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刺客
阿常叹道:“昨日未收到贵人送来的礼,我寻思着贵人莫非忘了,就开门瞅瞅,收礼收习惯了心里总是有些期盼。”
“……”执明一把抓着阿常笤帚,眼神中有些怒意,“你在撒谎,一个月前南风如何会算到本王会给郡主府送礼?这个命令分明是五日前才给你下的,所以五日前南风回来过郡主府,你如何会不知道他去哪里?”
阿常扯了扯笤帚,笤帚被执明抓得太紧,他竟扯不动分毫,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阵哀嚎:“你抢我吃饭的家伙,你竟然抢我吃饭的家伙,若是被仙人知道我丢了笤帚,仙人会惩罚我的。”
一面哀嚎一面泪下。
执明懵逼,瞬间放手,这是什么玩意?什么无赖撒泼之举?变脸比变天还快,他竟然被这人弄得手足无措。
呆立不过片刻,笤帚便迎面扫来,带着一股极强的气劲将执明和莫澜轰得飞出了郡主府。
阿常站在门口,立着笤帚,冷漠:“撒谎就撒谎了,这是玉衡郡主府,我向来如此说话,你们要找的人府里没有,去别处寻吧,什么天权王不天权王,我眼瞎分不清。”
执明莫澜被当成垃圾扫出,摔至一丈远,屁股都快成了四瓣,还不及爬起,郡主府大门又砰一声关紧。
莫澜被气到头顶冒青烟,早知玉衡民风彪悍,就应该带着天权大军前来,看他们如何嚣张。他爬起来,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去扶执明:“王上,微臣从未见过如此嚣张无礼之人,要不让将军带兵来将他们统统打一顿?”
这玉衡哪像一个郡,典型江湖草莽做派,根本不吃庙堂之高那套,慕容黎怎会容忍玉衡郡主如此作为。
执明郁闷至极,玉衡郡主下面的人,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翻脸比翻书还快,无视王法无视权利,一股子江湖帮派的痞气,打又打不过,撒泼也撒泼不过。他这辈子吃过的亏都没有在玉衡这几日吃过的多。
他叹了口冤气:“玉衡郡主确实不在府里,和这些下人较什么劲,去查查除了郡主府偌大个离州南风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
云蔚泽,仙人府。
南风打了个喷嚏。
云蔚泽上这座壮丽的瑶光王府建筑风格的慕容府,自从上次慕容黎挂上了仙人府的牌匾,巽泽就没有换下来,他说这是王上亲赐之名,若是取下岂不是蔑视王权,对帝王不敬,可是抄家灭门大罪。
巽泽说这话让南风鄙视的笑了一整天,巽泽何时正视过王权,以前依附天玑,王上是那位蹇宾之时他连面都不曾露过,信誓当当鄙视着:“蹇宾表面是个谦谦君子,实际腹黑心狠手辣,谋算人心,想总控全局,让国师与大将军形成掣肘,最后立国定是最先亡国者。”
南风曾问:“郡主知道天玑要亡国为何还依附它?”
巽泽话有深意:“我乐意。”
南风后来又问:“当今王上凭一己之力搅弄风云又如何不是心狠手辣之人,郡主为何要重出江湖蹚这个浑水?”
