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结局前篇(二)
“陛下,前方有客栈,需要休息吗?”宫人隔着华贵马车的帘子,提着宝剑,谨慎地询问。
因为无人回应,宫人只好再次出声询问。
“陛下?陛下……?”
反复询问了许多遍,众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撩开车帘,其中早已空无一人。
护送车马的宫人顿时吓破了胆,半天找不到声音,好不容易能发出声,却尖锐而刺耳:“陛下不见了!”
路上,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女拦住了一辆牛车,抱着一个小婴孩坐在枯草上。
前半程,小婴孩还是很听话,不哭不闹地躺在少女怀中睡觉。后半程就不一样了,小孩边咳嗽边哭闹,小脸憋得通红,小嘴煞白,好几次都让人觉得她要哭断气了。
若不是这小东西受不了寒冷,巧巧早就御剑飞天,那样怕是早早就到了蓬莱阁与外界的传送门了。
“好了,拍一拍就不哭了啊……你比你小舅小时候难伺候多了!”
赶牛的老头不忍心地回头,对巧巧道:“这孩子应该是饿了,你喂她些奶水就好了。”
巧巧问:“那前面有饲养牛羊的人家吗?我去要点羊奶喂给她。”
牛伯指着路的前面,回答道:“前面六七里的地方有个放羊的。”
巧巧闻言点头:“好,那就劳烦等会儿到了农家停一下吧。”
牛伯突然停住了牛车:“哎,姑娘,前面的人是你朋友吗?他挡着我们的路了。”
巧巧一听,心下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下车一瞧,果然,迟张着手臂阻拦在牛车的必经之路上。
陛下全身泥泞,像是在泥潭里面打了个滚儿。头发有些凌乱,其中还夹杂了几根杂草。脸颊上还有泥水留下的痕迹。
知道的他是皇帝,不知道的怕是会把他和要饭的放在一起。
“晚之……”
巧巧也能猜出来,这位陛下是从马车上逃出来的。她以为她趁着迟熟睡时将人送上车后,他就会老实回京,却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跑回来了。
巧巧走到迟的跟前,只是刚刚叫出那人的名字就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窦柔啊窦柔,你可真是……让孤刮目相看!”
巧巧自知理亏,认错地低下头,脸上的手掌印迅速变红变紫,又瞬间消失。
陛下冷笑:“怎么?敢做不敢当,现在又要在孤面前装哑巴吗?”
巧巧说:“陛下若是没消气,尽管可以再扇我几巴掌。”
“你可真呕……”陛下气得脸色苍白,一句话没说完,转身跑到一棵大树旁,抱着树干呕吐。
几日的不停奔波,精神一直紧绷着,此时终于见到了那丫头,陛下虽然表面冷厉,但心里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多日未进食物,再加上呕吐不止,迟的意识有些模糊了,眼睛也不清楚了。
等到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一家农户的土炕上。全身上下已经被人清洗干净,换上了合身的衣服。
土炕下生了火,因此一点也不觉得寒冷。热炕让酸痛的后腰和腿脚感觉到了无比的舒服。
陛下坐起身,环顾四周,却不见那丫头的身影。莫不是把他扔在这陌生的农户家中,又带着孩子离开了?
正欲悲伤时,就听到隔间的木门推开了,那丫头笑着跟农家聊天的声音传了进来。听到巧巧声音的那一瞬,迟的心中是欣喜的,随后就是其他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了。
巧巧见到迟的第一眼,那人已经倚着炕头的枕头坐起来了,右手按在小腹处。只不过陛下眼睛并没看她,而是一直朝窗外看。
巧巧把想要说的话思来想去,在心里拍了拍顺序,最后才开口:“陛下醒来后可有不适?”
陛下冷笑不语。
巧巧也不在乎,在炕沿边坐下,说:“你早就知道自己又有了身子,一直瞒着我,没告诉我。”
陛下开口就带着火药味:“孤凭什么要告诉你?凭着你一次又一次的让孤心寒吗?”
巧巧知道,这自然是气话。
她转身拉开木柜,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包裹,安静的捯饬着什么。陛下又听不到巧巧的声音,终于把眼睛从窗外收回来,望着那丫头的背影发呆。
巧巧背对着迟,说:“我方才又给太子写了一封书信,免得……”
陛下根本不想听下去:“你又给烊儿写信做什么?告诉他们孤如今的位置,再趁孤熟睡时把孤送走吗?!”
迟赌气地拉开盖在腿上的被褥,扶着后腰把双腿伸到炕下,说道:“孤如你所愿,自己回京去!”
“小心!”
