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他在靠近
“张婶，您年轻时小产过？”
苏妙青面前坐着的，正是做得一手好吃食的张婶。
闻言，石头娘几个都惊讶地朝他看，“从没听你提过啊！”
张婶也没想到苏妙青的医术竟然了得到这般地步，见众人都朝她看，有点儿不好意思，笑了笑，道：“那时候才刚成婚，头一胎，又年纪小不懂事儿，等见了红才晓得有了身子，就没保住，之后有了我家大牛，也没见什么不好的。”
提起战死的儿子，张婶语声有点低。
石头娘在旁边拍了下她，问苏妙青，“可是有什么不好么？”
苏妙青笑了笑，一边低头写方子一边说：“小产过后本该将养个半年才好有孕，张婶第二胎怀的太快，伤了根本，所以大牛之后便再难有子嗣。如今倒也不妨事，我给您开个方子，您按着这个一日吃一次，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上三个月，之后来月事便不会腹痛难忍了。”
“！”
张婶瞪大眼，连同旁边的几个妇人都一脸的震惊。
张婶方才也不过就说了一句小产，这苏家大娘子居然连大牛是什么时候又怀上的，张婶如今每每月事时都难受到不能走路的事儿都知晓！
这医术，当真了得！
有几人忙招呼旁边的孩子，让去将家里的人全都叫来。
一时间，苏妙青身前竟围了越来越多的人。
多善站在莫奕寒瞟着他的脸色，龇了龇牙，“这些人，真是……我去叫他们都散了！”
却被莫奕寒伸手拦住。
多善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见状立时退后，就见多福朝他翻了个白眼。
安婆子站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招来莫成。
莫奕寒静静地看着那边，笑意盈盈，满面耐心的苏妙青。
她曾经是行走于后宫禁苑世家豪门之人，如今坐在这一群乡野之人中间，左一句右一句地询问着，却能不厌其烦地仔细含笑应答解释着。
那些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人，围在她周围，举止小心，却又笑容满面，看着她的眼神，敬畏中带着亲近。
莫奕寒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苏妙青仿佛天生就该是光。
是夜行之人迷茫无措时骤然瞧见的萤火之光，是徘徊幽暗时不知方向是乍然抬首所见之月。
是漫漫长夜后蓦然所见之晨曦，是飘零摇曳风浪中偶然窥得的岸灯。
她是向导，亦是温暖。
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地攥紧。
莫成笑着走过去的时候，苏妙青正拿个小木槌在敲文景的腿。
虽她以医者自居并无多少避讳，可文景却怎么也不愿叫她掀开裤腿瞧一眼。
苏妙青知他是敬重自己，也不勉强，听旁边的石头细细说了文景的伤势和如今的情状之后，点点头，写了个方子。
递给文景，恭敬道：“文先生，这是内服的方子，可调节您夜咳的内症。腿上的伤，若要完全恢复，有个略凶险的法子。”
文景并未提及夜咳之事，方才听闻还不觉得，眼下却已知晓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着实一手好医术。
还未开口，一低头，看到那一手的字，虽是柳体，却是风骨自成。
虽是从武，可到底是读书人出身，一见这字，文景便先赞了一声，“好字！”
苏妙青虽在此方面并无甚虚荣心，可得了从前榜眼的夸赞，要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顿时弯了眉眼，“多谢文先生夸赞，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文景笑着摇摇头，又问：“方才大娘子说的法子是？”
苏妙青笑容微敛，“断骨重接。”
刚走过来的莫成眼睛一瞪。
文景倒是不意外，道：“倒是听说过这法子，只是没想到苏娘子竟然也会这样的法子。”
这种法子，若非老大夫，且经验十分丰富，极其擅长伤科，绝不敢轻易尝试。
可苏妙青的语气神情分明胸有成竹。
苏妙青笑了笑，“这法子确实折腾人，文先生若是想恢复如常，也只有这法子。若是担心疼痛，我这有令人麻醉之法……”
不想，却见文景摇了摇头，“我一把年纪了，又不要去战场，这腿如今早成了习惯，就不劳苏大娘子费心了。”
苏妙青顿了顿，总归是旁人之身，她也不好多语，便点点头，“文先生若想恢复，只管来与我说一声。”
文景一笑，拿着方子起了身，瞧见莫成，“你怎么来了？”
苏妙青转脸一看，起身笑道：“莫叔……”
话音未落，瞧见了远处站着的人，以及那枚熟悉的狐仙面具！
顿时眼眶一颤！
分明两人之间隔着不近的距离，那人脸上还戴着面具，可她却仿佛一眼便对上了那双璨若星河的眼睛！
她的手指下意识一攥！
文景自然也瞧见了，朝莫成看了眼，笑着摇摇头。
旁边，正在玩闹的七娘几个瞧见了那好玩儿的狐仙面具，立时惊叫着就朝那处扑来。
只是没跑几步。
被后头追来的石头娘和张婶当先一步，一人一个抱在怀里，直接给带走了。
有个妇人手快，直接抱住了乖乖巧巧的六郎，顿时乐得魂儿都飞了，颠颠着扭头就跑，生怕别人跟她抢似的。
莫成看着这群跟人拐子似的妇道人家，笑着摇摇头，扶着文景，也转身走了。
莫奕寒身后几个，更别说，早退了个干净。
偌大的院子里，不过眨眼的功夫，居然只剩下莫奕寒与苏妙青两人！
七娘的尖笑声从院墙另一边传来。
苏妙青抿了下唇，隔着远远地，福了身，低头行礼，“世子。”
随即便听到了朝她走来的脚步声。
大步，清晰，略显急促。
她眼睫微掀，抿住唇。
又听那脚步声在快要靠近过来时，缓了下来。
似是迟疑着顿了一息后，再次靠近。
修长手臂伸过来，扶住了她的小臂，往上轻轻一抬。
低缓沉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不必与我如此多礼。”
许是春日清晨的风太过清透，又许是那山林牧野的光太过温润。
那声音分明与从前并无什么不同。
可苏妙青却心头募地一颤。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