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魏佳福晋入宫
二十九位八旗贵女并不清楚慈宁宫在欣晨与后来永琪欣荣的先后进来一个时辰中,到底都经历和何总跌宕起伏。
不过当她们看到打扮到有些浮华或者说就是在追求形似欣荣的欣晨,跟在带着公式化笑容、拿着一份圣旨的李玉背后时;而正牌的欣荣与永琪是后她一步才出现在众人目光,那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才终于以一种最为直观的方式展现。
她们各自穿着最能体现自我形象与仪态的旗袍,却如模子般做出同一类型的震惊:拿起花纹绣工各异的帕子优雅、小幅度的拿起,捂住樱红色唇。
李玉将手中的圣旨双手递给永琪,轻率甩拂尘,口称:“上谕!”
顷刻间,侧门外的所有人除了手持圣旨的永琪都毫不犹豫的跪下。
“朕之五皇子嫡福晋已定,为索绰罗·欣荣,诸家贵女可出宫归府,另行婚嫁。”
“谨遵圣上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聪慧的贵女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这份乾隆的口谕,而不服气的贵女也不可奈何,毕竟已经尘埃落定。
不过立场不一的两群人却是用相同探究又疑惑的眼神望着她们一同起身的欣晨,因为她们真的是很好奇这位与欣荣姐妹近乎有八九成相似的姑娘究竟在这件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在永琪将圣旨又双手还至李玉手中后,这位宫里宫外都敬重的乾隆心腹李谙达却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最稳的步伐带着小太监们走向神武门,而永琪与欣荣则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李玉的背后。
二十九位贵女在加上当初和她们一起走来的欣晨依旧是三十位,她们跟在十指紧扣的俩人背后,也用着自己从未有过的速度,与他们一起回奔神武门。
观保是从马车上醒来,他睁开的眼睛第一个看到便是捋着胡须的胡太医,以及两三位同僚。
“伯容,你醒了就好,我们闺女慈宁宫那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胡太医诊断下来你是一时忧惧过度、气急攻心呢?……”同样人到中年的同僚明显还没讲完,就被一道尖锐声音打断。
那声音说的是:“圣旨到——!”
立即,昏迷一个时辰刚刚睁眼的观保就这样衣冠不整的被两三位同僚搀扶下去,连带着被请过来看病的胡太医,也在中年男子与青年女子这样略显各类的双方群体中跪在了交界处。
李玉双手举着色彩明丽的祥云瑞鹤与两端是翻飞的银龙,这些意象共同编织起的玉轴圣旨的具体实物。
观保与此同时也看到了与五皇子十指相扣一同跪在众人最前方欣荣,当下他跳动的心脏就像被扔进了静谧深沉的湖泊,连同肉体一样死去。
原来,自己以为的真的是假的;而假的再怎么天衣无缝,它照样不会变成真的。他经历大风大浪几十年,终究是在皇权与年轻人的背影中被绞死,或者说他是被他自己所出卖。
浑浊的涕泪交加掺杂在鸦雀无声,李玉犹如审判式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原正白旗满洲副都统索绰罗·观保之嫡次女索绰罗·欣荣,秉性温良、克娴于礼;朕之五子爱新觉罗·永琪博学多才、工书善画;二人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今仰承皇太后慈喻,着五福晋宫中待嫁,半月后二人于五皇子府成婚!另,因事态内情之特殊,五福晋应贵重往常皇子福晋嫁妆三倍,钦此!乾隆二十四年七月二日。”
在满汉双语的朗诵后,永琪欣荣恭敬接旨。而观保耳听圣旨里的三倍嫁妆又眼见幺女凄凄惨惨,他什么都明白了。他也彻底对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世界崩溃了,可这些迟来的悔恨都挽回不了彻底对他们失望的、自幼透明如无物的她。
欣荣,这个他从未花费心思培养的女儿,野蛮生长出的反骨,是刺向他与夫人最尖锐的利器;他一生追求、渴盼的皇权,反过头来被女儿用真情打动,成为重重捶向他仕途、抱有雷霆之击的拳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行叩首礼,李玉将圣旨双手递出后,带着一众太监飘然远去,这次他并没有收银两。大臣与他们的闺女在永琪欣荣的至诚邀请下,答应了他们半月后在五皇子府的婚宴邀请,随着热闹的谈笑风生与车水马龙散去,只剩四人立在对面默然无声。
神武门的侍卫们也缩小他们的存在感,就在这时一辆工艺秀雅的马车从他们旁侧悄然驶过,纤长细白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撩起车帘淡淡看了四人一眼,随后进到神武门被侍卫查看了一番从延禧宫送出去的请帖,很快改乘小轿去向原定目的地。
