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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厌与蠢交

太学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大射礼。

正式的大射礼前有三番射,文渊之被受邀旁观三番射。

今年的学生资质不错,有一学生十射全中,一次都未落空,到最后一射,竟射出白矢,射穿靶子而露出其镞。

昭文馆等太学诸多司业博士露出满意的微笑。

陛下见此,也连连称赞,燕人的箭法很少能练至这种地步,况且他今年不过十六岁。

见陛下有意抬举,乌博士便道,“此箭术罕见,这孩子今年才十六岁便有如此成就,闻所未闻,大楚此前并未有这般的神箭手,提前恭祝陛下得一武学奇才了。”

一直沉默的文渊之微微抬身,“博士说什么?”

乌淇仁不知他为何这般冷脸,便再说了一遍,“还请文大人指点,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陛下将眼睛挪开,重新关注持着弓箭的学生们。

文渊之自复官回来后很少和朝中人打交道,即使奉命修水经,也极少请教昭文馆中人。

他默了片刻,一字一句道,“塔兰将军十二岁便能射出白矢。”

年轻些的学士们都不知这个人,略长些的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都噤声了。

一时之间,竟无人接文渊之的话,连半句也不曾多问。

短短几年,一个天资聪颖的神箭手就可以被这般抹去痕迹,管她如何替他出生入死卖命,他不需要了,便可以叫她归于虚无,如朝露消失叶脉间,仿佛从不存在。

他望着那言笑得当的帝王,一时间忍不住冷笑。

明明不该这样对她,可他的心竟是由冰雪铸就,丝毫不曾后悔,文渊之清楚帝王心术便是如此了,什么仁慈博爱,落到王室尊严,大楚天下的字眼上,便全都能牺牲掉。

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人还记得那女子骑在马上,挥舞着长枪作战的英勇模样。

他记得她打仗回来,落得一身旧伤,十几岁的孩子眼中没了少年的朝气,只晓得杀,谁阻默毒,她便杀谁,神佛不顾。

他借着她无父无母也无人仰仗就肆意利用她,摆布她,文渊之看透了他这卑劣手段,可到了最后也无法破解,她迷了心智,只信他一人。

最后的结果便是被人遗忘。

可他却怎么都忘不掉。

腥风血雨,那女子背水一战,好好的女儿家脸上留下那么一条疤痕,她去见他,默毒那样厌恶她脸上的伤,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她还要追着他问会不会放过胡捷,饶他一命。

他心里头难过得不行,明知陛下依旧会杀了胡捷,他嘲讽了她脸上的伤疤后,还是安慰她说陛下既然答应了你,便会做到,她开心极了,说,就知道陛下还挂念着她。

他没法看着她脸上那么一块疤,女子爱美,她竟连镜子都不多照,日日练功。

原想着再也不要管她,只要自己无动于衷,这些破事便全与他无关,他走他的康庄大道,就叫她自己去寻那条死路。

不过终究站住了脚。

软了口气说,“就算是以后不带兵不去打仗了,当他的妃子也不能这般凶恶。”

她听完才乖乖坐下叫他给她治脸上的伤。

她的伤往往是新伤叠旧伤,文渊之一开始不过只是会些毛皮,真要行医他心里也犯怵。

可她不肯叫人接近,除了陛下,她只信他一个人了。

他就仗着胆子给她治,几年下来,他的医术飞速进步。

那日她跪在殿外,她不知的是他就和默毒在一处,商量封后之礼,他会亲手替他们操办,帝是默毒,而后定然是韩家后,她什么也不懂,像是只困在笼子里乱撞的小兽。

雨下得大,他看着殿外那女子盔甲上的血慢慢被大雨洗净,周遭染红了,渗入冰冷的地砖上,他问默毒,“还要叫她跪多久?”

默毒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说,“胡捷杀的是韩澄的表兄,若不杀他,难平良渚世家的心。”

就由着她那样跪下去了。

他心里像有根针扎着,回了文家,见一家和和睦睦,早早有人备好热水叫他洗好,外面雷电不止,到了夜间雨依旧没有停。

不知为何,他竟无法控制自己走出房外,站在了大雨中。

下人慌忙叫来了弟弟,他执伞撑在他头顶,不解道,“兄长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没法对人言清那种心痛。

须臾道,“我要入宫一趟。”

弟弟跟上他说,“不是才从宫中出来吗?”

他不多言,不肯乘马车,骑一匹马便去求见陛下。

宫门重重。

按理说外臣天黑后便不能入宫了,除非有陛下的诏令。

但默毒早吩咐了守宫门的人,若是文渊之,可无诏入宫,不可阻拦。

一是因为他是韩氏首徒,二是因他们逃亡若枝一路上的信任。

长夜漫漫,他终究是走到了她面前去。

她仰头,脸上的笑忽然凝住了。

文渊之自嘲一笑,她在等谁来,他心知肚明。

失了魂一般,要来劝她。

“塔兰将军这是唱哪出戏啊?”

她不答,盔甲浸了水,散着寒气,如她目中悲凉。

过了许久,她见他衣摆下滴着雨水,才意识到他并未撑伞来。

“是陛下叫你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要追问默毒的心意,他真想把这姑娘倔强的脑子挖出来,瞧瞧是不是比平常人要小,所以除了装杀人,就只剩下默毒了。

他大可以走开,所有人都知道,文渊之厌恶蠢人,更憎恨自己和笨蛋交谈。

倘若此时转身走开,他能避开自己的一时心软,可他也会彻底失去接近她的机会。

草原上的她是自由的,如风一般。

良渚的她却是捆着绳索的牲畜,处处被摆布。

默毒蒙了她的眼睛,叫她不断拉磨。

他蹲在她面前,见她唇色苍白,不愿再对她冷眼相对,“是,陛下说你不必再跪了,他会宽恕胡捷,你不信我,也该信他吧。”

她被雨打得睁不开眼睛,摇头说,“你走吧,我知道你是安慰我。”

她叹了口气,“如果他不治胡捷的罪,他会亲自来叫我入殿。”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犯傻?”

心中的怒意汹涌,为何她总是这般蠢,旁人撞了南墙还知道回身找路,她偏不,非要将南墙撞一个口子走过去,永不绕路。

“劳烦文大人让一让。”

“为何?”

“你挡住我身躯了,这样他就看不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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