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那院子里还住着另外的两人,是一男一女,属下前去打探,被那女人出手伤了,那人的功力了得。”
“女人?”怜妃提声问道,“是什么模样的女人?”
“素色衣服,模样十分泼辣,”
阿锦。
怜妃在心里默默地念出李厨娘的名字,这个时候她便已经明白蔺子桑的身份并不是一句两句话说的清楚的了。
“罢了,”她闭了闭眼睛,“今天的事情你们不用再管,半个字也不能往外透露,下去吧。”
男人应声,后一夹马肚子,他身下的马匹便飞快的往前奔去,很快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怜妃的指尖从桌角掠过,马车里放着暖炉,通体暖意融融,没有半点寒气。然而她却觉得指尖发凉,从心底里蔓延开去。
蔺子桑方才到家,还不等开门,就看见李厨娘从墙头飞出,往那密林里去了。她吓了一跳,便又看见陈拓跟着一跃而出。
都放着大门不走,也不知哪里去。
她心知自己追不上,即便去了多也是拖累,也便不去管到底是什么事情,自个儿开了门进了院子。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李厨娘与陈拓就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你一个人回来的?”李厨娘风风火火的快步走到蔺子桑面前。
“不是,”蔺子桑摇了摇头,并不避讳,“在路上遇见了晋云侯世子,”
“那人……”李厨娘皱了皱眉头,她低头又看见蔺子桑篮子里还没有来得及拿出去的翠绿簪子,“这是谁给你的?”
“怜妃娘娘,”蔺子桑笑道,“今儿个也是稀奇,大殿里怜妃娘娘一眼就看见我了,说是与我十分投缘,便将这簪子当场送了给我,待会儿我还要好好收起来呢。”
李厨娘见她笑的傻气,忍不住伸
出一手在她的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戳了戳,“你这傻子,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蔺子桑收了脸上的笑意,疑惑的追问道,“被人卖了?如何会被人卖了?怜妃娘娘觉得与我投缘,这还不是天大的好事?我自小到大没有见过那样神仙似的人呢。”
李厨娘欲言又止,她回头凑在陈拓耳边低语了两句,陈拓点了头,转身离开了。李厨娘这才转过头来,瞧着蔺子桑道,“总之,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着吧,那簪子没什么好的,你左右也用不上。”
哪里用不上,既然知道这簪子不能留,那又有它的另一番用处。蔺子桑低下头去,面上只装作将李厨娘的话给听进了耳朵里。
大年初一早上,照例是要给皇帝拜年。皇帝听了宫人说怜妃已经从九垟山回来,自然也坐不住,早早的将诸位大臣给遣了回去。司元从大殿里出来,一路与永信侯说了几句话,等快到宫门口两人才一前一后的分离。不待司元走出宫门,他听见身后有人道,“司将军留步。”
司元顿住脚步,转身瞧见王启正端端的站在一丈远的地方。他客气的拱了拱手,随口说了两句吉祥话,两人便不远不近的站着。
“不知中堂大人因何故叫住我?”
王启正上前两步,面上的神色宽厚温和。他们两人左右两边的人流自然的疏散开去,遥遥的隔着两步路,没有人上前凑这个热闹。
王启正与司元之间到底是好是坏,没有人真能说清楚。一个是几朝的老狐狸,一个是年轻气盛的武夫,一者来说,利益没有纠葛,另者看么,两人与皇帝的关系又显然的有所不同。皇帝看中王启正,将之作为自己的老师,无疑是敬重的。然而对于司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怕他多过于敬他,但凡有一点机会,必然是要折贬他的。
“伏霞县一事后,陛下心中多有不喜,就这件事情,将军不妨先去示弱,陛下必然也会让步的。”王启正语带劝慰。
司元方才在朝见里受了冷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伏霞县一事,陛下倘若还觉得是我做错了,那我无话可说,”司元显得有些愤愤,他用力的挥了一下宽大的衣袍,带出习习的风声,惹来周围几道若有似无的目光,“百姓是国家社稷的根基,怎么能轻易的将之抛下?”
