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缥缈之上

全力使用烈焰异能的黑玫瑰有如一道流星划过，因是自降身份趁着对方分神的一瞬间偷袭，可以说现世异能界中，能够应对这种情形的强者屈指可数。

但徐藉丽携着王昧只是转了一个方向，黑玫瑰就与她们交错而过。

没能救下女儿，黑玫瑰在沙地上减速转身，留下一道夹着晶莹颗粒的浅辙，然后使用烈火反作用加速，于她身后留下一道绚丽的梭形尾焰，再次营救。

“索申！还不帮忙？”火光中，黑玫瑰朝黑衣男子喊道。

“唉——”，轻叹中摇摇头，索申屈腿后蹬他用空气凝成的“墙”，像一道炮弹加速矢向徐藉丽。

两人几乎同时来到女人身前。

但即使单手夹着一个人，徐藉丽丝毫不慌，一个飞燕的动作，单手对招索申，蟹子腿蹬向黑玫瑰。前后发出虚无音爆声，地面的沙尘被冲击波扰成两道波束。

然后是四道、六道、八道……一时间烟尘起，像是沙漠中刮起了沙尘暴。

“住手——”索拉不知道该喊谁的名字，身前封锁他的空气墙消失，于是奋力奔向交手的三人，“统统给我住手。”

只一瞬间，兰花绽放，烈火燃尽，气旋倒转。索拉视线中的那道背影又倒退回来，余波的风压吹得他不得不止步。

黑玫瑰也被击退数十米的距离，她的身前是两道深辙，身后是凝冰的沙堆。她看着场中毫发无损的徐藉丽，面色凝重。

女人携着昏睡的王昧站在原地，表情并没有太大波澜，但她显然是有些生气的。只见她把手中的女孩高高抛起，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索申面前。

那一刹那，索申大概挡了她十三四次攻击，最后被一掌击穿空气墙，双肘狼狈格挡，再次倒退数十米。

而没了索父的“保护”，索拉再次奔向徐藉丽。

索申放下颤抖的双臂，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冲索拉喊道：“回来！”

另一边黑玫瑰见到王昧被掷到半空中，便“加速”助跑一跃，伸手去接。在空中她看到女儿昏睡中安详的容貌，十几年的岁月仿佛弹指一瞬，在她的眼中出现希冀的光，她在空中熄了身上的火焰，怕伤到她。可还没有接住小昧，那个女人却已经折返回来，一记鞭腿朝她拦腰一扫，黑玫瑰只好仓促防御。

刺啦——半空中冰碴子像激流四射而下，那是黑玫瑰凝聚的冰盾被击穿。纤细而精致的长靴在她柔软的腹部相触。

砰！一个人影从空中斜线坠地。徐藉丽抱着王昧徐徐下来。

“呃唔。”烟尘散去，黑玫瑰捂着肚子从沙坑中爬起来。

“徐藉丽，你给我住手！”索拉终于跑到她面前。此刻的她披头散发，神情冷艳，眸光流转间不禁显出几份慵懒，似乎此番出手也是率性而为，但索拉的阻挡徒增她几分怒气。

“怎么，他们先出手的，我不能还手咯。”她无所谓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呀，藉丽。这么重的伤，你怎么下的去手。”索拉焦急地看了一眼她和她挟持的女孩，“还有，你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有什么事不能先跟我商量？”

“索拉，后退，她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索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就是徐藉丽，就算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性情大变了，她还是我的藉丽，你不要过来。”索拉张手隔空拦住父亲，就这么放心的背对着她。

索申和黑玫瑰同时沉默，徐藉丽也确实没有动作，不曾伤害索拉。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袭击小昧。”见两位大人终于停下，他转头质问她。

“因为她曾经屡次冒犯‘我’呀。她也曾对你出手。精神系的异能虽然能够肆意玩弄他人意识，但总会留下痕迹，我看到这些痕迹，就猜到了部分真相。如若不是她和王老头的算计，我们也不会流落到这步境地。出于礼貌，我帮你们教训一下她。既然你要护着她，我自然也不会取她性命。”

