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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妖孽现世(下)

是夜,子时刚到。计于晨第八次敲响了少主房门。这一回,总算把门给敲开了!

闵瑞先是向他福了礼,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索性请人进屋,亲眼去看。

计于晨止步于中厅与内屋之间,行下礼,恭敬地请安,“少主,属下奉城主之命前来探望,不知您的脚伤,有否好些?”

内屋,只有从旋一人坐在妆台前梳着雪白的长发。离开月光照耀后,他的眉眼毛发逐渐变回灰黑。至少现在看来,稍稍有了些许人气!

“来都来了,躲那么远做什么?”

男子清冷的声音,突兀地传入计于晨耳中。令他不由心生疑惑,这要换做平日,回到映心小潭后,少主一般只会是女子本相!好奇心驱使,他便低头垂眸进入了内屋。

“少主,这么晚了,您怎么……”

眼帘中,忽然映入一个雪白发亮,熟悉而陌生的背影!计于晨猛地抬头,瞳孔一缩,险些吓到踉跄!

妆镜里的脸模糊不清,偏侧一边缓缓地梳着长发。

昏黄的烛光里,那头白发竟如日暮途穷,河岸边濒死挣扎的枯槁!正欲伸出干裂可怖的枝桠,活活将他扯向无边无际的深渊!

“阿晨?”

突然,一声呼唤,像曙光射入黑暗的绝境。将他那些恐怖的幻想,通通消除得烟消云散!

计于晨用力甩了甩头,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总算平复心绪,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走到少主身旁,单膝跪下。仰头接过游走在白发间的梳子,一边帮他梳头,一边仔细观察。

“昨夜回来还好好的,闷了一日,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计于晨的声音极尽温柔,每次都能哄得从旋心甘情愿地听话。

“这样子,不好看吗?与阿盐一样白白的,我觉着挺好。”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只是你一头白发,总觉着沧桑了些。幸好满城子民,也不是没有白发的。否则,单凭少主这般风姿,一出府门,保准轰动!对了,阿盐那小东西,怎么没在屋里陪着?”

“呵,屋子里太暗,它找地方晒月亮去了。”

“呵呵,它倒是个懂享受的。那少主的脚伤如何了?需要请钟离先生来看看吗?”

“早说了没事,你们怎么就是不信?”从旋这会儿赤着脚,说话间就抬腿踩上了他的肩膀!

计于晨连忙侧头去看,只见自己肩头的右脚踝白皙细嫩,没有丝毫伤患,顿时放下了心。

“传回的消息里说,确定少主受伤,且又红又肿,根本无法行路!那般煞有介事,我只当你是负气强撑着的!”

“我为何要拿自己的身体与别人负气?还有,昨夜回来就不见八龄!人呢?给我弄到哪儿去了?”从旋将脚收回,拿起一旁的书籍随意翻看。

计于晨没有立即回话,沉吟片刻,才委婉地说:“八龄他……护主有失,办事不力,稍稍受了些惩戒,正在房里休息。明日天亮,您会见到他的。”

“办事不力?”长睫下的黑瞳,顿时竖起一道尖利的白芒,侧身打掉计于晨手里的梳子,重重捏住了他的下颚。

四目对上,计于晨轰然陷入迷雾般的深渊!凭他将近百年的魂力修为,居然丝毫抵抗不住从旋的摄魄之威!

“你说办事不力,这所谓的‘事’,究竟是谁的事?我的,还是城主的?”

“城主命他汇报您一夜的行踪,特别是与言福少主相关的事情。他以少主不许,推拒了城主的命令。”

“哼!所以,第五从禹就跳过我这个主子,私下动刑将他给打了?”

“是。”

“呵呵,第五从禹可真有意思,人,是他给我的。对我尽忠,反而还要挨他的打。他是觉得,让自己的属下成为背主的奸细,才算立功吗?”

