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路向下
暗无天日的地下空间，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像是将冷意带进骨髓，连背后的灰色岩壁都在贪婪的吞噬你的体温，从远处传来细碎的水流声，反而是唯一的藉慰。
女孩在你紧锁的怀中颤抖着，直到最后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动不动。
你抱着女孩，像是抱守着一坨冰块。
一个人的生命来到终结，大脑会遵循求生意志，绕过“病体”进行最后一次施救，所有的肾上腺素排出，督促各个组织、器官全力运转，心跳狂飙到最大，于是女孩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似乎精神头都好一些……但是通常所谓死亡，就是所有器官已经衰竭，它们也只能进行这最后一次工作。
女孩深情的望过你，抬手抚摸你有些麻木的脸庞，深切的祝福化作嘱托，背后的火海流淌着岩浆。
“你要活下去……接下来的路没有我，你也要活下去……”
一条笔直的官道上，插满如雨的箭矢，两侧悬崖，黑岩涂染醺红。
你们紧紧相拥，悲伤不过生死，离别填满心绪。
你痛哭着，女孩不舍地垂下眼帘，玉手无力的放下。
“不——”绝望嘶哑。
索拉从睡梦中惊醒，昏暗的室内回响着他急促的喘息。
周围的空气燥热，不大的土坯房，难得的卧榻，千年而不朽。
他意识到这是跳入风眼的第三天，女孩还在旁边酣睡。
王昧睡得很香，索拉没有叫醒她。
检查了一下索甲送过来的补给，盘算了一下背包剩余的粮食还能支撑个三五天，索拉回忆刚才的梦境，陷入了沉思。
这同样是“徐藉丽”说要告诉他真相后，消失的第三天。
三天前。
穿行在无底的风洞中，仿佛进入了一片时空乱流。
被索拉反过来揽住纤腰的神女，并没有表现出介怀，还把王昧交给他另一个肩膀扛着。
“为什么一定要带上小昧？”索拉问道。
“她是筹码，也是‘信物’。”神女的声音依然冷淡。
“筹码……就是祭品吗？……神，为什么要觊觎人类？”
索拉打量眼下，像是观光电梯浏览一路的岩层。令他震惊的是，岩层不是一成不变的，中间有很多夹层，只是下降的速度太快，没有看清。
神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索拉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问道：“命定之人是什么，世间因果你们真的可以随意操弄吗？”
“也许可以，也许都是假象。我也只能窥看命运的一角。”“徐藉丽”看向他，“你就是命定之人。”
……我知道，我刚才从一个老人那里听说，所以才问你啊。
“你的前身是谁？”
“如你所见，人类。”
“这就好，我还以为你是外星人呢？”
“外星人？”
“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索拉打了一个哈哈，正色道：“还没问你的名字。”
神女绛唇轻启：“青……”
突然神色一变。
一个小女孩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前。
这一刻，穿梭的风都似乎停止。
“没想到你还是要来阻止我。”小女孩樱唇像花蕾微张，声音却是从天地间四面八方而来。
……是她！索拉立刻想到那天“通视”的情景，白茫茫的世界中，最后被一片黑暗吞噬，小女孩被女神取代……不，准确的说，她们有过短暂的对峙。那一瞬间的对峙给他极大的精神创伤，回王老家后，差点被癔症吞噬。
“唉……”几秒过后，神女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让索拉有些熟悉，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和王昧被神女挥手间推开。一番重心轮转，天地变换，索拉已经扛着王昧踩在实地上。
“要先处理件棘手的事，等我回来……”神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喂，不是要告诉我真相吗？”
“一路向下，你也可以自行寻得答案。”这一次的声音远在天际。
“……”
“……”
之后再怎么提问，也不再有声音传来，索拉望着全然陌生的地下世界，觉得一切都有些荒谬。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意外了。”
地下世界越是靠近地心，气温越高。
三天的时间，他们一路沿着地势向下。一路惊奇的发现，颠倒的山峰，扭曲到天际的马路，破碎的大地……还有村庄。
是的，刚才他们就睡在随处可见的村庄里，只不过是歪曲倾斜的村庄。
“真要用语言形容的话，这一路之景，像是有人将一州之地像纸一样揉成团，然后塞到龙山底下。”想到这里，索拉愣住了。
也许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王昧曾说过，传说中龙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而山底下这层层叠叠扭曲的岩层，正是摆在眼前的证据。
索拉把这一猜测告诉王昧，她也得到了一个一样的结论。
“天呐，究竟是怎样的伟力才能把一块辽阔的大地，像纸团一样塞到现实中。”王昧惊讶得张大了嘴。
因为是纸团揉成的，所以总有缝隙向下。
他们就像蚂蚁寻找着纸团的核心，那里藏着所谓真相……当然也别无选择。
因为太热，他们都穿的很少。路过村庄，会以它为据点探索下一个村庄。因为太渴了，地窖中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烧开来喝。吃的是一点没找到，大概时间过得实在太久。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游戏。”索拉苦中作乐。
“什么游戏？”王昧好奇道。
“是男人就下一百层楼。”
“哈哈……”
“我们怕是下了不止一百层楼，咯咯……”
他们越笑越停不下来，直到走出很远，才停止。
“刚才那是什么，‘笑场’？”王昧心有余悸。
“不知道，但既然出现了灵异。”索拉顿了顿，“说明我们快到了。”
天，裂开了。
准确的说是洞顶出现一个巨大的鸿沟，他们甚至能看到倒挂的瀑布，虽然早就干涸。
路边出现一块倒过来的石碑，索拉倒过来看，上面用大字书写到：
巫山同覆雨，天涯伴海生。
此去一无路，来日共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