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舞婆娑

午夜已过，此时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就连天边的圆月都已转变了颜色，原先清雅的淡蓝色朦胧逐渐散去，而昏黄的月光开始笼罩着大地。

凯莉和塞巴斯蒂安拎着火把，已经在营地周围的林地里搜寻了将近两个小时了，仍是没有两人的下落。先前东边漫天的流火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现在他们正向着泉冰川的方向前进。

“管家先生，你确定莱茵他们是在这个方向吗？”

凯莉有些疑惑，泉冰川的河道里强盗营地最近也有五六公里，莱茵和克里斯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那儿的。

可塞巴斯蒂安却是笃定地说道：“虽然我也不愿相信，小姐身为王国内最年轻也最具天赋的术师在精神力全盛的情况下甚至能够使用长距离的‘传送门’进行群体传送。但是先前人为制造的火雨只有小姐能做到，肯定不会错。他们肯定是遇到麻烦了，这是小姐发出的求救信号。”

凯莉却低着头，轻声说道：“放心，有莱茵在，克里斯不会有事的。”

嘴上这么说，凯莉的脸上还是挂着一丝担忧。是的，她的确不会替克里斯的安全问题担心，因为有莱茵在。她和莱茵一起长大，非常清楚莱茵的性子。平日里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他最看重的就是信任和承诺。出发之前，他答应了塞巴斯蒂安要保护好克里斯，那就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贯彻到底。

正因如此，凯莉担心的其实莱茵。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这个言出必行的傻子肯定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护好克里斯。

深林中，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

……

泉冰川边的芦苇荡中，莱茵正与水鬼们谨慎地对峙着。

莱茵大致估量了一下形势，目前在岸上的水鬼大约有十来只，是一个正常数量的水鬼族群，目前还没有发现其他威胁。

对于这种生物，莱茵可是熟悉的很。在过往的旅途中，他自己都记不清曾接到过多少个清除水鬼的任务。它们的智力相当于初生的婴儿，只能凭借原始的本能战斗。最常见的战斗方式就是成群结队地进行扑杀，虽然很简单但是凭借着数量的优势也是让人难以应付。

突然间，一只水鬼以极快的速度奋力扑向莱茵。

月光下，红发少年轻描淡写地微微侧身。躲过扑击，剑刃翻转，沉重的大剑在他的手中就如雨燕的翅翼，迅捷而致命地划过水鬼的腰腹。

一刀两断，腰部平整的切口就如镜面一般平滑。绛紫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莱茵身上。水鬼血液特有的腐臭味道融合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另一边，有魔法护体的克里斯倒是安逸。只要水鬼靠近火环，便立刻会被蔓延出的火焰笼罩，转眼间就只剩下一抔黑灰随风而去。

手起剑落，莱茵旋转着身子轻松地挥出一剑，又是一只水鬼的脑袋和他的身子分了家。

莱茵似乎对于刚才那招特别满意，转过身骄傲地抬着下巴对克里斯笑道：“看到了吗？刚才那招帅不帅！”就像是一个熊孩子在向朋友炫耀自己新买的玩具。

“你先顾好自己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克里斯有些嗔怒地说道，“都这时候了还没个正形儿！”

莱茵无奈的回身，脸上溢满了失落感，月光浮过脸颊，突然间似是心中有感而发，手中的剑开始随心随意地挥舞，剑影婆娑，每一剑都精准地斩在了这些水鬼的脊柱之上，舞动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带走了眼前这些怪物的生命。昏黄的月光下，他就像是冷血的死神，正优雅地跳着一曲收割灵魂的圆舞曲。

克里斯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隐隐感到一丝不妙。她见到莱茵这般着了魔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紧。

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克里斯有些担心，急忙地呼喊了一声。

“莱茵！”

急切的呼喊传入莱茵的耳中，舞动的身形一怔。看着克里斯殷切的眼神，莱茵终于停下了动作。

月如琥珀，华光之下，此时周围的水鬼已经是所剩无几。莱茵扭过头双颊上染着几片绛紫嘴角微微上扬，平日里招牌式的和煦笑容此时却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邪魅。

克里斯见这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一时间就如同置身于冰窖，可因为莱茵接下来的一句话，那份渗人的邪魅转瞬之间便荡然无存。

“克里斯！你看，这招帅不帅？！”

此话一出，克里斯一时也是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我要控制住自己！克里斯，不要冲动！

而莱茵似乎是忘了自己还没把残余的水鬼处理干净，傻傻地站在原地等等待着克里斯的回答。殊不知身后的水鬼趁其不备对他发起了搏命一击，纵身跃起，闪烁着寒芒的利爪直取莱茵的面门。

“小心！！”

伴随着克里斯的惊呼，殷红的鲜血飞溅。莱茵算是勉强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不及时的闪躲还是让莱茵付出了血的代价。从右肩上赫然出现了三道狰狞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不断地向外涌出。

而莱茵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转身挥剑之间便了结了那只“无畏”的水鬼的生命后，便从皮甲的内衬上扯出了一长条白布紧紧地勒住了右肩和腋下的血管，这下子才勉强止住了喷涌的鲜血。