“魏佳福晋怎么会这时入宫,还坐是的马车(一般都是乘坐轿子)?”永琪眉宇一跳,“该不会又出什么变故了吧,福晋她居然穿着朝服?!”欣荣想起会宾楼内的尔康。
魏佳氏:坐马车进宫没什么含义,只是因为今天神武门进出的都是马车,为保持一致性而已。
至于和俩人仅有三五步距离的观保、欣晨被直接忽视;随后父女俩心怀最大程度耻辱的离开了神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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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帝后二人分道扬镳,一个回翊坤宫处理宫务,一个回养心殿处理朝政时,愉妃同样心满意足的继续回到承乾宫带娃。
延禧宫属于东六宫之一,魏佳福晋来令妃宫殿实属轻车熟路,不过当腊梅冬雪按照以往在门口迎接她时,则敏锐的察觉嗅到不同寻常的滋味。
魏佳福晋平日进宫陪伴主子时,打扮上重视细节,连一根发簪都不会错,但绝不像今日这般连只有在典礼、祭祀时才会穿的朝服一丝不苟的穿在身上。
腊梅冬雪赶紧左右双侧打开正殿的门,在魏佳福晋进去后,茉杨被俩人默契的关在门外。她三人共看延禧宫夏日盛景,是令妃早就安排好的。
“臣妇请令妃娘娘安。”较高的领子与厚厚粉底暂时遮掩住了她脆弱脖颈的伤,魏佳氏在见到妹妹令妃时依旧谨慎、谦逊、温和、知足,她与妹妹从年少就感情甚笃,到如今各自锦衣玉食,转眼也就一代人的时间。
“今日是被小辈撒娇不过,不得已找姐姐聊聊家常,又何必穿的如此隆重。”令妃眉眼中出现浅浅的嗔怪,立马亲自将福家福晋扶了起来,“光这朝珠就够压脖子的。”令妃在姐姐无声的抗拒下,还是坚持帮她亲自摘下朝珠,不想拉扯之间,魏佳福晋脖颈上略有些泛着青紫色掐痕还是没逃过令妃尖锐毒辣的眼神。
“等等!”令妃挑眉,下意识喝止、暂停住魏佳福晋的所有动作,令妃这才得以将朝珠取下并解开圆领对襟,那魏佳福晋让茉杨涂抹的像腻子一样厚重的粉底被着急的令妃用半湿的帕子晕开,此时不忍目睹的斑斑掐痕才还原着急的本真面貌展现在令妃面前。
“娘娘,不要看!”魏佳氏匆忙用手掩住掐痕,她特意穿朝服来见令妃未尝没有想要与妹妹诉说刚刚经历等等苦难、以获得令妃在一定程度上的支持,但让令妃赤裸裸的扒开自己的伤口、又一次直面自己突然失控的人生,实在非她所愿。
令妃接到姐姐的正面抗拒,想着自己脑海里要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再次将扣子系上,复而有了底气般再次温柔的看向自己。
气氛有些郁沉,令妃有齿贝局促地摇了摇下唇,她突然有些哑然,这时门被打开了。
“主子、福晋。”是腊梅的声音,“刚刚翊坤宫和承乾宫一前一后报喜,说是五阿哥与欣荣格格被万岁爷赐婚,圣旨已宣,婚期定在半月后。”
魏佳福晋想到了自己刚来神武门看到的两位年轻人并肩而立的样子,那种炽烈之美她怕靠得太近会灼烧自己,所以才有些吝啬的擦肩而过。
令妃听到消息自然又惊又喜,她惊讶于皇上等人的速度之快,前后不过两日,永琪的福晋就给定下来了,也惊喜于永琪终于成家立业的欣慰中:“你们先去库房看看有什么适合送去给永琪夫妻的,等这两天闲下来我再添几件贵重的。”
“嗻!”腊梅冬雪退下时,也刚好把茉杨给带了过去。
“永琪欣荣的婚事今日已然板上钉钉,作为和永琪同龄的尔康,他的婚事,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令妃嫣然一笑,话题也顺水推舟。
“尔康的婚事?臣妇自然希望他能娶到合心意的女子。”从福伦对待尔康的态度上来说,让魏佳福晋感到了非常大的不安全性,所以她难得如此直白的说出她对于儿媳妇的标准。
“真的?”令妃着实有些诧异,因为姐姐一般在回答这种问题时,都会回答以福伦的意见为标准。
魏佳福晋点点头。
“可如果姐夫执意让尔康尚主呢?”令妃唇角出现一丝嘲讽的笑意,“姐姐你是不知道,姐夫的执拗把那群小辈逼得苦恼连连,昨晚紫薇晴儿小燕子三位格格已经求到本宫面前,求本宫救救尔康,听她们的意思,如果福伦继续如此,迟早尔康会被他这个亲阿玛逼疯。”
魏佳福晋端在手中的茶碗砸碎在地砖上,朝服上也濡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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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与萧剑对视良久,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萧剑,我只能告诉你,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阶段根本无法做到坦然接受……”小燕子知道自己的回答很敷衍,可现在她除了敷衍还能怎样呢?
