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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老祖宗穿着一件薄薄的袄子,歪在榻上垂目和顾炎欢下棋。她见季念文进来,便笑了起来,随手放下手里的棋子对季念文招了招手。

“好孩子,快过来,”

顾炎欢因此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直了直身板。

“昨日怎么没来?”老祖宗握着季念文的手,很是亲热。

季念文抿唇笑道,“昨日身子有些不适,整个人都懒了,便躲懒在床上歪了一天,我让木莲过来报了信,难不成这小丫头没来?”

“来了的,”老祖宗摇摇头,又仔细的追问,“身子不适,怎么忽然不爽利了?”

“总觉得恹恹的,这两日连着几顿都吃不好,”季念文面露无奈,她叹了一口气,“自从夫君启程以后,我这心里总是记挂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

“阿继那边你倒不必如此忧心,和他一起出去的那些个人都不是不经事的,阿继向来也稳重,倒是你,”老祖宗轻轻在季念文的掌背拍了拍,“你操持的事情多,身子更要看重些才是,一会儿让大夫看看吧?”

“已经让邱大夫下午过来瞧瞧了,定也不是什么打紧的,开两包药开开胃口便是了的,”说了两句话,季念文的脸上便显出开朗的神色来,“母亲一开解,我心里的忧思都下去不少,早知如此,昨日便要来母亲这里呆着,”

“傻孩子,多大点事儿?要是这都落了忧思,那哪儿成呢?不过你和阿继的夫妻情厚,这是好的。”

这话虽然不是故意说给顾炎欢听得,可一说出来也足够让顾炎欢心声不喜。她这些天过的本就不算顺心,今儿个难得开口抱怨了司末天天留宿在子梅房里的事情,却还换来老祖宗的一顿开解,让她切莫事事放在心上。

算再有姑侄情分,到底还是比不过亲生子来的亲厚。

如今还来一个季念文故意将这副模样摆到她的面前,顾炎欢心里就越发的愤恨不喜起来。原本她并没有将子梅放在心上,气愤的多也不过是司末成日与自己作对罢了,可这会儿倒真的有些感伤起自己所嫁非人。

“转眼都在母亲这里一个多时辰了,如今嫂子来了,有你陪着母亲,我便先回去了,今天起的早了些,现在倒是有些乏了,”顾炎欢站起身来,让一边的丫头为她取来披风,自己缓步站离了榻边。

老祖宗慢慢的垂了头,并没有开口挽留,“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吧,这几日阿末都在家里头,你看看有什么要服侍的,多照看这些,”

顾炎欢点头应了,垂着头转身走了。

“你来了,我便觉得这事情和你说才算妥当,”顾炎欢一走,老祖宗便让人将那一看就没认真下的棋盘收起来放到一边去,她由春分扶着坐直了些,认真的看着季念文道,“这两天我总想着这事情,夜里都没太睡好,”

“什么事情让母亲忧心至此?”季念文有些惊讶,她推开面前的茶杯,细心的听老祖宗说起话来。

老祖宗的忧思,这回倒是与司末无关。自从司元回来,司末乖的如同笼中鸟,半分不敢造次。相反,她忧心的其实是司元。起居里空荡荡的,到现在都未曾真的有过女主人,偏又有长福公主那样一个不省心的,仔细挑个合适的世家闺秀在老祖宗看来便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我让人找了名帖来看,觉得有几个称心的,可又没真见过,想来你该比我相熟些才是,你行事稳重,能帮母亲考量考量吧?”

竟是让她来考量这个,季念文断然没想

到这一点。她脸上的神情略一仲怔,不过随即也就反应过来。

“母亲挑中了哪几家的名帖?让我先瞧瞧,”

老祖宗连忙让冬至去后头取来了她昨夜挑出的几户身家年纪都与将军府匹配的人家,一共有三个,全都摊开了放在季念文的眼前。

一户是长兴候家的小女儿,一户是户部尚书家的次女,一户则是工部侍郎家的长女。

工部侍郎与将军府比起来稍显得有些位低了,不过工部侍郎的长女是京都里出名的才貌双全的美人儿,且如今的工部尚书即将告老还乡,尚书之位不日也便要换人了。因着这一层考量,老祖宗便也把名帖先留了下来。