“她……对我们做过什么？”

“做了什么，你自己问她咯。”

徐藉丽轻轻将女孩丢到他脚下。王昧咳了几声，悠悠醒来。索拉蹲看小昧伤势，关切问道：“小昧，你怎么样，没事吧？”

“小昧，你还好吗？”黑玫瑰在后面焦急出声。

“你再向前一步，她可能就好不了了。”徐藉丽转头威胁她。

“你——”黑玫瑰气极，贝齿轻咬红唇，胸脯剧烈起伏，但女儿还在对方“手上”，只好愤然停下。

“我没事。”王昧摇摇头，缓过一阵，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姐姐……只是帮我排除体内的淤血，可能出手稍稍……重了一点，但姐姐敲打妹妹……也是应该的。是我们家出于私心，对你们做过不好的事。”

“什么敲打，什么私心，能不能跟我好好说明一下？”

在索拉和王昧对话的时候，数百米的直径内，气流忽涌。

索申将双手插兜，瞳眸黑亮，无形的力量将空气凝聚成在他身前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向虚空。

徐藉丽看着他，冷笑一声。

索申气势逐步攀升，随着他一边登高，大地旋转的气流一边沉降,沉声道：“阁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借用儿媳妇的身体，但在下还有一招，向你赐教。”

……

“什么……儿媳妇。”识海中的徐藉丽和魏散星蓦然脸红。一个顾盼成景，一个娇羞捧脸。

她们像是在看一场现场转播，画面是神女传过来的实时视角。在神女救了她们之后，作为交换，身体的主导权归神女所有，期限一年，又或者神女提前完成了她的使命，归还她们。

她们本就是残魂，清醒的时候不多，而且神女的强大她们是见识的，便约定三章——

“一，我们随时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徐藉丽看向魏散星。

“可以。”神女点头。

“二，不可以伤害无辜的人和我们爱的人。”魏散星紧张道。

“可以。”神女再次点头。

“三，不可以做伤天害理的事。”

“这个不行，换一个。”

“你——”

……

现世中。

见索申毫无保留的释放异能，黑玫瑰也开始酝酿冰火的力量,站在原地说道：“作为母亲，我为刚才的鲁莽向你道歉；但作为虚无的传承者，向你讨教缥缈之上的境界。”

“你们还不够格。”徐藉丽摇了摇头，只是将虚无的场域外放，一个不大的圆球将他们涵盖。

扑通，索申从空中跌入沙坑。

啪叽，冰块从黑玫瑰手上掉落，火焰也熄灭。

归墟之境又恢复平静，唯风眼呜鸣。

他们的异能失灵了。

“怎么……可能？”索申遭到反噬，一口鲜血吐出，发型都有些散乱。

“这……就是缥缈之上的境界吗？”黑玫瑰一时间想到了什么，以更加惊讶的语气说道：“你，您……您就是——”

言罢，正襟危坐，拜伏道：“龙山王氏，第78代子孙……”

“见过神女。”

看到黑玫瑰的举动，索申瞳孔收缩。

……龙山神女？就是那个虚无体系的传播者，两千多年前的古人？难怪她能一瞬间禁掉虚无的异术。

如果异能体系有排名，索申觉得虚无体系绝对能排前十，甚至前三甲，不然他也不会厚着脸皮“窃取”。

我要不要也拜一下？索申一时间有点难为情，毕竟他学了神女给的东西，但是人家现在是在准儿媳的身体里面。

丈人对儿媳行礼，各算各的？

索家“家承”不多，不过索家人其实有个隐藏特质，——兼并各种异能体系通常会使人癫狂，虚无祭典上神风婆婆就是例子，但索家血脉却能够“找回”自我，——这个特质是索拉都不知道的，因为容易引起整个异能界的追杀，他爷爷索全现在还在海外逃亡。