“城主是因为在乎您。”

从旋的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在乎?对啊!第五从禹确实在乎自己,能否干干净净地继任他这城主之位!

“第五从禹想要知道我与言福律之间的情况,知道以后,他预备如何?”

“阻止少主与他亲近。”

“若是阻止不了呢?”

“城主有心,诸事可成。”

“哼!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么!”

思绪转回,从旋看着计于晨漂亮的容颜,不禁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阿晨,你最在乎的人,是谁?”

“我……最在乎,城主。”

“呃……”

屋里当即陷入一片死寂,从旋咬牙扶额,顿时玩不下去!自己的“心头好”,居然最在乎与自己阋墙的兄弟!

这一主一仆相处将近百年,哪怕日久生情,也无可厚非!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比面对现实更令从旋伤心?

摄魄游戏,戛然而止。计于晨在恍恍惚惚间醒过神来,发现自己仍在一下一下地为少主梳着长发。先前进屋,就莫名其妙地产生过幻觉,所以,此刻也没多想。

“阿晨,我方才所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从旋侧身拿回自己的梳子,言语间有些冷淡。

“方才?少主赎罪,属下有些走神了,劳您再说一次吧。”

“再说,你也不会相信。你自己感觉好了,手。”

从旋向他摊开手心,计于晨虽有疑惑,却还是将手轻轻搭了上去。

两手紧握,从旋运转体内魂力冲向掌心。

计于晨眉头紧锁,明显察觉少主的魂力变弱了许多,威势几乎不到先前的一半!

“这!究竟怎么回事?您今日闷在房里到底做了什么?”

从旋见他着急,淡定一笑,信口胡诌道:“昨夜,你家城主狠狠揍了我一顿。我一时生气,便胡乱修炼,没成想竟莫名炼出了岔子。不但白白丢了大半魂力,还无法自动衍生回来。

更麻烦的是,我努力变回少城主原先的身形。折腾到最后,也只能变作现在这样。哎……更难堪的是,我连原身都化不回去了。”

“少主不怕!你先把‘珺璟毓粹’戴好!我马上去请钟离先生!”

计于晨说罢就要起身,却被从旋一把拽了回去。

“急什么?钟离先生那儿,我自会让瑞儿去请!对你的话,还没说完呢!”

计于晨悻悻半跪着,很是无奈。

“是!少主请继续……”

从旋睨他一眼,不太高兴,“‘珺璟毓粹’早在我心口贴了一日,同样没起半点作用。大概啊,城民眼中的‘秀绝公子’是回不来咯!

明日一早,我就得顶着这副模样去见所有人。如何解释,我实在疲于去想。所以,去通知你家城主,你家的少城主,就此废了!”

“就此废了”四字,重重敲击在计于晨的脑门上,一度让他无法思考!少主的连珠炮将城主的光辉形象轰的稀碎。一城继任,居然一夜被城主打废了?这怎么可能?

“少主这是说得什么气话!切莫胡思乱想!我这就去请城主过来看看!”

计于晨慌张起身,又被从旋一把拽了回去。

“你请他来做什么?再来打上一架,直接让我原地飞升?哼!让你检验我的魂力,是我对你的诚实。而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去解决我身形变化,可能惹来的麻烦!

或许,我今晚睡上一觉,明日也就好了。可在我消气之前,你敢让第五从禹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现,哪怕半个影子,我都能让珥柠城,后,继,无,人!”

从旋眼中的威胁毫不遮掩,这般陌生的少主,令计于晨遍体生寒!

“是!少主息怒!别再气坏了身子!属下……明白了!夜幕已深,请您安心歇息,其他事情,通通交给属下安排!”

“嗯。你办事,我总是放心的。”

“是!属下告退!”

从旋起身,宽去外衫随意一丢。坐到床榻边时,看着曾经的“心头好”嘴上说着告退,还拧着眉头捡起自己的衣衫叠好,放于衣案之上,才恭恭敬敬地退下,心底不由产生些许怪异的感觉。

原来,自己对他的心思,也不过如此!一旦没了执念,就连心疼也会一并没了。哪怕亲手给他罪受,也没有半点不舍!