克里斯见周围已经没有危险，便撤去了“火环”急忙跑到了莱茵身旁，怯生生地问道。

“没事吧？”

“你说呢？”

“我看你挺精神的。”

“要不你来试试！”

“那你这伤口该怎么办？”

“你帮我用干净的水冲一下，然后涂上伤药，再拿块干净的布包上就可以了。”

克里斯二话不说在手上唤出一个纯净的水球，朝着莱茵的伤口就砸了上去。莱茵被这么一砸，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亲爱的伯爵大人……你这是想谋杀啊！”

“这样才能处理干净嘛！免得到时候落下什么病根子就往我身上推。”

说着，克里斯给莱茵摸上了据说是莱茵他自己自制的伤药，看上去是一种十分粘稠的淡绿色液体，还带着一些植物特有的清香。然后她又从莱茵的皮甲内衬上扯下一块足够大的白布，准备包扎伤口。可是捣鼓了半天，克里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伤口给包严实。

就在克里斯困恼之际，凯莉和塞巴斯蒂安总算带着庄园的卫队赶到了。看着这满地的水鬼尸体，塞巴斯蒂安有些难以想象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到他的克里斯小姐毫发无伤的站在他面前也就放心了。而凯莉看到克里斯正在帮莱茵包扎伤口，便心情急切地赶紧上去一起帮忙。

“这是怎么回事？”塞巴斯蒂安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河边烤鱼的时候遇见水鬼了。”

“这群水鬼都是你一个人处理掉的？”

塞巴斯蒂安的话语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情绪，这种烦人的异兽究竟有多难缠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每次自己手下的人经常伤在它们的手上。

莱茵也听出了这位管家的惊讶，慢慢解释道：“对付这种东西是有技巧的，也就是没经验的人常常会被伤到。它们之所以难缠就是因为它们没有痛觉，而且智力低下根本不会害怕。所以一不注意就会被出其不意地抓伤。”

“噢？那我倒是要请教一下了。正好我有个朋友需要了解这方面的问题。”说着塞巴斯蒂安便拿起了随身携带着的笔记本。

“这我倒是注意过，一般的伤口对它们的影响不大，但是贯通伤和截断伤都能有效限制水鬼的行动，因为我在怪物图鉴上看到水鬼的身体构造和我们人类非常接近。所以最干脆的办法就是直接打断它们的脊柱或者削下他们的脑袋。”

见塞巴斯蒂安手中的碳笔迅速地记录着莱茵话中的要点，莱茵倒是好奇，他口中的那位“朋友”怎么会对这方面的问题感兴趣。

而在两人谈话间，凯莉已经帮莱茵把伤口重新处理了一次。毕竟是懂得急救知识的人，凯莉处理起伤口来倒是比克里斯细心温柔了许多。在用随身带着的酒精帮伤口消毒上完药后，只是克里斯执意要帮莱茵包扎伤口，凯莉拗不过她便在一旁指导着将伤口包扎完毕。

处理完伤口，莱茵一行人便启程返回庄园。

一路上克里斯看着莱茵肩上的蝴蝶结，就像是看着自己呕心沥血完成的杰作，心中满是自豪。可当事人似乎并不乐意，回程路上一直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

……

……

夏天的早晨总是来的快一些。回到庄园，此时的天边已是朦朦亮，道路上逐渐漫起了淡薄的迷雾。

克里斯将两人送到庄园外的路标牌前，想想也差不多该分开了：“好了，莱茵、凯莉，我也就送到这儿吧。凯莉，你父亲等着你回去呢，别耽搁了。莱茵也是，这一晚上下来也是够累的，而且你身上还有伤，注意一点。”

“也是，时间不早了。凯莉姐，我们也早点回去吧。”说罢，两人向着神佑城一路远去，而莱茵前脚刚刚迈开又转身问道，“那些强盗的问题需要我去和萨罗将军报告一下吗？”

“我写在地区报告里上报就好了，被抢走的补给都已经拿回来的，那些强盗所谓的袭击神佑城的计划估计也没有必要执行了。”

“也是，那也省的我多跑一趟。那我就祝你一会儿做个好梦吧，克里斯伯爵。”说罢，莱茵随即转身离去。

克里斯望着两人逐渐陷入迷雾的身影，手指轻轻触摸着绛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会心的笑容，“莱茵？这人真是有意思。”

……

……

回到萨尔区，莱茵和凯莉两人走在清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凯莉手里捧着来之不易的补给药品，轻声向身旁的红发少年说道：“谢谢你，莱茵，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莱茵似乎是倦了，在一旁直打哈欠。他摆了摆手，并不想接受这份感谢：“举手之劳罢了，你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没必要为了这种事特地跟我道谢吧。倒是你，现在酒馆也没了，你和鲁尔大叔怎么办？”

提到这件事，凯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今这样的情况，她也是对未来感到一片迷茫。这时，莱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湿透了的纸条递给了她，说道：“先别打开带回去再看，等你决定好了就来告诉我答案吧。”

说罢，莱茵便头也不回地向孤儿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