不过萧剑显然不认为这是敷衍,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看清了小燕子眼中的挣扎、徘徊不定等一系列复杂情绪,这明显让小燕子感到很为难,所以他决定退一步:“没关系,你可以选择先不谈我的【底牌】。”
【底牌】不过是他杀父仇人-乾隆的一种意象化。能让小燕子如此为难,无非就是两个结果。她查出真相是乾隆,但因为这一月培养出的“父女情”使她无法和自己一起选择报仇,要么就是他萧剑这么多年恨错了人,杀父仇人另有其人!
小燕子在萧剑洞若观火的冷静下、以及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举双手投降,“我明天就让粘杆处把对当年一系列调查结果的真相给你,由你决定这张【底牌】要不要给大家看。”这种踢皮球萧剑不想接也要接,谁让亲哥一个问题差点让她下不来台,她今天晚上又要让粘杆处的兄弟们加班,找出[青龙帮乱党]的历史卷宗。
“好吧,我想我们大家应该接受小燕子和萧剑的选择?”紫薇将刚刚偏题的重点拉回来,“小燕子,你不赞成尔康面对福伦大人,可北京城就这么大点儿,躲是躲不过去。”
“我刚刚提议尔康弑父,遭至大家的全票否定我并不意外。”小燕子用指节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大家刚才都过于激动,我就索性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大家包括我在内都冷静下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瑶林探究的看向小燕子眼底,主子爷选定的下一任粘杆处主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认为阿玛也不清楚这一事实,而小燕子到底是凭借什么得到主子爷的认可?
“我想让尔康今晚和我一起面见皇阿玛。”小燕子嘴角划出笃定的笑意,“让皇阿玛知道银珠粉泛滥的消息,不管他老人家对于此事的态度如何,都可以顺理成章的让尔康远赴滇省一路查到广州,摸清银珠粉背后的人的消息。”
“如此一来,尔康即可以远离京城、暂时躲开福伦,也可以凭借接触过银珠粉的经历对相关制品更加敏感。”晴儿觉得小燕子这样的方案在最大程度上是双赢的。
“小燕子,你想查银珠粉,可没那么容易。”萧剑啜一口茶,“那些贩卖银珠粉的外国商人,身边皆是亡命天涯、下手毒辣之人,去的人无疑是如履薄冰、九死一生,付出的代价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是不是,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我哥也可以去其省份出差,不一定非要去查银珠粉?”尔泰迟疑的看向身旁的尔康,“而且,他的身体状况……”
“尔泰,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小燕子沉重的摇摇头,“银珠粉一事非比寻常、至关重要,朝堂中的肱股之臣当然值得信赖,可是在皇阿玛现在下令废除八旗的关键时期,他们就算想要出京办差也是不被允许的,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尔康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
“倘若尔康把银珠粉的事情调查清楚后,你会怎么办?”瑶林继续发问,紫薇在桌下拧了他一把,他还是犀利的看着小燕子。
“还能怎么办?”小燕子咬牙切齿,“当然是把我华夏大地的毒瘤之祸斩草除根!”
“好,我去。”尔康答应下来,“我没有那么多理由,就像小燕子说的,我去边境可以远离京城、暂时躲开阿玛,又能在皇上面前表忠心,何乐而不为呢?”现在福伦带给他的恐惧胜过所有因素,他只想快速远离京城,至于银珠粉,现在在他眼里只是能够出京的正当理由。
“好!”小燕子自然明白尔康的心里打算,不过她不觉得这样有错,起码在赶往滇省的途中,尔康的心情不会太过沉重,等他真正理解肩上责任的时候,也不会再去惧怕福伦带给他的阴影。
紫薇晴儿尔泰萧剑瑶林班杰明面面相觑,最终全票通过了这项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