“不必多礼。”神女打断索父的胡思乱想。她挥手召集黑玫瑰和索申，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被隔空摄到身前。她又挥手制造一道空气墙，隔绝索拉和王昧对这边的视听。

“接下来的事，让徐藉丽跟你们解释。”神女说着，冷艳的表情柔和了些，脸颊甚至弥上几分羞怯，眼神闪烁的看了索父一眼，低下头来轻声道：“叔叔好、阿姨好……刚才，对不起。”

一幅准儿媳见公婆的模样。

“你可能误会了，这位是王昧的母亲。”索申介绍黑玫瑰道。

“要你多嘴。”黑玫瑰白了索申一眼，“那个，徐姑娘，神女可是有什么未竟之事？”

徐藉丽一时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呼出。

“叔叔，阿姨，你们要作好可能一年都见不到子女的准备……这是最好的情况。”她转头看向场中的风眼，那里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最坏的情况呢？”索申与黑玫瑰随着她的视线看向深渊空洞处。

“人类存亡面临危机。”

“……”

在神女隔绝声音的空间。

王昧苍白的脸色总算缓和一些，对索拉歉意道：“其实你们黑裌这次任务，一开始就是姥爷和一位逝去的老人筹划的，当然索拉哥哥，你的父亲也有参与。”

“能跟我细说吗？”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确实也欺骗于你。我的异能是删除记忆。在你小的时候，我就让你忘掉过一部分痛苦的记忆。”

“我知道，我想起来很多忘掉的记忆。”

“在你们抵达我们家的第一天，我就删除过你、小哥哥，徐姐三人的记忆，只是很短的一段空白，为的是让姥爷施展一个术，为你们种下‘心理暗示’的精神烙印，冥冥中催促着你们进入遗迹深处。”

王昧有些胆怯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徐藉丽，继续道：“除了我和你遭遇意外，黑裌其他人应该都进入过遗迹深处，在那里，他们一定遭到了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索拉重复了一边，“什么东西啊？”

“你相信世间因果是自然规律吗，人类无法打破的自然规律。”

“你是说……超出常理的东西。”

“嗯，能把因果制成武器的，只可能是……神明。而那个东西，是一种‘因果诅咒’。”

“什么因果？”索拉追问道：“徐藉丽变成这样是不是跟它有关，那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叫‘鬼恶’。”王昧有些愧疚，不愿直视他不忍责怪的表情，“但在那位逝去的老人，他的预言中，你们会是永久解除‘鬼恶’的关键。”

不一会儿，两边的交谈几乎同时结束。无声无息中，隔绝的空气墙像是流水般消逝透明，三个人的身影显现。

徐藉丽走到索拉面前，动人的长腿停留在他的视线余光。索申与黑玫瑰站在原地，异常沉默。

正当时，沙坑外又有新人闯进。

踏——踏——

遥远的地方传来脚步声。

闻声转头，索拉忽然欣喜道：“索甲？”

“才立，终于……找到你了。”小子最后一步力竭倒地。

他就这么脸埋在沙子里，递出背包和水壶，“这是给你的……补给。”

说着，晕了过去。

“其他人——呢？”索拉检查他的伤势，发现小子只是昏睡过去。而他举过头的背包打开着，其中装满了食物，有些感动，又有些不知所措，破涕而笑，“没事就好。”

“唉——天地恶疾，不可释出。但天地恶疾，在内陆终究是隐患。”一个缓慢的声音忽然从索拉嘴巴里说出。

“谁？谁在说话。”索拉茫然的环顾四周。

王昧震惊的看着他，缓缓地伸手一指，“索拉，刚刚是你在说话。”

“不是一个老爷爷在说话吗？”

“就是你，你的声音。”

索拉掐着自己的脖子，不可思议。

“小友，莫慌。解答了心中所愿，我也自会离去。”“索拉”再次说道。

“喂，你用我的身体忽然说话，很吓人欸！”索拉欲哭无泪。

徐藉丽，或者说神女看着他，直接投射本源，那是一道残留的虚无之灵即将消散，出声道：“屈原离，没想到你连我也敢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