“我喜欢。”巽泽眯起春水般的眸子:“这个世界还有比我更腹黑狠辣之人吗?阿黎要做天下共主,我便助他做天下共主,阿黎若要荡平这个天下,我便替他灭了这个天下。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
南风:“若是有天王上要灭玉衡呢?这可是咱们的家。”
巽泽勾起邪魅的笑意:“那我就亲自灭了送到他手上。”
南风觉得问这话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无比沮丧:“你是郡主你说了算,要灭谁就灭谁去,反正别连带我。属下再活八百十年也不嫌命长。”
南风知道巽泽何曾会将王权放在眼中,不取下仙人牌匾的唯一原因,仙人府是慕容黎所题,只有慕容黎才配做他的君。
什么王权不王权,只因为,是那个人,入了眼便入了心。
他家郡主,从来自在逍遥,仙踪难觅,若不是慕容黎的出现,又怎会踏足江湖,涉猎朝堂,指不定早躲哪座神山混沌修仙去了,哪能见其真容。
他们玉衡的人,自上而下,道上混的,只有江湖规矩。
……
“上钩了,小哥哥,快来帮我。”鱼漂沉了沉,南风提着长长的竹竿使劲往上提,显得有些吃力,然而他的笑意很是狡黠,充满着期待。
庚辰无奈笑笑,上前握住他的手,四目相对,一起将竹竿提起,一条硕大的鱼就被甩了上来。
南风高兴的提着鱼拉着庚辰:“晚些炖鱼,汤给王上喝,肉给公子吃。”
他实在很高兴,执明送的珠宝玉石,名帖书画,珍稀药材,都价值不菲,天权果然是个富庶的国家,但凡能坑定要多坑些,反正是桩不吃亏的买卖。
郡主府的侍卫被调到仙人府后,南风就和庚辰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钓鱼品茗,下棋比武,赏花踏青,时不时两人还能醉到一起……
慕容黎不醒,巽泽未归。高手环伺之下,仙人府固若金汤。
南风不禁感叹,啊,没有主子的日子实在太惬意太爽太舒服。
仙人府这名题得真好,名副其实过上神仙日子……
……
入夜,梆子拖着沉闷的响声穿过这间客栈,惊起院外一群乌鸦突地展翅高飞,呱呱呱叫得人心惶惶,风呼啸而过,执明房内的烛火轻微跳动,共情般熄灭。
伸手不见五指,夜色添了几分肃杀。
黑暗中,猛然爆起了零星的微弱光芒,嗖嗖嗖几股疾厉的弩箭狂风般从窗棂飙射而至,扎进了床榻之上。
执明不禁一凛,若不是烛火熄灭瞬间立刻从榻上翻身而起,他此刻已成箭下亡魂。
但他的惊骇并没有延续太久,一股凌厉的风从侧面吹了过来,他侧头,就发现一个人迅捷无比地蹿到他身侧七尺,手中的剑光凛然,破空而起,直逼咽喉。
执明从未见过如此快的身法,星铭出鞘,划出凌厉的招式,将这致命一击击开,脚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本能的想往左边跨出,但他的脚才一动,立刻就停住了。
嗖啸声更加厉害,弩箭从窗棂外爆射而来,封住了他后面,侧面所有退路,瞬息之间,他的所有生路皆被堵死。
砰砰砰一阵闷响,弩箭被星铭剑打落,钉在地板上,形成一个扇形将执明的活动范围完全控制。
但弩箭并没有停止,执明每次脚抬起想跨出,皆有数枚弩箭飞来形成致命一击,不得不一面避让弩箭一面挥剑抵御黑衣人发来的攻势。
黑衣人发出剔骨般的冷笑,杀气甚是可怕,出招凌厉万分,瞬间就一连击出三十多剑。
拆招过后,执明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剑已经逼到了他身前两尺,若再近一尺,他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甚至不能心生旁骛避让弩箭。
森寒的剑光,带起一阵凌厉的气息,直逼心口。执明双手沾满了冷汗,淡淡皱起眉头,是谁需要杀了自己?
