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归来

当天晚上，杨曼发起了高烧，将杨二妹和婆婆都吓坏了。杨二妹虽然性格泼辣，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看着烧得满面通红意识昏迷的杨曼，吓得没了主意。

还是婆婆坐镇稳住场面，“二妹，你赶快去楼下找刘团长申请，让小唐送你姐去医院！”

婆婆拧干了湿毛巾放在杨曼的额头上，春寒料峭，夜晚的水也是冰凉的，婆婆已经让二妹将杨曼的身体擦了又擦，还是降不下温。

杨二妹发疯似的往部队跑，下楼的时候，脚步声咚咚作响，几乎吵醒了一半的邻居，大家都哀声哉道，不知是谁这么不自觉，但抱怨声都还没有发出来，更加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又将剩下的那一半邻居给吵醒了，这房子一点都不隔音，一有点动静，整栋楼都听得见。

刘团长和刘嫂都被吵醒了，大半夜的急促的敲门声将两人吓得够呛，一开门，是一头大汗的二妹站在门外，一看到刘团长就急急说道：“刘团长，我大姐发起了高烧，得赶快送她去医院！”

刘团长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我去部队叫小唐开车过来！”

刘团长鞋都没换就急急地下楼去了，刘嫂一脸担忧地跟着二妹上了楼，看到了高烧昏睡的杨曼，也急得冒汗，看到婆婆在给杨曼擦手，连忙将毛巾接了过来，“婆婆，让我来。”

刘嫂想起了傍晚的情景，杨曼浑身瘫软地被杨二妹扶进了她家——杨曼本来想去部队，后面得知刘团长回家了，就来了她家。

刘嫂根本就不知道徐衍出事的消息，刘团长他们将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就怕这些多嘴的女人透露给杨曼，杨曼都快临产了，知道这消息还不得出大事！

所以当杨曼问刘团长徐衍是不是出事了的时候，刘团长的冷汗刷地下就下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没有的事，谁说的！救援队伍都好端端的，过些天就要回来了。”

杨曼已经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来安慰自己，扶着身体坐在了刘团长家的餐桌旁，他们吃饭吃得晚，厨房还冒着米饭的香味。

“刘团长，你告诉我吧，我已经知道徐衍出事的事情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会更加担心。”

刘团长死活不肯说，左一句别人乱说的，右一句让杨曼不要多想，杨曼听得眼泪直流。

刘团长越这样说，她越明白事情的真相和她听的一样。

“徐衍呢，什么时候送回来？”她略显平静的用了‘送’这个词，刘团长一下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刘嫂接过话茬，“你安心地将孩子生下来，徐衍肯定没事的。”

刘团长看着杨曼坚定的目光，知道不将事情真相告诉她是不行了，“徐衍在一次救援行动中跟大部队走散了，暴风雪太大了，一直没有找到他。他...也许还活着。”

得知了真实消息，杨曼反而平静了，徐衍失踪了，不是死了。

可她从新闻里也看到了那场暴风雪的报道，她几乎不看电视，杨二妹和婆婆也不喜欢看新闻，可那天偏偏在新闻时间打开了电视机，她正好就看到了那场暴风雪的报道，当时她想到了徐衍，心里发紧。

杨曼平静得让人担心，刘嫂还追上楼来，陪了杨曼一个多小时，家里的菜都还没做，刘团长煮了一锅黄瓜汤给孩子们凑合了。

出乎刘嫂的预料，杨曼除了在最开始掉了眼泪，后面就平静得让人害怕，可她越是这样平静，刘嫂心里就越没底，可这个时候，除了开解杨曼，让她别多想之外，没别的法子了。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杨曼就病倒了。

十几分钟之后，刘嫂听到了楼下汽车的轰鸣声，她们都是女人没办法将杨曼背下楼，只能等着小唐他们上楼。

两道脚步声非常急促地奔上楼来，家属楼几年没发生这样异常的情况，多数人家都打开门看，看到刘团长和小唐一脸严肃地上楼去，不多时小唐就抱着杨曼往楼下奔，杨曼怀着孕，没办法背她，好在小唐人高马大。

赵宝娟跟丈夫崔伟也站在门口看，当她看到杨曼一脸潮红，双眼紧闭的样子，吓得捂住了嘴，她头一次恨自己的嘴碎。

她的行为太异常了，崔伟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在赵宝娟闪躲的眼神中，崔伟猜到了原因，气得指着她问，“你是不是将徐衍出事的事情告诉杨曼了？”

赵宝娟对着丈夫，没试图撒谎，“我，我那不是一时间冲动嘛！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崔伟气得指着她骂，“你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婆娘，你真是...”

