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形靶子
月黑风高夜，上京城内。
烛影摇曳，一道黑影钻入一间书房。
“走得山路？”
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苍老，语速缓慢，听不出一丝情绪。
“是，两匹快马从临清码头出发，为掩人耳目只带了一个心腹，据探子来报大约快到江都了。”
“快马回京必然经过白龙山，就在那动手吧！”
“是！”
黑影抱拳领命，便如一阵风闪出，来去无踪。
天香楼里，灯红酒绿，熙熙攘攘。
侯方域的眼睛无端地眨个不停，他伸手揉了揉，却依旧没有缓解。
梁世昭饮了口酒，看着他嘲笑道：“朝宗，看小娘子洗澡长针眼了吗？”
“去去去！谁像你这般无耻……”
“切，谁无耻？娇妻美眷在家中，还跟着我到这花楼里来喝花酒……”
侯方域梗着脑袋辩解道：“我可是跟娘子报备过的！今晚的小娘子，我可一个都没正眼瞧过。”
梁世昭手肘碰了碰边上的小娘子促狭道：
“那是你们招呼不周了，听到了吗？侯公子不满意！柳妈妈，还不麻溜地换一批！”
柳妈妈手扶着心，娇笑地轻抖了下丝帕，散出浓厚的脂粉味：
“世子爷说的是！是妈妈错了！妈妈该打！红萧，快来！好生伺候我们侯公子！”
这名被唤作红萧的小娘子立马扭着腰肢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侯方域的身旁，轻若无骨地依偎过来，吓得侯方域腾地往边上靠。
“哎哎哎！保持距离！我可是有娘子的人了！”
红萧顾盼巧笑，伸出纤纤玉手，为侯方域斟满酒，眉波流转媚眼如丝，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哎呀，爷！您说对！您看来这儿的爷们，谁不是搂着小娘子的人啊！今儿奴家便是你的小娘子~~”
侯方域脸都红了，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眼睛更是无处安放，这局促的模样，惹得梁世昭又是一阵大笑。
他摆了摆手，示意红萧收敛着点，对着侯方域一阵嘲笑：
“你这刚成亲，便夫纲不振，真是丢了我等男人的颜面啊！”
侯方域一脸正色：“辛夷，你个光棍知道什么？成亲前可以乱花入眼，成亲后自当要坐怀不乱，方才是真男儿本色。”
“你就扯吧！说说，跟着你爹混的怎么样？”
侯方域一阵苦笑：“还不如太常寺来得自在，天晓得，日日看着我爹那张脸，我的腿都直哆嗦。”
“你爹还是不同意香君娘子进门？”
“别提了！我还没张口呢，他就跟我肚子里的虫似的，眼刀便杀过来了。我哪还敢开口？”
开口还不给打得半死！
一想到上回那二十多下板子，他的屁股就隐约作疼。
梁世昭直摇头，“当初我劝你莫要陷进去，你偏是不听。侯家门第森严，饶是香君娘子清白人品俱佳，又如何能登门入室？”
侯方域大叹了一口气，“辛夷，你不懂。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情深难以自抑，又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
“我此生只爱香君一人，是断断不会弃她于不顾，做那忘恩负义的薄情郎。”
梁世昭不以为意，假意抱拳：“噢！佩服佩服！大情种！改明儿让二爷给你做个贞节牌坊挂胸前。”
侯方域恼了，跳起脚来：“你个浪子，哪日你遇上了你心爱的小娘子，也让你吃吃情爱的苦。”
梁世昭拍腿大笑：“朝宗，你是酒喝昏头了吧？！放眼天下，哪个小娘子能制得住我啊？”
我就是最烈的马，驰骋天涯，四海为家！
侯方域一脸嫌弃：“得得得！当我没说！”
有你遭罪的时候！
“二爷有消息了吗？”侯方域小声问道。
“今儿飞鸽传书，顺利的话，三日后便能抵京，不耽误大事。”
梁世昭算了算日子，三日后刚好是三月初一，离初八开府大宴还有七日。
陆离微服离京乃是机密，饶是二人常伴左右，也噤声不语。如今风口浪尖，皇子动向各宫都盯着呢，谁敢多说半个字。
“让我说啊，何苦如此奔波，叫些个人来问话，不就知晓内里情形？”梁世昭有些不解，为何陆离要亲自北上，体验漕运。
侯方域轻拍扇子，瞥了一眼梁世昭这个莽汉：“辛夷，肤浅了！叫人问话，你怎知叫来的是何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梁世昭点头，这倒是！
“再说，二爷除了咱俩，在朝中毫无根基。何故开府便被安置在户部？这其中，你就没有仔细琢磨出个什么？”
梁世昭迷茫，重复这话：“琢磨出什么？”
侯方域翻了个大白眼，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他：“无根无基，却安排在最重要的户部，这是何意？”
梁世昭摇头，还是不解。
侯方域在手指沾酒，在桌案上写了个坤，立马便擦掉了：“这位，明面上是在跟咱们爷示好，实际上，是把爷置在明面儿，高处捧杀呢！”
坤宁宫王皇后？
梁世昭瞬间领悟其中深意，忙不迭点头。
“咱们二爷这趟只不过是在试探水深水浅，等开了府入了户部，且有好戏看。做得好，则是那位慧眼识珠，都是她举荐有功；若是做得不好，你觉得，圣上会如何看待二爷？永福宫会放过二爷？”
做得好，陆离在朝中名声鹊起，还得感谢王皇后这位伯乐，日后便得依附皇后一党；若是做得不好，便失了圣心，左相本就有想要推荐的人选，还不趁此打压将陆离拽下马来，推自己的人上去。
二爷这开局，便是个死局啊！
“那你为何不早说！早点劝二爷推了这差事啊！”梁世昭瞪大眼睛责备道。
二爷初入朝，若是开局便掉进这大坑里，日后想要得到重用便更难了。
“我……我这也不是才想明白么……”
侯方域嗫嗫地说道，他也是花上好几天才想明白这事的，这也不能怪他啊！
梁世昭有些担忧：“那你说，二爷自己心里知道吗？”
侯方域摇了摇头：“就算之前不知，现在也应该知道了。”
没错，以陆离的聪慧和心思，这几日自己能琢磨出来其中奥秘，他自然也能明白。户部是个肥差，也是个最复杂的部门，管理这大梁朝全国上下的银钱开支。
能进户部的，各个都是人精，好事抢着干，坏事靠边站。
二爷毫无根基和倚仗，贸贸然去了户部，只会有一种结果：
人形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