这些刺客,身手狠毒,一出手就置自己于死地,在这玉衡境内,谁的下面会有如此迅捷的高手。
执明心沉了下去。
若这玉衡郡主要杀他,易如反掌,可玉衡郡主若要杀他,又何必如此麻烦。
“不用怀疑,不是我家郡主要杀你。”兵兵兵兵,桌子,椅子,凳子飞了起来,将暴空而来的弩箭全部打落在地,一阵风从执明身边吹过,执明被这风带起直接退到十步以外。
烛火跳跃,重新照亮了整间客房,南风手中椅子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度,轻巧落地,他顺势就坐在椅子上,往后漂移了一丈之远,手指挽着一截金线,悠然道:“阿常,外面的跳梁小丑交给你了,可别留下什么尾巴。”
“是。”阿常淡淡的神色,十分冷漠,他只是个扫地的,只要是会污染玉衡的赃物他都能把它清理得一尘不染。
他手中的笤帚,是扫地的工具,也是杀人的武器。
只不过平时都用它扫地而已,因为他喜欢扫地。
他家郡主,可是有洁癖的人,忍受不了肮脏的人在玉衡留下腐败难闻的气息,所以,他们做属下的就需要为郡主把这些污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持手弩的刺客有五个,阴风阵阵,他们眼前一黑,就被一把巨大的笤帚拍中脑袋,砸成猪头,半截身子几乎陷进了青砖缝隙中。
阿常手持笤帚,脚踩刺客,冷漠:“打扫干净。”
南风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学起他家郡主嘴角勾着一抹邪魅的笑,幽幽的看着挥剑而来的黑衣人:“活着不好吗,非要来找死。”
黑衣人斜瞟南风,不敢大意,冷哼一声,杀气喷薄而出,剑气炸开,化为无穷无尽的剑芒之光,每一道光芒,都成了夺命的利剑,朝南风怒飙而至。
“真怀念我家郡主,有郡主在的时候,杀人这种事哪能轮得到我来出手。”南风右手陡然一沉,一指弹出,指间金线流逸,啪啪两响,黑衣人手中的夺命之剑被金线气劲所击,断为两截,坠落地上。
剑芒之光顿时瓦解。黑衣人闪过一丝惊惧。
南风悠然道:“但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人,我只是比较懒,懒得动手而已。”
随着这句话,他骤然而动。
身形仿佛化成无数道幻影,令人根本无法分清哪个是真的,才一闪之间,就到了黑衣人身后,一抬手,挽着的金线就勒住了黑衣人脖颈,细细血珠开始往外冒。
执明有些吃惊的看着南风,黑衣人身手已属不凡,逼得自己节节败退,在南风手下竟然走不过一招,那日自己持剑相逼,还以为占了上风,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南风不想还手而已。
这玉衡郡藏龙卧虎,如南风一般藏形匿影之人怕是不在少数,执明皱着眉头,思索着。
“你要不要说出幕后黑手,我或许会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南风手上用力,血珠汩汩坠落,“不然,容我想想,以你的资质,脑袋还是勉强可以用来养蛊的,至于身子,种花吧。”
黑衣人无视脖颈流出的血液,怅然道:“任务失败,回去也是被主家杀死,反正都是死,何必在乎痛快不痛快。”
他闭上了眼睛。
“终于遇到一个不是哑巴的刺客。”南风指尖倏动,金线抽回,一抖,血液滑落,金线光滑透亮滴血未沾,刷一下便已藏回袖中,他望向执明,“刺客要杀的是国主,天权国主需要亲自审问一番吗?”
执明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南风阿常表现出的江湖豪侠雷霆手段更让他需要重新审视玉衡的人。
至于刺客,想必江湖中人逼供手段更独具一格,撬开死人的嘴全然不在话下,只要不是玉衡郡主所派,这刺客审不审他心底都有些数了:“不必,既是在玉衡闹事,赃了玉衡的地盘,还是交给玉衡郡主处理。”
南风手上用力,将黑衣人提起往外一扔,也不管扔到哪里,重新坐回椅子上,道:“阿常,识趣的话给他点饭吃,不识趣的话就挖开天灵盖给郡主养蛊吧,话说郡主目前应该需要人偶,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是。”阿常提着黑衣人就像提着笤帚一般,有些兴奋。
……
“王上,王上,您没事吧?”莫澜终于被嘈杂的打斗声吵醒,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迎面就看到五具尸体,吓得腿一软,就差没抱住执明。
“吓死微臣了,吓死微臣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呀。”莫澜一面拍着胸脯一面看看执明有没有受伤,惊慌失措叫着。
执明将星铭剑回鞘,渐渐冷静下来,捡起地上一只弩箭,观察思索着:“本王没事。”
南风笑嘻嘻看着莫澜:“是想要你家王上命的人。”
“谁那么大胆想杀王上?”莫澜被南风那笑嘻嘻的面容骇得一阵惶恐,忍不住退了几步。
南风饶有深意道:“你家王上若是死在玉衡,我家郡主大人就要背锅,你说谁最想要你家王上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