“长兴候家的幼女我倒是见过两次,年纪算是合适,不过已经十七岁却还是一副稚气懵懂的模样,看着是当不得大事的,大伯以后要娶的,定是能当住将军府门楣的,长兴候家的不妥,”季念文想了想,便先将那张名帖往边上推了推。

她继而又说道户部尚书家的次女,“郑家的二女儿,我只远远见过一次,看着不算出挑,只能说是个安分守己的,到底如何我却无法细说了,”

这张名帖便先留了下来。

“工部侍郎家的……”季念文的目光在名帖上反复流连后,静默了片刻才道,“我未出嫁前便见得不少,向来是个张扬乐于出风头的,不过人的确也并不完全轻浮,场面上能撑得住,才学在女子中也十分傲人,”

季念文本身便饱肚诗书,能让她说出才学傲人,那便定当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

如此考量之下,便算是先留下了两张名帖。

“急了这两年,倒是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了,”老祖宗摆手让冬至将名帖收好,转头又对季念文道,“

这两天你看看下个帖子,将人请到府上来看看,也别单请这两个,你看着还有什么妥贴的,便都一道请了来吧,”

季念文便又应了,将这件事情摆在了心头。

顾炎欢因前次长福公主强自去了起居门前的事情,已经得了老祖宗牵连的不喜欢,今儿个又因为没有忍住心头的愤懑与老祖宗抱怨了司末房里的事情,更让老祖宗心头不快。转头看起做事说话都稳重的季念文便越发觉得顺心起来。

季念文回到妙景院里,便认认真真的准备起老祖宗交代的事情来。拟好名帖,将个中关系考量清楚,让人送去各个府里也不过是半早上的事情。午时一过,早上还见晴的天气变又重新阴沉下去,墨黑的云层厚重的在人头顶上悬着,雨滴却将落不落,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泼下。

邱大夫在丫头的带领下饶过几处游廊,脚步踩在妙景院门前停下。才不过一顿,里头就有人将门打开,一见是邱大夫,立刻就往后退了两步,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邱大夫站在妙景院的穿堂之下,伸手擦了擦额迹的汗珠,便听见了里头的传唤。他低着头往里走,停下脚步是看见半扇横在自己面前的屏风。

“这两日不见多少胃口,要劳烦邱大夫帮着瞧瞧了,”

这是客气话,邱大夫却不能真应了这客气。他老实低着头将自己的药箱放在一边,从里头拿出一卷红线,将其中的一头交给了一边侍立的丫头。

红线在邱大夫的指尖轻微震颤,约莫十息的工夫才重新绷回了一道直线,不动了。

子苓连忙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邱大夫,怎么样,可有大碍的?”

邱大夫脸上缓缓舒展开露出一个笑容,自觉的这一趟来的实在好,“是

喜脉,恭喜二少奶奶了,”

他站起来,极其恭敬的朝着屏风后面的人弯了弯腰。

屋里一时间静默下来,然后忽然从屏风后头传来哗啦一声,不知是打翻了什么东西。子苓连忙从一旁快步走近去看,却听得季念文急声道,“把屏风撤了,”

她一边说一边由木莲扶了出来,脸上止不住的都是喜色。

“邱大夫,你说的可当真?这可是容不得出错的大事,”

邱大夫微微低下头去,语气十分笃定,“二少奶奶,旁的我不说,今天的这事儿,我是敢拿家父的名号打包票的,”

邱老大夫原是太医院里的元老,邱大夫并没有他父亲那般出色的医术,不过仰仗着邱老大夫留下来的名号与几本医书却也足够蒙荫子孙后代了。

季念文立刻露出了松快的神情,她由人扶着慢步到了外头的小榻上,长长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孩子的月份如今估摸着不过不足两个月,近两个月少奶奶还是多在院子里歇着,我再开两剂安胎药,隔日熬煮,五碗水烧成一碗便是了,”邱大夫低下头,就这一边小丫头取来的纸笔,选了几味性平温和的药剂,一是养胎,二是养身。

“旁的还有什么?一并都说了吧,”季念文一手拢在衣袖里头,松松的握成一个拳头,心尖仿若是泡在蜜罐子里,通身都是舒服极了的。

“少奶奶身子一向不错,无需多虑,先吃着这个药方,隔上十天半个月的我就过来一趟,没什么不妥当的,”

季念文这才放心的点了头,然后挪了挪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心里生出希冀来。

这个孩子她盼了两年,终究是让她盼来了。

子苓面上带笑,让人取了赏银,又一路送了邱大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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