巧巧似乎早就预测到迟双脚落地后根本站不稳,于是她在陛下将要磕到之前,弯腰抄起人儿的腿弯,把那人重新塞回被褥里面。
“腿脚水肿得厉害,这些日子好好卧床休息,等消肿了再说其他。”
巧巧端着一小碗碧绿色的粘稠液体坐到迟身边,二话不说,弯腰就要脱去陛下的睡裤。
陛下的脸颊瞬间通红,虽然有些羞涩,但是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是什么人啊?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是陛下的妻,不是吗?”巧巧笑着回答。
“你不是不要孤了吗?亲手把孤抱上回京的马车……孤再也不要理你了。”说到这里,陛下露出了十分受伤的表情。
巧巧一边揉捏着迟水肿的腿脚,以便让皮肤更好的吸收消肿的药物,一边无比自然地问道:“陛下要自己涂肚子,还是等我帮你?”
“你给孤涂。”陛下回答的十分迅速,几乎是紧接着巧巧的话说出来的。
巧巧笑出声来,紧接着又问:“好。肚子饿不饿?我刚刚借了大娘家的灶火煮了清汤面。”
迟鼓着腮帮子气呼呼说:“孤不吃!”
巧巧故意为难道:“真的不吃吗?刚刚还在纠结要不要放一点葱花在里面呢……”
“加一把。”这一次比方才的速度更快一些。陛下微红脸颊,轻声解释道:“与孤无关。孩子想尝一尝。”
巧巧也不揭穿他,顺势点了点头,回答:“我知道了。”
“陛下先把中衣扣子解开吧,我擦一擦手上的药液就给肚子擦油油。”
这时,隔间的房门响了两声。
大娘:“姑娘,面我替你端过来了。”
巧巧:“谢谢大娘了。”
大娘:“小郎君醒了吗?”
巧巧:“醒了。刚刚还跟我说肚子饿了。”
大娘走开,和院子里的大爷说话:“可真是个好姑娘,爱笑,干活又利索,还会体贴照顾人。这样的姑娘可是不好找啊!”
巧巧已经关上了门,因此老两口之后说了什么,迟并没有听清楚,大概也是说这丫头好的。听到别人夸奖巧巧,陛下心里自然高兴,恨不得让他们一直夸个三天三天才好。
“陛下偷着乐什么?笑得真好看。”
迟闻声才发觉想法已经不知不觉中跑到了脸上,他清咳一声,眼睛瞅到了巧巧手里的汤面。奶白色的汤水不占一点油星,汤上面漂浮着一点青葱碎。
也不知道那丫头里面放了什么佐料,只要一闻到汤的香气,馋虫就勾出来了。
不过,这些想法,陛下自然不会说出口。他美眸一瞥,轻哼一声,说:“你早就猜到了一切,方才故意戏弄于孤。”
巧巧把脸凑上去:“陛下要治我的罪吗?”
“自然要治一个大罪。不过如何惩罚,孤还要想一想……现在先做方才的事情。”
陛下已经解开了中衣之上的扣子,衣裳顺着光滑的肩头滑落至臂弯处。
巧巧逗弄他的心气又高了几分,佯装看不明白他此举何意,大迈两步来到那人面前,一把又将刚脱下的中衣又穿上,严肃道:
“这么冷的天,脱衣服干什么?”
迟右手拢着小腹,气得眼睛都红了,委屈的模样和被丢弃的小兔子一模一样。他别过脸的一瞬间,巧巧才意识到玩过头了。
巧巧解释:“我逗你玩的。我记得要涂油油的事。我扶你躺下。”
可是终究为时已晚。陛下推开那丫头的手,转身把自己蒙进被子里面。被子被卷成一团,里面颤抖地厉害,就像是毛虫即将破茧的样子。
巧巧轻轻地用手推了推被子,那人反而裹得更紧了,并且朝相反的方向挪动了几下。巧巧无声笑着,心想:陛下真的很可爱。
“热不热啊?我摸一摸出汗了没有?”
那丫头大笑着将人和碎花被子一块捞起来,拉开一脚让人儿的头露出来。
陛下的脸上还挂着眼泪,背角湿了一片。他看到那丫头脸上的笑容,很想打她出气。奈何手脚都包裹在被褥里,丝毫动弹不得。于是,他趁着那丫头得意之时,开口咬住巧巧那根雪白的脖颈。
巧巧身体一震,下意识想要抬掌。可暗含灵力的手掌将要触碰到那人的后脑时,瞬间就消散了,落下时成了轻柔的抚摸。
巧巧尽力控制住眼泪,玩笑问:“陛下喝我的血是想要长生吗?”
迟松开嘴,气似乎消了大半:“你骗不了孤。”
巧巧不解:“什么?”
