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对质反问
苏妙青心下‘咯噔’一声，眉心微微一蹙，却没辩驳，反而沉默下来。
沈默煜见她如此，眼神陡变！
原本不过阴冷的目光里陡然带了怒意与讥诮，“果然是苏家的大娘子，算计起人来，还真是凶狠歹毒，这般叫她一个女儿家丢了清白，等于让她生不如死。你苏家咎由自取，却因为你自己不忿，却还要将她害到如此地步，你就丝毫不念从前情分？”
苏妙青第一次亲手如此算计人，虽为自保，却到底是亲手将人推入深渊，心中其实万分难堪。
然而，听见沈默煜的话，那最后一丝不忍与复杂全都散去。
她当即看向沈默煜，反问：“我不念及从前情分？我算计她？是问沈大人，我算计她，是要如何连同你的亲信一道买通？”
沈默煜眉头一皱，“自是你用了色诱之法……”
原来沈默煜竟是信了霜降方才的话！
她的指尖抠进了掌心，面上却是嗤笑一声，讥声道：“沈大人，我屋中的饭菜当还在桌上，你不如让人去瞧瞧，里头加了什么！”
沈默煜冷着脸抬头看她。
苏妙青也不等他吩咐人，直接道：“每一盘菜里都放了花生油！”
沈默煜脸色微变！
苏妙青道：“我不能食花生之事，除了阿爹，仅有你知。我不知霜降如何知晓，可我当时若不曾存下这一分小心，食了那些菜，如今被那二人糟蹋之人，岂非便是我了？”
沈默煜的拳头蓦地攥紧，想到方才霜降周身的痕迹，和那二人粗鄙之状，心火再次腾起！
若是苏妙青不曾察觉？若是他回来迟了一步？她现在是否已死了？
一想到苏妙青可能会死，会变成冷冰冰残破不堪的躯体，沈默煜的心忽然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揪住！
那种难受，让他几乎窒息！
他阴沉着脸，没说话。
苏妙青继而道：“我察觉出饭菜有异后，并未食用，她却逼着我吃，我如何能应？为了自保，便趁她不备，按下她的昏睡穴，又见守卫不见，担心有何不妥，便将她丢在房中，想出门去寻你，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
她说到此处，似是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像是站不稳地扶住了身旁的柱子。
沈默煜听到那句‘出门去寻你’时，眼神微微一闪。
随后却道：“以你心慧，不可能猜不到霜降要做什么，你分明是故意陷她如此。”
苏妙青一颤，猛地抬头，似是不敢相信地看向沈默煜。
片刻后，忽而无力地转过脸，自嘲地轻颤而笑，“罢了，原来在沈大人心中，我苏妙青竟是如此歹毒阴狠之人。沈大人既认定是我故意算计霜降，我说再多也是徒然。沈大人要如何罚，便自请吧！我都认下。”
相识五年，这个以柔弱之肩，稳住苏家里外的少女，何时在他面前露出过这般颓然模样。
沈默煜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收紧。
她如今到底是……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沉默了数息后，道：“她便有错，你与我说便是。何必如此为难她？”
苏妙青一听这话，几乎要大笑出口。
她如今这般处境，自保已是艰难，如何为难？
却不屑与沈默煜说更多。
只看着不远处明亮的灯罩不说话。
灯光之下，那张雪白面孔融融油光，温润如玉，恬谧安然。
沈默煜想到了方才宋章的刀尖对准她时刹那间涌起的惊恐，虽不愿承认，可到底还是知晓，自己对这个血海仇人之女，是真的动了心。
他恨自己如此无用，不能对仇人斩草除根。更恨自己斩不断理还乱，竟想用尽办法将她留在身边，盼她能如从前那般对他慕恋痴心！
这样纠葛的念头如矛头，扎进沈默煜的胸膛，疯狂地搅动，叫他整个人都几乎被撕裂！痛难言喻！
他忽而欺步上前，一下捏住了苏妙青的下巴，强迫她转脸抬头看向自己！
苏妙青一颗心瞬间涌起，瞪着眼看过去。
便见沈默煜面若夜鬼地说道：“苏妙青，在这里，不要耍你的小手段。老老实实地将苏家背后之人招供出来，不然，监察司的那些刑具，你一个也受不住！”
苏妙青顿时面无血色。
她看着沈默煜，却问：“沈大人要对我用刑么？”
沈默煜眉头一紧。
又见苏妙青讥笑一声问：“沈大人的伤好了？”
沈默煜面色微变，刚要说话。
门外有人敲门，“世子，出事了。”
苏妙青心下一松，沈默煜察觉她的神情，脸色愈发难看。
扭过头，呵斥道：“何事！”
外头那人犹豫了下，“霜降……自戕了。”
苏妙青募地抬眼！
下一刻，就被沈默煜推开！
他大步走过去拉开门，“怎么回事！”
那人听着他含霜的声音也是畏惧，连忙道：“本是带她去后院受罚，她本也没再反抗，抓着她的婆子就松懈了些。谁知到了后院，她转头便朝那池子里跳。幸而水池不深，婆子又救得及时，不过呛了几口水，现下……您看如何处置？”
原本面孔微微发白的苏妙青听完后，心下只觉嘲弄——霜降的水性可是极好。往水池子里跳？怕不是为寻死，而是为别的目的吧？
沈默煜能看出她的心思么？
她扫了眼站在门口的沈默煜。
沈默煜沉着脸，两息后，朝门外走去，刚跨过门槛，又回头，正好对上屋内苏妙青的视线。
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彩。
他微微一顿后，道：“将她关回去，严加看守。”停了一瞬后，又道：“重新安排她的饭食。”
“哐啷。”
苏妙青被重新关回了那间窗户钉死的屋子。
一进去后，就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抬起眼，看向博古架后的那张黑暗下依旧能看出凌乱的大床，想到霜降身上那些可怕的痕迹。
忽而一捂嘴，朝着旁边便干呕起来！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泛着泪花的眼。
踉踉跄跄地来到窗户边，伸手，从那软榻底下翻出了另外两个小小的碎布包。
看着这两样她唯一可以用来护身的小小布包，压在心里的恐惧终于朝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忍不住颤抖地抱住发冷的身体，垂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嘴唇却紧紧地抿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想到沈默煜方才的举止，心中愈发不安。
——没想到沈默煜对她竟真的动了心思。若不是眼下繁务和伤势在身，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若他真的动了粗，她又如何能反抗？
沈默煜将她关在此处，审讯嫌犯是幌子，难道真存了将她做禁脔的心思？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妙青便如坠冰窟。
她握着胳膊的手指死死收紧。
——必须要尽快逃离沈默煜身边！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