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见徐闻

出发那天早上，平和花来到厂里办了离职，也结到了最后一笔工资。本就习惯出门不带脑子的平跟着室友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公交。

“你搜到没有？去哪个站？东莞火车站挺多的哦。”花提醒平赶紧查查哪个车站有车去湛江，别等挨个车站问。

“我昨晚上百度查了，说是常平站。”平将截图展示给花看。

“自己要注意安全哈，我们回学校见。”听到司机报站的花赶紧与同行伙伴一起拎着行李箱下了车。

“拜拜~”告别了室友，平突然没了安全感。在这陌生的城市，四人一直都一起行动，现在只剩自己一人了，不免心里有些担忧。

到了常平站，平立即加入了买票队列。好不容易排到了自己……

“到哪里？”购票员将手伸出窗口，示意平将身份证递过去。

“到湛江。”

“湛江？这里没有到湛江的票。”购票员显然愣了几秒。

“那到徐闻的呢？”平不愿放弃，继续追问。

“没有！下一位！”购票员不耐烦的将身份证还给了平。

因为想给秋一个惊喜，平未将要去见秋的事提前告知秋，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从火车站出来，平有些失魂落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一切，网上查的结果不准，又不懂网上购票，现在自己该去哪里？

“去哪里妹妹？”

正拎着行李箱下楼梯的平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一名穿保安制服，像是工作人员的大哥。平警惕性的看了审视着大哥，发现此人胸前的工作牌后，便放心说出了自己要去的地名。

“徐闻！湛江也可以，但是这里没有票。”平心有些慌，下一秒，眼泪就快要喷涌而出。

“怎么会没车，跟哥走，徐闻有车的。”

听到大哥说有车去徐闻，平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拎上行李跟了上去。

但这大哥也有些奇怪，一路上像个贼一样东张西望的，好像在躲避什么。

“在这里买票，三点钟车就来接你了。”大哥将平带到一个便利店后便走了。

“到徐闻多少钱？”平顺着大哥指的位置上前询问。

“200！”正在填单子的另一位大哥头也不抬的回答。

平马上从钱包掏出200递过去。兴许是平的过于干脆，大哥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眼平，上下打量一番后，突然加价。

“220，20元的保险费。”

“哦，给。”平并不知道东莞到徐闻到底多少钱，这一刻，只要有车坐，比什么都重要。

两位大哥都说车三点到，让平在座椅上休息，可一直等到了八点，车还是没来。等待的旅客越来越多，大家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有些甚至喊着退票。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但平不敢声张，也不打算维权。如果车会来，那自己再多等等也没关系，毕竟这时候去到徐闻也不知道几点了，没准还见不上秋。

将众怒劝灭后，人流逐渐减少。收钱的大哥可能是良心发现，招呼平上了自己的车取暖。又一直打电话给客车方，最后将平送往集合点和其他受骗的旅客一同继续等车。

集合点有点像废弃的仓库，平和一个刚认识的小哥交流后，才知道这是黑车的惯用骗术，将钱骗到手后，只会剩下无尽的等待，但黑归黑，总归是还有点良心的，最后会安排车来接，但车内环境绝对无法形容，而且黑车一般凌晨十二点才敢出发，也就是说，平还得再等两小时。

“也好，就当花钱找了个地方过夜。”平已经无力继续抱怨了，其他别无所求，只要平平安安见到秋就行了。

凌晨十二点半，平终于上了大巴，与那位小哥坐在一排。

平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小哥大度的分出了一半面包给平，见平穿的少，又主动脱下衣服给平盖在身上。

平真的很感谢那位小哥，陌生城市，能遇到这样一份温暖，真的很感动。

大巴在路上停了无数个站，每停一站，就代表的有乘客下车。

司机询问有谁在湛江下的时候，平惯性举起右手，反应过来后又马上放下。随后大喊“我！”。

车临时停靠在一个车站，司机赶紧招呼平下车，平忙着拿行李，恍惚听见司机在和路边黑车司机讨价还价，双方达成共识后，大巴车司机用手比划了六，黑车司机有点勉强的点了点头，随后交钱并招呼平上车。

