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抱歉，吓到你了，我只是……”
孙渺瞧着神情紧张的护士小姐，心中不由地生出些许的愧疚。
这可真是……特意把人家叫过来，结果就让人看到这副情景，搞不好真会让护士小姐误会，他是因为心理变态才会搞这么一出，想要故意调戏人家来着。
……事到如今，该说些什么来把刚才的情形搪塞过去呢？
反正总不能说是，自己看见了不存在的东西，还被那个鬼东西掐了脖子吧。
正在孙渺犹豫着该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怎么了？”有人问。
声音很熟悉，孙渺抬起眼皮定睛一看，果然是贺雨宁。
贺雨宁他居然又回来了……
孙渺脑中不自觉地闪过这样的句子。
明明对于自己来说，这个人在和不在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准确来说，从现有的经验来看，贺雨宁的存在多数时候只会给自己徒增烦闷而已。
可是，这样认为着的孙渺，在听见对方的声音，看见对方站在那里的时候，竟从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丝丝缕缕的安定感。
仿佛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是信赖的……才怪。
孙渺在心里狠狠否定道，他想自己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绝对只是因为贺雨宁是自己在这个地方最最熟悉的一个人。
……仅此而已。
“贺医生？”小护士也认出了贺雨宁，并且很快意识到眼前的贺医生和床上躺着的这个疑似哪里有点不对劲的患者之间应该是家属关系。
“那个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想要解释又解释不清的样子，听得孙渺都替她着急。
贺雨宁显然在这方面缺乏耐心，他绕过护士小姐进了屋，径自走到床边，很快就锁定了孙渺原本固定着针管的那只手。
“怎么搞成这样。”贺雨宁明显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孙渺本来还想跟对方打个招呼，在外人面前说些什么装装样子，但是听到贺雨宁冻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一下子没了胃口。
他不说话，贺雨宁也不说话，病房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滞。
好在剩下的第三个人——护士小姐终于反应过来，推着小车来到了病床边。
之前，孙渺在呼叫铃接通的时候，就简短地说明了情况。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是刚好被看到，在病床上用血流不止的手自己掐自己的脖子的话……
“这个，得换一只手了呢。”护士小姐露出有些犹豫的表情，大概是刚才的一幕给她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她没有看向孙渺，而是看着贺雨宁说道，仿佛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孙渺心里觉得好笑，手长在自己身上，关他贺雨宁什么事。
不过，他能够体谅护士小姐的心情，所以二话不说地伸出了那只完好无损的左手。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人倒霉的话，应该是跳左眼还是右眼？
“你说什么？”护士小姐忽然抬起头，一脸诧异地问道。
听到护士小姐的声音，孙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不小心把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说出了口。
“没什么，您继续。”孙渺讪讪地笑了一下。
护士小姐闻言便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地专注于手中的动作。抛开之前的小小插曲，她的专业技能还是值得肯定的，又快又准，点滴很快恢复了正常运作。
沾有血迹的棉花球也被丢进了专用的废料桶中。
“那个谢谢啊，还有我刚才是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所以……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护士小姐推着小车走出去的时候，孙渺对她这样说道。
护士小姐顿了一下，低低地说了声没关系不用谢，又冲着一旁的贺雨宁点了一下头，这才走出了病房。她的脚步并不显得特别仓促，孙渺却莫名从那背影中看出了一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在心里大概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板上钉钉的神经病了。
孙渺心想，包括姑娘临走前看贺雨宁的那一眼，那种复杂中带着同情的目光，真是怪有意思的。
其实孙渺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事实本来就和对方想得大差不差。
不过，贺雨宁呢——他会觉得尴尬吗？还是会觉得丢人？
这么想着，孙渺不由地看向了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装哑巴的贺雨宁。后者已经坐了下来，他所坐的刚好就是床边的那张凳子。
