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没心没肺界
第七十二章
次日一早，商队又浩浩荡荡从客栈出发。
李叔说，顺利的话明日晌午时分，便能抵达上京了。
陆离和杜若在马车上坐定后，杜若便从包袱中拿了卷书册翻阅，看得津津有味。
“你小小年纪，怎么看的都是这些鬼怪异志？”
陆离一把将杜若手中的书卷《酉阳杂俎》夺了过去，翻了几页：“神神鬼鬼的，有何看头？”
杜若饶有趣味，指着书页对陆离说道：“这是唐代张仲裁所书的奇事录， 杂俎者，天地之间凡百奇味，这本书所记天覆地载，无所不有。”
她又翻到其中一篇，示意陆离细看：
卫国县西南又瓜穴，冬夏常出水，望之如练，时有瓜叶出蔫。相传苻秦时，有李班者，好道术，入穴中，行可三百步，朗然有宫宇，床榻上有经书。见二人对坐须发皓白。班前拜于床下。一人顾曰：“卿可还，无宜久住。”班辞出。至穴口，有瓜数个，欲取，乃化为石。寻故道得还，至家，家人云班去来已四十年矣。（摘自《酉阳杂俎》前集卷二.玉格）
“这个叫李班，自洞穴一进一出，便过了四十年。如此说来，世间或许存在多重时空。说不定……你眼前的我，是从其他时空来的呢？”
杜若的心里，是有一些在意陆离的看法。
陆离瞧杜若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便觉好笑：“道家云：三界三十六重天，自然有这样的可能。我看，你便是从没心没肺界来的！”
“那若是如此，你还会与我做朋友吗？”
“既是朋友，与从何处来，又有甚关系？你不是说过，你是你自己，对吗？”
杜若心中一热：你……你竟还记得。
陆离瞧着她，又扯着她两边的脸蛋：“来，让我看看，你是何方妖孽？”
竟然闯入了我的心，还肆无忌惮地横行！
陆离这一打趣，虽是玩笑，却解开了杜若的心结，让她一扫心中的忧虑。
没错，她是她自己。
就算是从他处来，又有何关系？
就当是多活一世，值得！
两人说说笑笑，比从前热络了不少。杜若在陆离面前也卸下了心防，把陆离当成真正的朋友。
一路上，陆离仔细询问了杜若为何会与胡商同行，杜若便将西域商队买货一事提了一嘴。
骆家掌握全国的茶盐铁生意，在这方面自然是最佳的渠道。
只是，杜若隐去了关于杜成与西域胡商的买卖之事，只说是在广陵遇上，她买下了胡商的货，并受对方所托，前往上京为其买货。
陆离几乎未有迟疑，便替骆子楚承诺了下来，除盐铁为官府所管制不能对番邦销售之外，他同意以市价的三成为扎木耳提供茶叶。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茶叶、丝绸和瓷器，历来都是胡人最喜爱的大梁朝特产，这还未到上京，便解决了其中一样，看来扎木耳等人这一趟上京不会跑空了。
她在感情上一向驽钝，全然没有发觉陆离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
湖州回上京的一路上为了躲开追踪，他们日夜兼程，比预计时间还提早到上京城门口。
消失许久的鬼手陈又出现了。
他挑开帘子，瞧了瞧马车里的陆离，哼了一声：“臭小子，下车了！”
陆离正与杜若说着话，瞧着他便觉有些扫兴。反倒是杜若，惊喜地叫了一声：“师父！”
侯方域和梁世昭立于城门旁的角落处，看着马车里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愣是认不出那是陆离，直至鬼手陈招手，他们二人才如梦初醒。
“二……爷，你怎么这副样子了？”
陆离摆了摆手，踉踉跄跄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侯公子，是你！”
杜若已经认出了侯方域，原来，这侯公子竟与陆离如此要好。
“你……你又是何人？”侯方域瞧着眼前这位长相普通的男子，有些疑惑。
杜若只是笑笑，和陆离摆了摆手，便上了马车与驼铃商队前往陈桥巷去了。
陆离淡淡地笑着，一直望着她的背影上了马车，直至消失在巷口。
梁世昭在一旁愣住了：“爷，你改口味了？”
侯方域大惊：爷竟好龙阳？！
陆离：去去去！
直至上了马车后，陆离才告诉二人，这个男子是杜若。
侯方域与梁世昭又是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侯方域咂舌道：“奇女子啊！奇女子！我娘子成日里叨念着这杜若姑娘何时回上京，今日可算是盼回来了。”
梁世昭：“看来二爷将你的外宅安置在陈桥巷，最合适不过了！”
“那可不。香君如今身边也没几个相来往的姐妹，这杜姑娘与她甚是投缘。嘿，二爷，要不要让我家娘子为你多多留意这杜姑娘？”
陆离瞥了他一眼，甚是傲娇：“我与杜姑娘乃是过命的交情，何须用你？”
侯方域笑煞：“辛夷，你瞧，有人过河拆桥了啊！”
梁世昭大笑，“看来，二爷这趟收获颇丰啊！”
侯方域摇头晃脑，悠哉悠哉地说道：“哎，那我就不提了，这段时日啊，这药材铺门口，可热闹得紧啊。这三不五时，便有人来找杜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陆离的神色便沉了下来：“老四？”
侯方域假意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哎，辛夷，我说什么来着，就不该多嘴！”
陆离懒得与他废话：“有屁快放！”
侯方域清咳了两声，小声凑近：“四爷来了不下四五趟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陆离眯起了眼睛：这老四与杜若，会有劳什子要紧事？
“去打听，到底是为了何事？全部……我都要知道。”
侯方域抿着嘴偷笑：“是。”
他与梁世昭对了个眼神：这一趟回来，二爷变了，如今对这杜姑娘的在乎劲儿，不遮不掩，看来，这一路上是发生不少事情啊。
言归正传，陆离此番受了这么重的伤，京城毕竟也有一番动静。
“陈师父带了话来，我等便立马追寻踪迹，果然……”梁世昭附耳：“左相府内，有人影出没。”
陆离神情阴鸷，错不了，是他！
侯方域面色凝重：“我在兵部与几位同僚饮酒，闲聊之中提起户部今年的任命，左相本属意阮大铖，奈何被中宫截胡，推了您上了这个位置。”
户部执掌国库钱银一干大小事务，陆离去了，便离朝堂更近了，永福宫是在未雨绸缪。
先不说皇后此番举动有拉拢陆离之嫌，若他日陆离在户部站稳了脚跟，在圣上眼前，便多了一位能干的皇子与四皇子相争。
嘉贵妃是断然不会冒这个风险的，四皇子是她的命。
“这阮大铖从前跟着阉党，臭名昭着，左相竟还敢推举他？！”梁世昭摇头，朝中是无人了么，从前阉党附逆都可起复，真是大梁朝的笑话。
陆离轻笑，眼中一抹冰冷：“来而不往，非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