没睡醒的平迷迷糊糊上了车，大巴车司机帮忙将她行李放进黑车后备箱便走了，由于太困，平闭眼再次睡过去。

“嘿！美女你去哪？帮我叫下她！”黑车司机半天没叫醒平，便让坐在平旁边的大姐拍拍她肩膀。

“什么？到了吗？”平揉揉眼睛连忙向窗外看去。

“到什么到？你到哪里？你连到哪里都没说我怎么送你去？”司机的方言口音特别重，再加上故意搞笑的声调，逗得一车人大笑不停。

“我去徐闻！”平赶紧报上地址。

“我知道是去徐闻，这车人都去徐闻，徐闻哪里？”司机的话再次逗笑车里的人。

平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秋的具体位置，只知道秋在徐闻，看来惊喜没办法坚持到底了。

平不情愿的掏出手机准备给秋打电话。

“班长，我来看你了，现在在去徐闻的路上，你那里叫什么名字呀？”平沮丧的问道。

“你现在来看我吗？”秋的语气听起来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是的，你不开心吗？”平有些失望。

“开心啊，怎么会不开心，你现在到哪里啦？”秋一边问平一边报数，似乎在做计时训练。

“我刚刚从湛江出发，我要到哪里找你呢？”平心里有些慌，一是没吃早餐，二是觉得自己偷偷来打乱了秋的计划。

“你把手机拿给师傅，我和他说”。

平将手机递给司机。

“哦~知道知道，是你家属是吧，放心放心，我保证给你安安全全送到，你放心啊”。司机说完便将电话还给了平。

“喂，班长”。

“平儿，我和师傅说好了，他会送你到我们门口哈，你别担心。我现在有点忙，你一下收费站就给我打电话哈，要记住哦。”

“好，你快忙吧。”挂断电话后，平的困意突然就消散了，马上就要见到秋了，自己一天一夜没洗脸刷牙，得赶紧补补妆。于是赶紧掏出在东莞买的眉笔口红开始秒起来。

“小妹你从哪里来？”司机突然问平。

“我是贵州人，去东莞打寒假工，去徐闻看我男朋友……”平将这一路的经历告诉了司机。

“我被转来转去的，以为要被你们转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平的玩笑逗得全车人都笑了。

“你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吧？别乱跑了，家里人要担心的。”听了平的经历，旁边大姐忍不住发言。

“我都要20了大姐哈哈。”平笑着回复大姐，心里却落了悲伤。自己来打寒假工，妈妈竟一次电话也没主动给自己打过。想以前自己在家上高中时，妈妈至少一天会打一次电话，现在是怎么了？总感觉母女间的距离已越来越远，或者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到了小妹，快下车。”

被司机叫醒后，平才反应过来忘了提前给秋打电话。抬头看见“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平知道自己离秋更近了，于是匆忙下车后给秋打去电话，却显示无人接听。

没一会儿，秋又回拨了过来。

“平儿，你到了吗？”

“到了！”平难掩激动心情，差点大声喊了出来。

“好好好，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换便服出来。”

平不敢靠近大门，只站在门外道路边缘垫足远观。但因为鞋子太笨重，差点不小心被自己绊倒。

趁着秋还没来，平又赶紧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着装。露肩挂脖黑白条纹针织衫加灰色扣带背带裙，因为有些冷，又没带打底裤，平又在出发前穿上了一条黑色铅笔裤，现在看着又怪又土，但又没地方可以脱，平真是后悔死了，尴尬得原地抠脚。

平转头看向大门，正巧撞见秋在门卫处交假条。秋穿着白衬衫、灰色束脚裤，脚上还是那双驼色马丁靴，笑起来有些憨憨的，却活力满满。

门卫放行后，秋快步向平跑来，平原本想迎上去，但想起海三八曾经说过，那个绿茶站在树下美得像一幅画，所以平也想站在原地成为秋眼里的一幅画。

“你怎么瘦了，笨蛋，是不是饿瘦了，还没吃饭吧？”秋还没走到平面前，声音先响了起来。

就在秋站到自己面前时，平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了他。

想起这一路的经历，平内心诸多委屈，真的好需要一个拥抱。

可下一秒，秋却轻轻推开了平的手。平有些不开心，也有些失望，她以为秋不喜欢自己，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是他女朋友。可平哪里知道，那一天，是秋的晋级考核，他在这个时候请假已是很危险的事，更别说是请假出来见女朋友了，严重的还会直接影响考核成绩。