孙渺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觉得有些奇妙。
梦里的自己坐在突然消失的林安的座位上，而现实中的贺雨宁坐在了根本就不存在的少女坐过的位置上。
孙渺说不出什么道理，也许只是单纯的巧合，却在头脑中构成了巧妙的呼应，仿佛在冥冥中暗示着什么。
……那会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这时，贺雨宁突然问道。
他这么一问，孙渺有些发懵，自己做什么了，对方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他都没有跟贺雨宁计较之前的事情呢。
“还能怎么样，刚才想喝水够不着，翻身的时候不小心压住了，没注意就给扯了出来。怎么，这很难理解吗？”孙渺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话语中还带着些许不耐烦。
很多时候，一些个人情绪——尤其是指向负面意味的情绪，可以对话语中欠缺的部分进行有效的掩饰，像是一些逻辑上的谬误，又像是真相本身。
由情绪代入的谎言，最容易让自己入戏，也最不容易被人拆穿。
“还是说，贺医生觉得自己的突然翻脸离去对我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所以我不惜用扯针管这种幼稚的举动来表达对您的不满？”
孙渺看着贺雨宁，用无不自嘲的口吻说道，有意无意地将注意力引到针管的事情上。
“我……没有那种意思。”
贺雨宁在回答时难得表现出了迟疑的态度，这倒是出乎孙渺的意料。
前者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你其实可以告诉我的。”
孙渺一下子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告诉你，告诉你什么？”
“你想喝水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让我来就好。”贺雨宁平静地回答。
孙渺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让你来？你怎么来？你当时根本就不在这间屋子里好吗？我去哪儿叫你？心灵感应？”
贺雨宁抿了抿唇，扫了眼同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然后回过头来理所当然地表示：“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
孙渺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最终还是没忍住气笑了。
“你笑什么？”贺雨宁奇怪地看着孙渺，似乎不理解对方为何突然发笑。
“我，为了给自己倒个水，还要特意打个电话给你。”孙渺一字一顿地复述着对方的话，然后笑出了声，“贺雨宁，你确定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贺雨宁看着倒在枕头上笑得一抽一抽的孙渺，似乎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蹙着眉头，好一阵没有说话。
接着忽然站了起来。
孙渺这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看着贺雨宁突然起身，还以为对方又要故技重施。
他心里想着幼不幼稚，余光却盯在贺雨宁的身上。
发现对方并没有真的离开病房，而是拿起角落里的暖水壶，先用开水把杯子烫了两遍，这才往里倒了半杯水。
贺雨宁转身的空当，孙渺已经调整好状态，像是刚瞧见有那么一出似的。
“我现在不渴了。”他说。
贺雨宁哦了一声，说那行，那就待会儿再喝，然后就把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孙渺看着那直冒热气儿的水杯，暗自翻了个白眼，他倒真有点儿好奇，要是说现在就想喝的话，贺雨宁会不会直接把开水递过来让他现在喝下去。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你在想什么？”贺雨宁突然问。
“我在想，看不出来贺医生这么贴心。”孙渺假笑了一下，“将来哪家的姑娘可以找到您这样的如意郎君，成为老贺家的媳妇，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天大的晦气。
孙渺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然后就听见贺雨宁来了一句：“这个不用想。”
孙渺愣了一下，随即回过味儿来，也对，从小到大贺雨宁的桃花什么时候少过，确实是不用自己这个表面上的弟弟多思多虑。
远的不说……近的，还有苏怡然呢。
孙渺丝毫不怀疑以苏怡然强悍的身体素质，说不定还真能面不改色地接过从贺雨宁手中接过热开水直接喝下去，不，人家甚至会赶在贺雨宁之前把水倒好，晾凉了，在端到贺雨宁面前，带着仿佛是从孙渺这里贷款来的笑容，柔柔地说上一声请。
哇，已经有画面感了。
“对了，小苏和你，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人家姑娘虽然脾气是稍微差了点，胜在踏实能干，真娶回家里，解决了终身大事不说，还能镇宅保平安——”
多好呀。孙渺想这么说来着。
可是贺雨宁忽然出声打断了孙渺的话，并且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她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