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恶魔之咒——心软
棕色木制的弹簧门被推开，生了锈的旧金色铃铛叮当响了几声，嘈杂的人语和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洛尘皱眉顿住脚步，转身就走。
“哎，去哪？”
洛尘垂眼看着攥住自己胳膊的手，眼神里盛着凌厉的警告。
“这种地方消息最杂最多。”吴意像是没看见一样，手上用力，把他往里拽了拽。
“松……”他刚想张口，忽然对面白墙上的黑色挂钟“当”地响了一声，而后整个酒馆的吵闹瞬间停止。
一名黄发男子坐在柜台里，他向手边的高脚杯中倒入一杯梅红色的剔透酒液，然后向前方虚空举起杯。
“致我们最圣洁的灵魂，汤米·卡佩！”
紧接着，就像什么诡异的邪·教仪式现场，所有客人跟着他向空气齐齐举杯。
“致我们最圣洁的灵魂，汤米·卡佩！”
“看，”喧闹中吴意侧头偏向洛尘，“线索这不就来了。”
洛尘压着嘴角抬手挣开吴意的手，他把管家按在靠窗那桌的空座上。
[他们在干什么？] 他指尖沾了侍应生刚上的温水，在桌上迅速写了几笔。
大概是问题又涉及到了设定盲区，管·啥也不知道·家再次呆泻着进入屏蔽状态。
洛尘重重啧了一下，这里酒气熏天，他讨厌人多的地方，于是决定速战速决直接屈指敲了敲隔壁的桌子。
空间里噪音很大，他略微遮瞳的墨色眸子阴翳冷冽，随着向前倾身的动作，紧身洋装勾勒出肩背绷起的肌肉弧度。
“你你你……”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桌子对面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吓得往后一缩，连带着附近一圈人都盯了过来。
“哎，”吴意拉了一下洛尘低声笑道：“他们胆子太小了。”
洛尘胳膊撑着桌沿，抿唇看了吴意几秒。
对方胆子小不小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吴意这句话说的挺有水平，是那种放在他身上没用，但能维护一般男人面子的方式。
吴意和他坐进了那桌仅剩的两个空位里，桌子不大，为了避免挤到旁边的陌生人，吴意半侧着身坐进来，左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洛尘的椅背上。
这是个虚环的姿势，某种程度来讲比直接搭在肩上更让人如芒在背，就像伸出食指虚指在眉心中央的紧绷感。
洛尘皱眉，脚往前一蹬想把椅子退出去，结果不想椅子正卡在吴意的椅子腿前。
他抬眼看向身边的人，怀疑这牲口是故意的，但他没证据。
“嗯？”吴意有些无辜地歪了歪头，但因为离得很近的缘故，洛尘分明在那双墨蓝色瞳仁里看见了藏匿的戏谑。
[好玩吗？”] 他瞪了两秒，黑脸转身翻出椅子。
丝绸的衣角扫过吴意额前碎发，惹得人眯了下眼，他抬手扯起管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
*
没过多久，吴意揣着兜走出酒馆，室外的阳光很刺眼，他呼吸着清爽的空气，懒洋洋地眯起眼睛。
“嗯？”刚踏出去的步子忽然顿住，他转身看向抱臂倚在墙边的人。
正午的日光倾泻下来，打在那张轮廓凌厉清俊的侧脸上，洛尘闭着眼，眉头却还是浅浅蹙着的，明明被光笼住，却反而像是镀了层冷漠的镶边，在这喧嚣的闹市里显得格外疏离。
大概是半挡住了他眼前的光，洛尘撩起薄薄的眼皮。
“在等我？我以为你早走了。”
洛尘不屑地扯了下嘴角，转身欲走。
“你不想知道我都问到什么了吗？”
洛尘轻蔑地抬了下眉，抬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点向身旁的窗户。
“......”