秋接过平肩上的背包，又将行李箱拎在手上，另一只手牵起平往外走去。秋将平的行李箱寄存在门口超市，带着平打了辆三轮摩托去了徐闻县城中心位置。

又在当地一家口碑很好的湘菜馆点了一桌平爱吃的菜。

土豆牛肉、蒜香排骨、爆炒大虾、凉拌秋葵、蒜泥红薯叶、肉沫豆腐汤、榴莲脆酥，每一道菜都精致得让平不敢动筷，秋却拿起筷子一个劲给平夹菜。

平好像从未进过这样的菜馆吃饭。倒是进去过，不过是跟着妈妈去里面收废品，每次搬运纸片酒瓶进进出出时，总会被来吃饭的同龄人看得不自在，现在换自己坐在座位吃饭，却还是觉得不自在。

看到平一直未动筷，坐在对面的秋突然坐了过来，抬起碗就要喂平吃饭。

“你一定很长时间没吃饭了，快吃。”

平很听话的张开了嘴，有些错愕的看着秋，脑子里想到从小爸爸乱花钱带着那群狐朋狗友到处吃喝嫖赌，进过的馆子无数，却从未带平姐弟几人外出吃过一顿饭，只有一次带妈妈去和朋友吃烧烤，才给平姐弟四人打包回了烤虾、烤火腿肠。

其实，平真的好喜欢吃虾，但虾很贵，平便从未提起。

这桌饭菜很好吃，平吃到了自己吃过最好吃的大虾、吃到了从未吃过的秋葵、吃到了奶奶家用来喂猪的红薯叶、吃到了听说用很贵很臭的榴莲做成的脆酥。这顿饭，真的很好吃。

“因为今天考核，我只能出来陪你两个多小时，现在还有些时间，你慢慢，等你吃好饭，我找车送你回湛江。”秋边给平看战友发来催他赶回去考核的微信，边用纸巾擦去平嘴角的油渍。

“好。”平嘴里说着好，心里万般不愿意，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只能和他吃顿饭，但哪怕只是见一面，平也很已经满足了。

“这盘虾特别好吃，还有秋葵，我第一次吃秋葵，每次和燕子研究减肥食谱时都会刷到秋葵，没想到这么好吃，但榴莲酥有些甜腻。”平对着吃得只剩下几个榴莲酥和一碗汤的饭桌做着点评，秋在一旁看着平笑。

“吃饱了吧？吃饱了咱们走吧。”秋起身拿起平的包准备背在背上。

“不付钱吗？”平有些疑惑。

“对！不付钱，吃霸王餐！”秋笑着拍了拍平的脑袋，牵起平的手往外走。

“欢迎下次再来哦~”老板娘与他们热心打招呼，平才反应过来秋去上厕所的时候就把帐给结了。

徐闻真的很热，即使是寒冬腊月，太阳依然又晒又刺眼。秋带平在广场遛弯，遇到了出来复查的战友，秋大方的向他介绍了平。

听到秋称呼自己为女朋友，平有些小开心。

相聚的时间尤为短暂，平时上课，45分钟都是煎熬，怎么这会儿竟觉得2小时这么短暂了。秋给平找了黑车，和司机交代了几句后， 便让平跟着司机走了。离开那刻，平的余光似乎看到秋在后面看着自己，但转身回看，却发现秋已向相反方向离去。司机开车带平取回了行李箱，便一脚油门直奔湛江。

那天，秋因为着急赶回，忘了给平付车费，这让担心丢钱、没取多少现金揣身上，又半路遇到坑货的平勉勉强强坚持到了贵阳。

因为不懂网上购票，平并不知道当天有没有到贵阳的火车，但好运终于眷顾了这位一路不顺的女孩。湛江有直达贵阳的火车，并且二十分钟后即将发车，平掏出钱包里的买到了站票，只退回一块几毛钱，这也是平身上唯一的钱。

那一夜，平几乎彻夜无眠。烟味、臭味、胃部的疼痛感让平每一秒都备受煎熬，整整13小时56分钟。饿得发昏无力的时候，平真的好后悔没将榴莲酥打包。

凌晨五点，火车终于到达贵阳，平迫不及待拉起行李箱就冲出了车厢。回到贵阳，连空气里都满是安全感，平再也不怕陌生，也再也没有背井离乡的感觉。

出站第一件事，平找到附近银行取出了五百块，给自己买了两个大红糖馒头。一块五一个，真的好甜好甜，平的心情也慢慢变好，连看卖早餐的大姨都觉得眉清目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