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虫子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索拉和王昧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一路向下……我们要么走错路，要不就是……根本没有路。”
花费两天时间都探索不到其他出路，他们不得不承认此地就是纸团的核心，像是两条蚂蚁来到漏斗的最下方。
“这里曾经……应是一片荒山。”
他们来到谷底，安静的躺在平地上，仰望着周围，想象着张牙舞爪的山地把他们吞噬。
“你觉得祂们……神明，是怎么看待我们的？”索拉低声问小昧。
“我们是怎么看待虫子的？”王昧反问。
“心情好，就放过，心情不好，就踩死。”索拉想起自己在房间看到小蟑螂的情景。
“但有时候我也挺怕虫子的。”突兀的第三个声音响起。
“小女孩？！”索拉惊讶得睁大眼睛。
“你可以叫我人类的名字，璞玉。”小女孩就如同世间最珍惜的明玉雕琢而成，漂亮的毫毛都在发着光，赤着脚漂浮在半空，又不太高，索拉站起来刚好跟她平视。
“徐藉丽呢？”索拉紧了紧王昧的手心，警惕的后退一步。
“徐藉丽？你是问她占据的那具肉身啊。”璞玉精致的大眼睛低斜，语气揶揄，“用坏了。”
索拉握紧另一只手的拳头，一言不发。
“你眼神别这么吓人，开个玩笑。”小女孩适时露出一丝胆怯，转而道，“受她的嘱托，跟我来吧。”
忽然大地震颤，脚下的土地分开，索拉和王昧掉进了一片黑暗之地。他们脚下踩着一块平整发光的蓝色矩形框，上面镌刻蓝白繁杂的环形花纹。
“这是……”索拉觉得花纹似曾相识。
“哦，你见过？”小女孩意外道。
“那处祭坛脚下的阵纹。”王昧回忆起在哪见过。
“站稳了。”小女孩提醒。
蓝色的框向上升起，虚拟的水晶把他们包围，刚好有一部电梯大小，然后……它像电梯一样运行起来。
“等等，要撞上了！”索拉只见迎面而来的岩壁，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王昧也是紧张得哎呀呀的叫。
“好了，可以把眼睛睁开了。”小女孩开心望着两个大惊小怪的人类。
“我们，变成虚无了？”索拉碰了碰自己的身体，两只手交叉而过。
地下岩层像洪流从他们身体穿过，蓝色的框在脚下带着他们飞速运行，一会是站在传送带上一般，脚下传来的推动感，一会又是电梯，下腹的重心位置产生失重。
“虚实传送技术。你只要不把手伸到框外，就可以保证自身以场的形式稳定存在，传送场会中和外界的作用力。”小女孩简单的介绍道。
索拉赶紧把要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不要有太多动作，不然计算如果出现紊乱，内脏可能就回不到原位了。”
好奇的王昧也赶紧站直了身，她悄悄牵过他的手，发现两人之间的场并不交融，这让她感到安心。
除了彼此发光的身影，黑暗无止境的将他们淹没。
“你们，是地心文明吗？”
“为什么这么说？”
“没事，就问问。”
“不是，到了。”
强烈的光从两侧的火海中传来，脚下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前方是一座镶嵌在岩体的青灰色建筑，大门宽敞，场坪前的阶梯虽然略有破损，依然气派，大厅内有几根支撑用的石柱，大概十人合抱粗，大殿空旷。
未窥清全貌，他们已经来到大殿中央。
蓝色的光连同小女孩都悄然消失，虚无的场阻止外界的炽热，殿内清凉，随着呼呼两排烛火宫廷灯亮起，巨大的石台上，有王座高高在上。
那王座前亮着的两排灯，皆由神态各异的人兽石像托着，灯罩上的图案有如天外飞仙，石台边角精心雕刻着象征虚无的螺旋花纹，层层叠叠染上辉煌的光影，极尽奢华。
偏偏王座除了方正整齐的切割线，整一个灰扑扑的石块雕砌而成，极奢之上，极简。
女人背对他们站在王座前，赤足如玉，小腿俊细，大腿修长，臀线完美，纤腰窄肩，亭亭玉立，三千青丝梳成云团，露出天鹅玉颈，稍微垂下一缕，与玉脊黑白相映。
“曾经我们在这里共叙过往……”女人转过身来，仙音渺渺。
“徐藉丽？”索拉压住异色，“你怎么不穿衣服？”
“眼睛最是容易受到蒙骗，你看到的一切不过虚妄，又何必在意我穿着什么”女人并没有觉得不妥，“在这里，你亦可释放原始的天性，回归最自然的状态。”
“不用了……”索拉呐了呐。
“你上来，坐到这。”女人坐在王座上，将尊位留给他，又对王昧说：“你亦可上来，坐在他身旁。”
“我们共享长生大道。”
没人可以违背祂的话，连意识都快要臣服，身体已经先一步擅自行动。
这种事，怎么可能……索拉在意识深处挣扎。
“那么，代价是什么？”他机械般的向上走着，小昧麻木的跟在他身后。
“代价，为什么要问代价，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祂直视他的眼睛，像是看透他的所有，“人生三大憾事，不能寻大道长生，不能让天下无敌，不能觅美人……”
“停，停——”强烈的羞耻心让索拉暂时挣脱了意识的沉沦，他大声道：“你不是徐藉丽，也不是神女，你到底是谁？”
“你——”祂最后发出一个音节，像是戳穿谎言的气泡，如同镜子碎开了。
周围的一切像是梦醒消散，他依然站在黑灰的场地上，只是荒芜残败，连石柱都倒塌了。
王昧亦是梦中惊醒过来。
大殿阒寂。
“璞玉，璞玉！你给我出来——”他开始大喊小女孩的名字。
“你这么快就发现破绽啦。”小女孩应声出现。
“她到底嘱托你什么事，她人呢？”
“你是担心她不告诉你真相，还是担心她本人？”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告诉我，她到底嘱托你什么事，她人呢？”
王昧紧紧拉住索拉的手。他回头看到她憔悴的摇了摇头。
“人类总是在任何时候都忘不了傲慢和自以为是。当然，我并不讨厌反抗的虫子。”小女孩语气平淡，“她与我做了一场交易，内容还不能告诉你。”
“至于她人，去做一件危险的事，如果失败了……”小女孩似乎意有所指，“人类的末日也就来了。”
一周前。
小女孩的玄冥世界，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初生状态。
“你是计划六的残余，已是半神之境，本可以不死不灭，为何要阻止计划七的执行，稍加推动，让他与你共享长生也不是不可能。”
“代价是全人类吗？”
“亚当和夏娃也不是不能诞生文明。”
“徐藉丽”静静地眺望深渊，许久说道：
“不要再说反话了，我知道他不是他，可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就是他，只是他还不是他。”
“看来我等不到了……现在我去帮你阻止‘你’，成功自不必多说；如果失败，无论人类命运如何，你保他这一世无忧。”
“放心，予他百年美梦，对我来说只是一眨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