迟说:“倘若你的血有如此功效,你留在孤腹中的血肉就足够让孤长命百岁了。”
巧巧眉眼一舒,说道:“不愧是陛下。先吃饭吧,面要坨了。”
迟裹着被子里面坐在火炕上,注视着那丫头挑起一筷子面条在唇前吹了吹,小心地送到自己的眼前。
“你还是要送孤离开吗?”迟把视线从面上移开,随即问巧巧。
“陛下是觉得我在面里下了药吗?”
巧巧知道,这人多疑的毛病又犯了。不过也不怪迟多疑,这要是放别人身上,也难免不会多想。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当着迟的面仰头喝了满满一口汤水。
“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于是,巧巧又把方才的动作重复一遍,重新把一筷子送到他的眼前。迟虽然吃到了那丫头亲手喂给他的食物,但心里还是不开心。
他责怪自己方才的故作聪明。与其会这样,还不如直接吃了下了迷汗药的面食更痛快!
“小柔,孤没有……”迟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既能让巧巧明白,又能顾及到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我明白,我明白。再来一口,啊~”巧巧耐心地挑起面条,面上丝毫不见不悦。
闻言,迟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巧巧问:“这两天让我的陛下受苦了,都饿瘦了。吃了些东西,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迟边咀嚼着面条,边点头回应。
“全都吃光啦!陛下可真厉害!”巧巧的这句话直接把迟夸羞了。
他比这个小丫头大了整整一轮,反而被当做孩子一样夸奖像什么话啊?!
不过,迟也不是矫情的人。他仍然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那丫头收拾碗筷。
他怕巧巧忙忘记重要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道:“小柔,擦油油。”
“好。”巧巧应了一声,顺便回头一瞧——陛下已经板板正正的露着肚子平躺在土炕上面了。
因为刚刚吃过满满一碗汤面,原本不太明显的小肚子这时圆鼓鼓地高挺着。迟抚揉着微撑的肚子,支起腿微微调整了一下躺姿。
当看到巧巧握着一个熟悉的小盒子坐过来时,迟立即把揉腹的手放到身体两侧,安静地等待着。
“陛下还是这么可爱。”
从前迟怀着身孕的时候,每次沐浴要巧巧陪着他洗。说是这样说,实际上是巧巧先脱了衣服伺候陛下沐浴,然后把人儿抱回床榻上,最后她再自己洗。所以,每次巧巧清洗干净自己之后,就会看到迟老实地躺在床上等她涂油油。
“怀着这个孩子,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啊?刚生下宝儿还不到五个月,我担心你会受不住……”巧巧问。
谈到腹中的孩子,迟的语气柔和了许多:“除了贪睡一些,没有不舒服。你放心,已经四个月了,不会有事了。”
巧巧正色道:“你下次再敢偷偷把我开的避孕药倒掉,我保证不再碰你了。”
迟也认真了:“不碰孤,你要去碰谁?你要敢碰别人,孤就杀他!”
巧巧笑问:“陛下怎么不杀我?不忍心啊?”
迟说:“你若真的负了孤,孤就先杀奸夫,再把你打入冷宫,日日夜夜地折磨你!”
“好好好。”巧巧大笑着连连点头,她真的太喜欢这样的人儿了!
巧巧沾着油光的双手揉捏着迟的每一寸肌肤,手指落下时,指腹下的皮肤轻轻凹下。手指离开时,皮肤又弹回原位。
“小柔,孤现在这样……是不是会给你添麻烦……”迟的声音很小。
巧巧疑惑的问:“添什么麻烦?”
“孤细细想了想,你要把孤送回京都一定有你的原因。现在孤自作主张跑回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会不会让你在蓬莱阁里面丢脸面……”迟说得有些委屈,眼眶又红了。
巧巧擦干手上的滑油,笑着反问:“陛下跟我回阁怎么会让我丢脸面?”
迟格外认真地说:“孤与那些修仙之人到底不同……你的同门若是见你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老男人,就算……”
巧巧听不下去了,立刻叫停:“打住,打住!什么叫老男人?你可不老!”
“而且我把你送回京都的本意,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罢了。”
迟闻言,从后面抱着了巧巧:“孤不怕吃苦。只要有你在,孤什么苦都不怕。比起做明堂上做皇帝,孤更喜欢现在的感觉。”
“我这次回蓬莱阁,没想久住。我本打算把宝儿交给我师父,他老人家或许有办法治好宝儿的痨病……之后再找一个山头潜心修行。”巧巧道。
迟坐到巧巧的大腿上:“你去哪儿,孤就随你去哪儿。你只管修行,孤不会打扰你。这样好不好?”
“真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