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帝王之怒
暖香的床帷,一对男女正交欢。
殿外的宫人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内中的女子呻吟之声和男子喘息之声吓得他们面无人色,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不多时,但听一声高昂的女子尖叫声。
那微微裹了白袍,露出胸膛的男子赤足走了出来,从宫人手中接过杯盏。
儒雅的面容,眼中却因纵欲过度显得失了神采。
他第一次来此那日,日头很好,小宫女见太阳下这人面皮白净,很有书生气息,即便不言语也有一种雅致之感。如今身上多了贵气,可那种身子里浮出来的奢靡颓气也挥之不去了。
他漆黑的眸子一凝,这小宫女便不敢再看一眼。
“绿芝。”听到皇后叫她,她才敢挪步往寝屋中去。
凤塌之上,皇后面泛桃花,汗水还未散去,凝在脸上,如娇花遇晨露。
“奴婢在。”
端来一碗避子药,她片刻便喝了干净,又叫谢载来。
他不理她,只道今日晚了,要早些出宫去了。
皇后娇嗔道,“方才快活时你怎的不说时候不早了?”
谢载笑了笑,“若是同娘娘做那事,自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时间于我不过都是虚的了。”
他走过来,叫皇后躺在他腿上,挽着她的青丝道,“阿澄,你可都准备好了?”
“嗯,计划已完成,只待那一日到来了。”
这天晚上陛下很晚才来。
皇后没吃下几筷子东西,便说胃口不好了。
他们二人连目光也懒得交互了。
忽然,陛下叫了声她的名字,“韩澄。”他期待皇后能唤一声他的名字,默毒。
皇后是韩将军的幼女,也是韩氏一族最美的女子,美得能划伤人的眼,皇帝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韩澄是在逃亡的路上。“你还记得,我们多年前第一次相见吗?”他的嗓子有些哑了,压制着恶念免得冒出来。
韩澄本想说早已忘了,可眼前已经出现了当日的情形,已过去了这么多年,仍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黄沙漫天的若枝都城外亮起一丝诡异的紫色烟花,方向为西。
就在这时,城门打开,漆黑的夜背后似乎藏着无数眼睛,一队人马狂奔而出,远处山林飞鸟忽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万籁俱寂的深夜,城中巷内犬吠不止。
应该很快了,文渊之食指轻轻敲击马鞍,无声估算着时辰。
身后一匹马躁动不已,少女似乎并不能很好地驾驭它,马蹄不断在偏软的沙石地上故意摩梭,它憋着什么坏要摔背上的人似的。
韩澄正要抽座下的它一鞭子,免得这畜生影响了渊之的要事。文渊之抬手制止了她,一鞭子下去这马儿恐怕发疯。
是他思虑不周,没有为她选匹好马,以为四蹄强健便能护她安稳,如今看来她根本不能操控,反被这畜生牵着鼻子走。
“我们换马。“他果断道。
“我不。”她担心他骑着更不好。
见她耍小脾气,他正色道,“韩澄!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她嘟囔一声我知道,被他拦腰换了马。
就在二人坐稳一刹那,韩澄还没来得及吹嘘文渊之力大无比,两个人从城门内飞奔而来,正朝着他们而来。
文渊之纵马向前,韩澄紧跟其后。
到了跟前,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高鼻深目,发色偏棕的男子,散乱弯曲的长发在脑后编起数根散辫子落在长发中,那双眼睛如韩澄一路向若枝来时路上看见的鹰鸟之目,紧紧盯着人,钩子般锋利,仿佛什么心思在他眼前都隐藏不住,似乎只要他想,他看中的猎物就永远逃不掉。
这男子漫不经心的目光对视上韩澄,略留了一瞬。
韩澄不会不明白这是怎样的目光,身量渐长后,走在街上不带帷帽会有很多男子这样看她,只是这人的气势让她颇有些不安,索性避开眼去看文渊之。
即使在月色下,韩澄的容色也难以掩盖光华,玉石砌成的人物,一双眼瞳中流光溢溢,含了一汪泉水,大楚所有草原上的海子泛起的波光也不足她明眸光彩之一。
到了如今,纵这女子如此践踏他身为一个男子的尊严,他仍悲伤地发觉此生竟唯独迷恋过这双南燕女子的眼睛。
皇后怀疑他已经知道了她所有的谋算,或者,在他眼里她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
“只要你杀了谢载,我便原谅你。”
“绝不。”
这般开门见山,一如既往。
可这一次,他态度比以往都坚决。因为他担心她是真正爱谢载。
韩澄的心跳骤然加快。
手掌的痉挛让她无法握紧拳头。
“你猜谢载是谁的人?”
“渊之。”她自信道。
谢载是文渊之曾经的弟子,自然学他学得极像。
“你就从未想过,他是你父亲的人?”
一股从心底深处的寒气慑住了她。
“你在哄骗我。”她笑着,微微抽搐的唇角却露了怯意。
他没有解释,就那般看着她。
这个愚蠢到极致的女子,真的是他所爱吗,他常常会怀疑自己。
她望着皇帝,肩膀抖动着,像是立刻会哭喊出来。
“谢载不会背叛我,绝不会!他不是父亲的人,我知道的!”
“那谢载为什么要帮你逃出宫?”
“他心悦于我。”
他笑了一声,是嘲笑显而易见。
“你父亲已经安排韩敷进宫,今年初秋,或许她就来了。”
她的脸色惨白。“你想要说什么?”
“即使你再愚笨,这句话你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韩敷是为了取代我而来。”
她茫然地望着皇帝。
她从来都捉摸不透默毒。
“父亲是要彻底除掉我?”她略微哽咽。
明知故问的话默毒不会再回答。
那种藐视的笑再次出现在他脸上。
“如果你不堪为皇后重任,韩将军也无法再支配你,那你便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韩家也不再是你的后盾。”
一语便戳破了她嚣张到如今的底气。
韩澄恼羞成怒。
他似乎一直能看穿她的心思。
“你杀了谢载对你我而言,都是好事,不然,你就等着掉入谢载的陷阱中。”
他想起今日在宫门小道上碰见谢载,于是说到这事儿,“当时他跪在我脚边,我问他为何入宫,是为了见皇后吗?你猜他怎么说?”
默毒冷笑,“他只顾着磕头,求我饶他一命,沁索要杀了他,但我说,他是该死,不过要等真正够资格的人杀他。就这样,我留了他一命。”
他凑近皇后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继续道,“他跪下求饶时,你觉得,他还像不像文相?”
她终于哭了。
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后宫之主,尊贵凤仪,现在却泪痕满脸。
更可悲的是,她只能借着哭泣在他面前喘息片刻。
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想,他就能逼疯她。
如果现在她能反击还不至于输的如此难看。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
他对于她的泪水已不为所动。
只是静静看着她,好似在等她走下一步棋。
“我爱你之时,你的泪是武器,我不再爱你,那这泪便不值一提了。”
他是这样冷漠。
“谢载有妻子,他为何要放弃自己的安稳日子跟你去亡命天涯?”
“他爱我超过他的性命。”她喊道。
“小傻子,为何到现在你还是相信他?”
默毒曾对她甜言蜜语十分殷勤,但现在她消磨完了他的爱意,露出了里面锋利的牙齿。
此前他包容她所有任性。
“我也爱他,我们是两情相悦。”
“谢载亲口说的?”他的目光中有挖苦的笑。
“自然。”
“你应当知道他在骗你,你父亲的手段,你自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