吴意短促的嗤笑了声，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顺其自然地当枪使，“你这墙角‘听’得还挺理直气壮。”
洛尘读着他的唇语，面色不以为然地站直身，他看了看周围，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往哪边走。
吴意看着他的动作疑惑地“嗯”了一声，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站到窗子前往酒馆里边看去。
酒馆的穿户外罩着一层铁网一样的栅栏，玻璃上陈旧的灰尘蒙出一片不清不楚的黄，他来回走了两步，整片玻璃没有一个地方能清楚的看见里边人的嘴，更别说读懂他们在说什么话了。
他看着已经自顾自往前走的瘦高背影，低笑了两声才跟上前去。
“我说，”他走在洛尘前面倒着后退，“你刚才其实根本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吧。”
洛尘看着他的唇，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听完这些线索就不会继续往前走了，”他微微颔首眯眼盯着洛尘面上每一丝细节，“是你的话更不会浪费时间了。”
洛尘唇线稍稍抿紧，对面的牲口也不再说话，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
他沉着脸顿住步子。
“汤米·卡佩是这个穷小镇的救世主，领镇民酿出了特产酒。”吴意在把人惹生气的前一秒忽然正色，主动开始复述起刚才打听到的线索。
“汤米小时候身体不好，从不出门，八岁镇民才见到他第一眼，是个......什么来着？”
洛尘看着他那带着捉弄意味的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发作，就见人“啊”了一声，“是个少有眸色碧绿的美少年。”
洛尘黑着脸，感觉这辈子积攒的血气都要开始涌了。
“卡佩夫妇还有大儿子，叫艾伦，大汤米四岁，是个更圆滑聪明的商人，镇民少见兄弟同框，据说是因为关系差。”
“前年卡佩伯爵病危，按习俗应该是长子继承，但一年前汤米却成了继承人......”
吴意忽然想起什么，他抬起手，手里还攥着个没开封的玻璃瓶，“给你打包外带的纯净水。”
他在洛尘眼前晃了晃，“npc们还说是山泉水呢。”
洛尘看着他的目光从自己嘴唇上滑过，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唇角。
“开始争继承者的那一年，”吴意举了会，最后直接把瓶子推进他手里，“他们在庄园最东边发现了与恶魔签订契约的逆五芒星血阵，大儿子艾伦后来在那处建了镇压用的教堂。”
“大概是得到了恶魔帮助，汤米顺利成为继承者，但一年后却忽然失踪，不过传言说几个月前镇民在夜里见过他好几次，不知为何一直在教堂门口来回徘徊。”
“但每当镇民想要上前搭话的时候，他都会就着夜色逃走，后来有人在教堂前发现了他留下的一封信。”
“所有镇民需要在饭前正午十二点一刻进行祷告，感谢汤米·卡佩最圣洁的灵魂，否则将会被恶魔诅咒。”
“很多人都以为这是恶作剧，并没有去理会，但一周后艾伦成为了第一个被恶魔诅咒的人。”
“他在那年冬天掉进冰湖被活活冻死；接下来是卡佩夫人被戳瞎了双眼，筷子直直捅进脑子；然后是卡佩伯爵，他被囚禁在一处废旧仓库，发现的时候已经饿成了干尸。”
“而不久前，是三个教堂设计师被十字架直接穿成了肉串钉在地上。”
“好了。”终于捋顺了故事，吴意舔了舔嘴角看向对面，洛尘虽然勉强接过了水，但一点要喝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怕我下毒啊？”他笑了下，抬手拿回玻璃瓶，“这么长说得我口渴。”
他随意喝了几口水，然后敞着瓶口推给洛尘，“真没毒。”
洛尘没接，转身往回走，连六岁小孩都知道不要喝陌生人的水。
没有理由的好意背后，大多都藏着极为肮脏的理由。
吴意“啧”了声，带着半真不假的失望挡在他前面，“你总这样拒绝，会让我多少有些后悔跟你共享线索啊......”
他个子略高半头，紧实的肩膀更加宽厚，微微向前倾身时，压下来的暗色影子几乎将洛尘笼住，他弯着墨蓝色的眼睛，就像是从深海下忽然迫近的巨大未知黑影。
砰！
一片烟尘骤然腾起。
吴意将闷哼压在喉间，身后那扇封了层层木条的门被后背撞得木屑纷落。
像是被侵略了领地的野兽，浑身的刺都张开了，洛尘手掌死死扼住吴意咽喉。
“离，我，远，一，点。”
吴意没有躲开，任由那冰凉的指尖抵住正稳稳搏动的动脉，他抬手虚虚握住掐着洛尘的手腕。
“咳……”吴意不太舒服地昂了昂头，因为呼吸不畅，血色逐渐从脖颈往上蔓延，但他却勾了勾嘴角，突然往前一迈。
掌心里那块凸起的软骨几乎自杀式地挤压过来，洛尘下意识皱眉退后半步。
但就在步子还没落下去的时候，他就就反应过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须臾间，松握住他手腕的五指骤然攥紧，然后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
再次掀起的烟尘迷住了视线，脆弱的脖颈被人用掌心压住，洛尘本能地想反击，可忽然意识到那只手丝毫没有用力，只是很轻地用虎口抵住他的下巴。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意抬了下虎口让洛尘仰起头，他看着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眉心少见地皱起，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太自然的嘶哑，他偏头咳了声才道：
“你是吃斋了还是信佛了......到底心软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