小唐几乎将油门踩出了火花，一路疾驰赶到了医院，将杨曼送到了急诊科。

到了医院，一量温度，三十九度八，已经非常危险了，考虑到杨曼怀着孕，医生先采取了物理降温的法子，拿冰块给杨曼敷额头，关节，没作用。

没法子了，医生只能给杨曼开点滴退烧药。

婆婆年纪大了，没跟着来，刘团长两口子和杨二妹都来了，杨曼依旧昏迷不醒。

但在护士将针管扎进她手背上的血管时，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杨曼竟然睁开了眼睛。

杨二妹时刻关注着她，看到她醒了，连忙扑上去，“大姐，大姐，你感觉怎么样？”

杨曼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手背，护士正在拿胶布沾针头呢。

“这是什么？”杨曼的嘴已经干渴得起皮，说话也嘶哑了。

护士说道：“你们准备了温开水没有，给病人喝一点，这是给你打的退烧点滴。”

杨曼立刻激动起来，“我不要打点滴！”

她知道怀孕的时候最好不要用药，徐衍已经没了，她要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

护士皱眉，“你高烧不退，没有办法了才给你开的药。”

“我不要，你把针头抽出来！”

杨曼抗拒得厉害，护士没了法子，只好将点滴针头给拔了出来，气哼哼地端着盘子找医生告状去了。

医生很快来了，后面跟着宋姐，宋姐张罗着给杨曼量了体温，等了五分钟将水银温度计从杨曼的咯吱窝取了出来，松了一口气，“降了，38.6，再等等看，拿冰敷一下。”

宋姐也是今天从高政委那知道了徐衍的事，对杨曼充满了怜惜，她刚刚已经从刘团长那得知杨曼知道真相了，她坐在床边，拉着杨曼的手，“妹子，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让徐衍的生命得以延续，是你现在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别的都不要多想。”

眼泪在杨曼的眼眶打转，愣是没有流出来，她捏住宋姐细嫩的手，宋姐是医生，不是家庭主妇，手和刘姐完全不一样，细嫩滑腻，“我知道的，宋姐。”

宋姐还是不放心杨曼，要求唐辉和杨二妹两个轮班陪着杨曼。

“大姐。”杨二妹眼睛通红，拉着杨曼的手。

她过去总觉得大姐是无比幸运的，虽然遇见了那样的事情，可是因祸得福，来惠市这么久，她亲眼见证了姐夫是如何对她好。她知道大姐对自己好，可她心里是隐隐有些嫉妒的，杨二妹心里难受极了，她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嫉妒，才让姐夫遭遇了不测。

唐辉面对杨曼也是愧疚的，他经常给刘团长他们开车，知道的情况最多，可他也不敢告诉杨曼，甚至为此还撒了个谎，也不算撒谎，他确实觉得二妞挺好的。

两人谁也不敢在杨曼面前提起徐衍了。

杨曼看向唐辉，“小唐，你回去吧，顺便去我家告诉婆婆，我已经没事了，让她不要担心。”

唐辉连忙答应下来，“行，我送刘团长回去，然后就回来接替二妹。”

杨曼虚弱地说道：“不用回来了，这里有二妹就行了。”

唐辉送刘团长回去，刘嫂留在着陪着，刘团长是男人，也不可能在这陪守。

车开到楼下，刘团长就让唐辉回部队休息，“我去跟婆婆讲一声，你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白天去医院照顾杨曼。”

