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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前后不一

“你见过塔兰?”他问。

“没有,我只是猜的,当时我易容问你,我像不像塔兰,你说像,现在用了真面目,我想也是有点相似的。”

“那又如何?”他道,将银线不动声色慢慢从血肉中抽出来,眉头舒展开来。

“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勾月被气笑了。

“我长着跟你那亡妻很相似的一张脸,又跟你此前春宵一度,你跟我说,我们两个就算是相似又如何?!”

他不拖拉,“我分得清你和她。”

勾月走到他面前,慢慢抚住他的脸,叫他看着他的脸,“你真的分得清吗?小文先生。”

她的手是温热的,即使在冰冷的水里泡了那么久,只要歇过来,她就是温热的。

她捧着他的脸,连他的脸都暖了起来。

他仍旧坚持,“分得清,你那夜将人皮面具摘下来,我就发现了。”

勾月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将面具取下来?”

“我没有和你说过,我夜间视力也很好,些许微光就能让我看清楚了。”

她有些慌张,“那……所以……这……你真的是因为我的面容才被我勾引住的?”

“不是。”他很果断。

勾月心里想要相信,可话却是质疑,“你要我怎么相信,如此像的两个人,你说自己分得清?”

他慢慢贴近了她的脸,扬起头缓慢却坚定道:

“因为——你是爱我的,她不是。”

勾月不明所以。

“你是说,你的塔兰并不爱你?”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每一件都比我重要。”文渊之缓缓道,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悲伤了。

“如果她还在,你是选我还是选她?”

“眼前人。”

“假如她也在你眼前呢?”

“我不会预想根本不会发生的事。”

明明都是踩了她痛楚的答案,她却觉得他真实得可怕,他可以哄着她说不管怎么样他都会选她,因为人死了,任他怎么说都无所谓了,能听见的,只有眼前的勾月罢了。

可他非要说自己不会想。

他对她是诚实的,可诚实有时候会让女子觉得伤心。

师娘说,夫妻之间,有时候也不能太坦率了,男子喜欢听女子吹捧,女子喜欢听男子哄骗,要想和睦,有时候就得说些谎话才能安稳过日子。

她那时听完师娘的话后想什么呢?若自己有一日跟喜欢的人过日子,肯定不骗来骗去,有什么就要说什么。

现如今,她居然想,要是骗骗她也好。可见人果然是很矛盾的,前后不一也是常有。

她将手收回来,也不知要继续盘问他什么了。

她恨起来他,为什么他要这样坦诚。

俯下身子便去咬他的脖子,刚想下口,又觉得今日他泡在水里还怪可怜的,水浪那么大,险些溺死他。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惩罚,于是便只亲了亲他。

他很想将她揽到身边来,却死死忍住了。

“你走了之后,我很想你。”文渊之忽然说道。

“我在眉县等了你很久。”

“我想你总会去祭拜二全一家,我就在山下找了个屋子等你,想着要是你路过,我就能一眼看见你。”

“有一次,我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山里有只野兽跟着我,我以为那是你,一回头,野兽差点把我脖子咬断。”

明明是很伤怀的一件事,勾月却笑了出来,“然后呢?”

“有人救了我。”

“哦?什么人。”

“一个……一个故友。”

“你的故友真多。”

“好歹做过几年官,总有些同僚的。”

勾月坐在他身边侧头看他,他好像还是从前那样,不过只是更清瘦了些,在二全那里养胖了些,现如今又瘦回去了。

“你呢,你走了以后去哪儿了?”

“婺源。”

“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婺源的忘忧花要开了,我途径就去看看。”

“是因为我说我喜欢,你才去的吧。”他终于笑了,像个孩子一般真挚。

“算是吧。对了,你从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喜欢忘忧花?”

文渊之并不设防,“小时候,我们家二十里外有片忘忧花田,每年夏初春末,忘忧花都会盛开,我父亲那时还在,我们同祖父母住在一起,所有人都去看过了,唯独父亲没有。”

“他不喜欢赏花的吗?”

“不,父亲喜欢,只是他事务繁忙,去一次要花大半天,要是同祖父祖母还有我们一些孩子去,就要住在那周围了,这样一来,他就得告假一两日。”

勾月道,“二十里的花海,他从没有去过?”

“嗯。有一次我求着他,要他在休沐那日同我们一起去,他也答应了。”

“结果没有去?”

“他忽然有要事处理,就没有去。”

“每年都开,总有一次是有机会的吧?”

“是啊,最后一次,我们赶车到了忘忧花田跟前,结果那年花都没有开,父亲陪着我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等了一日,还是没有等到花开。”

勾月也有些难过起来了。

片刻后她道,“等你将豫州的事处理好,我们来年可以去婺源一起看。”

文渊之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要陪我一起去看?”

“说定了,我就不会反悔。”勾月说。

他撑着桌子仰起头来贴上她的唇,勾月往后退了一退,他却急忙追赶上来,勾月能察觉到他很心急,却不知他急躁些什么,她被吻得透不过气来。等到他平静下来,勾月才听他在轻笑,仿佛前些时候生死对峙的不是他们二人。

“你笑什么?”她问他。

他捏着她的耳垂说,“得了便宜还不许开心一会儿?”

勾月无奈,“其实上次要是我不留你,你也会留下吧?”

文渊之道,“你猜。”

“这我可猜不出,你跟只狐狸一样精,又狡猾。”

“你呢?”文渊之反问。

“我?当然没有你那么聪明。”

“我是想问你,你走了之后,是不是日日记挂我?”

她看着他的目光,“算吧。”

他将她抱在怀里,几乎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若是所有的时刻都能像是这一刻就好了。”

勾月以为文渊之亲着亲着又会将她带到床上去,岂料他只是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叫她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你不困?”勾月问道。

他执笔的手颤了一下,“呃,是困的,但不是个好时机。”

她的脸一下红透了,“你脑子里胡思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说你白日里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应该疲累了。”

文渊之低着头,灯光将他的黑发描上金边,“我只是说不是好时机,并没有说是做什么的好时机,你才是胡思乱想吧。”

他开始心无旁骛地画起地形图来,并不再同她斗嘴。

勾月知道他心里为了洪涝着急,拖过砚台来为他磨墨,“要画很久吗?”

他道,“你先去睡,不用陪我。”

“可是如果你困了,我还能陪你说说话,要是我睡着了,谁陪你说话。”

“我不困。”文渊之侧着脸朝她笑,“你没来的时候我睡了很久,倒是你,你只顾着寻我,跟我,并没有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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