王启正不语,他仔细的分辨了司元面上的神色,见其中果然全都是愤懑不平,他的心中反倒是宽慰了。
果然是莽夫一个,只不过这个莽夫相较于他的父亲,运气实在好上不少。然而这样的人留着做武将再合适不过,司元威名在外,于百姓之中声望又极高,必然是一个该留下的人选。
王启正的心中暗自做了一番思量,然后劝慰道,“将军到底还有些意气,改日我劝劝皇上,毕竟伏霞县一事,将军是为了百姓考虑。”
司元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抬手,“劳烦中堂大人了。”
王启正笑起来,“司将军这便是见外了。”
两人话别,各自上了马车,出了宫门便一左一右背道而驰。
司元闭着眼睛在马车里假寐,他的坐姿端正,并不因为马车的来回晃动而有所改变。马车的木门从外头被咳咳的扣了两下,司元睁开眼,“进来。”
那赶马车的车夫从外头打开车门,飞快的钻进了马车里头。陈拓掀了帽子,随手的放在一边的小几上。
司元见了他,大概猜出下面的事情与谁有关,不过他还是开口问道,“别院里出
了事情?”
陈拓瞧着那街边热闹的街景,伸手将一边的窗帘拉了下来。
“倒没有真出事,只是差一点,被楚钰给拦下来了,”他一提起楚钰,司元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惊讶。
“楚钰?”他放在膝头的手略略一动,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专注,“他去了别院?”
他与蔺子桑从前在京郊驻扎着的营队里见过一次,这一点司元是知道的,然而他并不知道后来他们两个还有过什么交集不过从这会儿陈拓说的话里看,两人必然是不止那天一次的相遇了。
“子桑姑娘说,是在华安寺里遇见,然后不知怎么就陪着一路回来了,后头看起来,大概是楚钰瞧出了子桑姑娘恐怕有不妥的地方,便护着回来了,”陈拓停了停,然后仔细的斟酌了自己的话后,道,“阿锦后头与那些人交了手,是原先安排在怜妃身边的人。”
司元的面色沉了下来。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是今日子桑姑娘去华安寺上香时恰好遇见了怜妃,想来她必然是早早便已经知道了子桑姑娘,只是不知怎么起了杀心。”
怜妃起了杀心的理由,陈拓脑子都不用转第二个弯他就能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这话哪里是能在司元面前说出来的?他只装傻充愣,司元自个儿总也明白。
“这会儿怎么样了?”
“这会儿还好,总归没出什么事情,不过,昨天……”陈拓说到这里,却停住了。他干干的咳了一声,转头往窗外看去。
马车正行到秦阳侯府的正门处,因此有些放慢了脚步。
司元追问道,“昨天?”
“昨天阿锦说了些醉话,”陈拓收回视线,一鼓作气道,“没什么非常打紧的,她在子桑姑娘面前说了怜妃的名字,
昨天倒不怎么样,只不知道今天这一遭过后,她能不能将事情串起来。”
蔺子桑她大概还真可以将事情串起来。司元虽然不喜怜妃的举动,然而这时候也对蔺子桑的反应有所好奇。
她真有那么聪明吗,有的话,她又会如何反应呢?不知怎么的,司元这时候竟然有那么点想见蔺子桑了。
陈拓从马车上跳下,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嘴里低低的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翻身又跳进秦阳侯府的院墙里,几下跳转进了云山院。
司信泓在院子里练功,忽然瞧见一人跳进来,他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等看清楚来人是陈拓,他才放松了面容,露出些许惊喜的神色,“陈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子桑姐姐那边吗?你还要回去吧,正好我这里有东西要给她呢。”
“是,将军方才与我说你这里还要带些东西过去,特地让我来一趟。”陈拓被指了这极其无聊的差事,脸上却也好脾气的带着笑。
“你去了父亲那边,”司信泓却是听见这一句,连忙追问道,“莫不是子桑姐姐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昨儿个李厨娘与陈拓去了别院那边,说是要住到正月十五以后再回来,他羡慕的不得了,却也不能跟过去。司信泓心里将蔺子桑放在中间,难免不事事想着她,年节里难得有了些赏赐,便找出不少能省了给蔺子桑的,眼巴巴的想让人送过去。然而这种时候,众人都忙成一团,他为个丫头送东西也不好太过招摇,原本想着大概要耽搁一阵子,却不想这时候陈拓就凑了巧过来。
“子桑那边哪里能出什么大事,我们都在那里呢,”陈拓含糊的一语带过,只说,“你将东西给我,我不多留,马上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