之所以这样照顾杨曼，一来是因为她之前给部队做过贡献，二来，她现在也是烈士遗孀，部队上肯定是要给与照顾的。

唐辉一想也是，他们不能一起在那陪护，肯定是要轮流休息的。

杨曼这次感冒伤了身体，一连几天，身体都虚弱得走路腿都在打颤，宋姐看得皱起眉头，这几天正好是预产期前后，杨曼要是这个体力进了产房，很难将孩子顺利生下来。

可杨曼偏生胃口又变得极差，什么都吃不下，强行吃下去，还会吐出来，眼见着杨曼的脸肉眼可见地瘦下去，宋姐急得嘴上都起了个泡，想尽办法地给杨曼调理身体，每天抽空陪她说话，试图让情况变得好一点。

这天晚上，宋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问高政委，“徐衍是真的牺牲了吗？”

“失踪都七八天了，那么大的暴风雪，他身上也没带多少干粮...”高政委没将话说死，可宋姐听了，心里也打颤。

宋姐以为杨曼就要发动了，这几天都不敢往家里跑，生怕杨曼突然发动起来，可守了几天，杨曼也没有动静，她得回家洗个澡。

偏偏就是这天晚上，杨曼有了要生的感觉了。

头胎往往是最艰难的，杨曼又是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生孩子，着实让人提心吊胆。

当天夜里杨曼就开始感觉到了疼痛，可一直等到第二天宋姐上班，杨曼都才开了三指。

一知道杨曼要生产了，婆婆都从家里坐着唐辉的车赶到了医院，杨曼疼了一天一夜，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更差了。

部队上的几个领导对杨曼的生产也格外的关心，救援部队已经从藏区回来了，没有徐衍。他们知道肯定是有人给杨曼泄了密，可这个人是谁，他们现在没工夫去查，一切得等杨曼和徐衍的孩子平安落地再说。

都猜到头胎肯定没那么容易生，可谁也没想到杨曼生产竟然会艰难到这个地步，杨曼痛了两天，孩子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要命的是，杨曼已经精疲力尽。

……

杨曼躺在冰冷的产房，她迷迷糊糊地听见宋姐在对她说话，却什么也听不清。

冷冰冰的葡萄糖注入她的身体，杨曼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中却走了神。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徐衍的声音，很急切地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曼曼，曼曼！”

杨曼仿佛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春天的野草清香。她奋力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个人影，看不真切，杨曼却知道他就是徐衍。

“曼曼，振作起来。”这回她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徐衍的声音，手也被人牢牢地抓紧。

她听见徐衍在不停地呼唤她，杨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前的徐衍胡子拉碴，消瘦得几乎快让人认不出来。

杨曼近乎贪婪地看着他，她怕这是一场梦境，眨了眼睛徐衍就消失了。

“曼曼！”徐衍对着她笑，“曼曼，振作起来，我回来了！”

身下的镇痛让杨曼意识到这并非是一场梦，她在产房，她死死地抓住徐衍的手，几乎用上了全部力气，“徐衍！真是你吗？”

徐衍连连点头，眼里全是泪花，“是我，曼曼，我回来了。”

杨曼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徐衍，我们准备给杨曼做剖腹产，你决定吧，到底是自然生产还是剖腹？”宋姐询问徐衍。

徐衍看向杨曼，“剖腹有没有危险？”

“风险不大，但是恢复没有顺产的快。主要是考虑杨曼的身体状态已经很虚弱了…”

徐衍即将点头的时候，听见杨曼在身后说道：“我感觉好饿。”

杨曼始终没有开全十指，催产针都用上了效果也不大，杨曼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突然说饿了，宋姐眼睛一亮，“赶紧准备些水煮鸡蛋送进产房来！”

杨曼这才上下打量徐衍，徐衍穿着蓝色的手术服，形容憔悴，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徐衍朝她傻笑着。

东西送进产房，杨曼就着徐衍的手吃了鸡蛋。

吃了东西，杨曼感觉浑身都有了力气，她还有精力跟徐衍说话，“他们说你失踪了。”

徐衍点头，“等你生了孩子，我再跟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