

铸造四足鼎就是冒犯神灵，萨满是这么说的，似乎背后隐藏着某种争斗。

老刘早就有所猜测，所以才没直接去游说铸鼎人，而是选了一个年轻的小兄弟。

“何不偷铸一鼎，无非多添些铜料。”

少年偷偷打量四周，此时还有其他兄弟在场，不过都在忙碌别的事情，有的在清理铸范，有的在绘制铭文。

老刘继续道：“少东家大可与这些兄弟商议，这是保全你家的两全之策，相信他们都会支持你的。”

少年一个人做不成这件事，还得其他兄弟帮忙，只要瞒住死心眼的老大，就能成功。

少年去说了一遍，几个兄弟原本愁苦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轻松，没人想死，迷信的人也不想死。而且那种死法太过恐怖，他们都还太年轻。

于是几个年幼的兄弟一商量，立刻决定，同时铸造两只鼎，一只送给大王交差，一只留在这里供奉神灵。至于兄长，只能先瞒着。等鼎铸出来了，兄长交了差，大家度过难关，还能找他们算账吗？

累了半天的李然，正靠在独轮车上打盹，突然被老刘叫醒。

“主公。缺铜料。”

“说服他们了？”

李然立刻明白。

老刘点头：“莫要声张。”

很快李然再次开始运送铜料，直接加进已经融化的铜水中。好一番忙碌，折腾到天亮，总算再次将铜水融化好，那几个铸鼎人家族的小兄弟，一晚上没睡，忙着翻铸铜范，等到天亮，老大过来查看的时候，一只四足鼎已经偷偷铸好，悄悄藏到了旁边。

老大看着熔炉里的铜水，也没察觉到什么，觉得火候到了，立刻要求起铸。见几个兄弟没精打采的样子，训斥了一番，让他们去休息了。

三足鼎铸好后，老大开始忙碌，他还得在鼎中刻铭文。原本应该去休息的几个弟弟，则偷偷去了四足鼎哪里，他们也要给四足鼎中刻上相同的铭文。

刻铭文是一个精细活，奴隶同样干不了，因为奴隶根本不识字。只能亲自动手，叮叮当当敲了一天，才勉强完工，兄弟们竟没有一个来帮忙的，让老大很是不满。

到了第三天，君王的人过来取鼎，当掀开盖在鼎上的麻布的时候，老大顿时傻眼了，他放在这里的三足鼎突然变成了四足鼎。

正想争辩的时候，被小弟拉住：“大哥，这是神灵显灵了，要救我们一家。不要说破，不然惹怒神灵。”

老大脸上露出惊恐和虔诚之色，恐怕在心里已经开始感谢神灵。

至于那只三足鼎，已经不见了，那些小弟们后来怎么都找不到。

不过老大在家里让人买来猪头、羊头，偷偷祭拜了一下神灵。

李然他们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累了两天，都快虚脱了。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过关，如果8级秘境紧紧是这样的话，那也不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