自己大约是冷心冷肺的,可想起朗云台的那块“心尖肉”,又觉得心潮暗涌,根本不似薄凉无情!

整整一日没见,也不知他担没担心,想没想念……

明日再见,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屋门开了关,关了又开。

闵瑞眼见计总管阴沉着脸疾速离去,心里想着,由他出面摆平明日的麻烦,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少主,阿盐说要在外头睡上一夜,请您不必等它。”

从旋淡淡一笑,扯过被子躺下。突然想起一事,便顺口一问,“八龄的伤,明日能好?”

闵瑞眸光暗了暗,不敢有所隐瞒,“背上生生受了五十鞭,皮开肉绽,如何能好?反正,跟着少主出门,影响基本不大。忍一忍,迟早是能恢复的。”

“五十鞭?呵,第五从禹还真是铁血手腕。”从旋左手一翻,将唯一一盒愈灵膏递了出去,“告诉他,作为本少的人,居然保护不好自己!我生气了,三天内都不想见他!另外,阿葛丽姐弟这两日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闵瑞接过愈灵膏,心中暖得一塌糊涂。再听问到阿葛丽,眸中不由浮起一阵不安。

“阿葛丽自入府后,人前虽然老实,人后,却总带着那个义弟偷偷练武!每晚与我过招,隐约都能感觉出莫名的焦躁。

少主,我们不知她究竟急些什么,又为何如此。瑞儿只觉得把这样的人长期留在府里,恐怕不是长远之计!”

从旋转身背对,长长打了个哈欠,“她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没做出格之事便好。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帮八龄上药。”

“是!少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闵瑞柔声说着,又帮少主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地退下。

面朝里侧的从旋,始终睁着眼睛,完全无法入睡。

屋门关紧,他便盘膝坐起,压下因为惦记某人而搅乱了的心绪,开始继续修炼!

就凭自己体内现有的这点源力,想要突飞猛进,必须与阿盐这个活物共修才行!可阿盐终究还小,一次进阶,已达极限,再不能勉强分毫!

先前,自己之所以敢让计于晨查探魂力,就是趁着源力尚且薄弱,可以轻松藏匿。

所以,他必须以勤补拙。自行修炼的速度虽慢,但胜在安全!一定时间内,只要源力没有超过魂力,就不怕任何人来试探!

前衙奉公堂。

屋内安安静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半分!计于晨与沧海齐齐列在案牍正前,默默望着无语到扶额的城主,眼底明明白白谱写着满满的同情!

又过去好一会儿,计于晨试探着开口,“要不,还是连夜请钟离先生过去看看?少主与他关系好,借他之口没准能问清楚原由!”

沧海摇着头插话,“少主必然是气急了才会这样!这种时候,任谁去都会吃瘪,徒惹少主糟心!起码今晚,我不赞同再让人过去打扰!”

“可他那头白到晃眼的长发,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废了,变不回原身了!再见到城主,就让珥柠城后……后……唉!

你是没有看见!我都吓到产生了不好的幻觉!我亲手查探的魂力,绝对做不了假!少主身上,就是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麻烦!我们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没说不管!只是少主的脾气,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倒是想管,他会让你管?”

“可是……”

“啪……”从禹再也听不下去,桌案一拍,起身就要去找从旋。

可脚下没迈两步,又心虚地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堂堂紫魂,哪能说废就废!他只是在使小性子罢了,我便晾他几日,又有何妨!你回府去仔细看顾着些,尽量……别再惹他。”

计于晨的眼角抽了抽,心中一阵腹诽:确定是你晾他?全珥柠,除了城主你,谁还敢惹他?

沧海忍笑拍拍身旁人的肩,这两位主子之难伺候,简直让他们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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