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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晚来骤雨

天已黑了,但时候还早。

她催文渊之回房去睡,文渊之却道,“一会儿还有一位客人来。”

纪朴刚走,又要来一个,勾月道,“你怎么之前没有说?”

“是你认识的人,她恰好路过,便来拜访我们。”

“我认识?”

“桃花娘子。”

前头已有说话声,勾月听见姚儿似乎在给客人沏茶,说些问候之语。

没多久小酒就来叫文渊之了,说是有位贵客上门,带着大人的信函。

勾月拍了拍身上的灰,伸手过去。

他笑了一笑,如冬雪融化,牵住了她的手,被她一拉而起。

她的手还如以往温热。

勾月到了桃花娘子跟前,见她额间花钿依旧鲜红,一双江南女子的含情目柔情似水,但艳丽的覆舟唇显得这温柔女子有几分难以接近。

见二人来到,桃花娘子从石凳上起身行了一礼。

文渊之道,“不必客气,舟车劳顿,想必累了。”

她拿出那把扇子来,“这是贵人要的。”

文渊之拿起扇子来,是一把银光闪闪的扇子,扇把镶嵌几颗圆润的红宝石,他看了几眼,道,“瞧着像是机关重重的样子,只是不知如何用。”

桃花娘子接了过来,“原本大人可以琢磨一番,不过这里头确实有几分凶险,藏了暗器,还是小人来为大人演示吧。”

勾月不知她为何而来,“你叫她给你做一把扇子?”

文渊之道,“不是,扇子主人另有其人。”

勾月沉思片刻,早年间听闻燕人中有一暗器高手,又擅制作各种兵器,江湖上能叫出名号的英雄,手中所使兵器,许多都是出自桃花娘子之手。

能叫她亲自送制作好的兵器上门的主子,如果不是文渊之,又会是谁呢?

桃花娘子正要演示,太姚儿小心翼翼问道,“我先猜一猜好不好?”

桃花娘子愣了一下,“你要试试看?”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从前在山上,也看了很多兵器的书目,很喜欢锻造刀剑的书籍。”

桃花娘子露出欣赏的目光,“拿去吧。”

勾月有些担心,“不是有暗器藏着吗?”

桃花娘子道,“不必担心,即使中毒了,小人也有解药,随身带着,无非吃些皮肉上的苦楚。”

太姚儿果然接过扇子,一展开,但觉眼前一亮,精钢打造的铁扇,可不知为何拿着手上又不是十分沉重,挥动起来毫不费力,像是专门为喜好轻兵器的人所制,细细看扇骨,彼此接连处仿若磨厉的刀片。

她看了片刻,合拢扇子,五指紧握扇头,在空中旋转半圈,再握扇柄,一把扇子竟变成了短剑,丝毫看不出方才的铁扇痕迹。

她使这短剑舞了一套山中剑法。

金戈叫好道,“姚儿,你怎么知道它还能变成短剑?”

太姚儿收回了扇子,道,“我也不知,现在打开了,收不回去。”

没法子只好又交给了桃花娘子。

她道,“你能看出它能变化形态,就已经很不错了。”

太姚儿道,“只可惜我不知暗器藏在何处,不能使出来瞧瞧。”

桃花娘子嫣然一笑,“我给你看看。”

说着,短剑在她手中顷刻间化为了扇子,她猛一挥手,竟从中射出寒光万点,朝院中的一棵大树射去。

“如此。”

太姚儿拍着手赞叹,“好精巧的扇子,师姐,你看。”

太勾月也不住点头,“桃花娘子果然是世间罕见的能工巧匠。”

听得树上有人嗤笑一声。

“何人?”

桃花娘子横剑挡在众人身前。

太姚儿急忙道,“不必管他,是个脑子有病的。”

树上即刻飞下一片落叶,桃花娘子抬手便挡,将锋利如刀的落叶斩为两截。

林晓风落了下来,慢慢走到桃花娘子跟前,“不过旁门左道,有何值得自喜?况世间铸造兵刃的能人颇多,女流之辈锻造兵器,阴柔太过,杀敌恐拾不起气势来。”

话是对桃花娘子说的,眼睛却瞅在桃花娘子身后的太姚儿身上。

太姚儿怕他惹怒师姐的客人,道,“您别生气,他这个人,惯会胡言乱语。”

桃花娘子神色未大变,只是冷笑道,“比起锻造兵器,我更擅使暗器,且是我自己做出的暗器才放心。”

她看了看手中的扇子道,“我这把兵器,明日要送去它主人手中,造了整整一个月,名为晚来骤雨。”

“为何叫晚来骤雨?”勾月问道。

金戈笑道,“恐怕是因为方才她那一阵寒光。”

桃花娘子道,“正是呢。”

“我这兵器还没有用来战过,你若是瞧不上,不如就同我战一战。”

林晓风等的就是她入瓮,“好啊。”

他是个武痴,巴不得有各样的敌人来挑战他。

金戈和文渊之众人往后退了几步,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太姚儿有些不安,“不会见血吧?”

小酒安慰道,“江湖对招,点到即止,不会过分的。”

林晓风有意在太姚儿面前羞辱桃花娘子,在他眼中,要是所有女子都如勾月一般强势,那不就乱了套吗?他决计不能忍受太姚儿成为桃花娘子与太勾月一般的女人。

他看出太姚儿目光中对桃花娘子的敬佩之情,这更让他觉得一口气顺不上来了。

“还请出招。”桃花娘子最后一个招字没有说完,林晓风的剑便恰好从她脖颈边划过,她躲得飞快,并未伤着。

“你耍赖。”太姚儿高声道,“她都没有准备好。”

林晓风冷冷道,“那你替她打?”

太姚儿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慢慢较量,我看着就行。”

林晓风回转剑身,第二剑没刺出,桃花娘子手中的晚来骤雨在她手中一翻,一片银针,寒光冲着林晓风的面颊而来。

他脚下盘转步子,手中长剑挥舞,只听得剑光之中,银针断裂如落雨之声。

他身法极快,但院子不大,他躲闪的空间有限,这样近的距离,他的防御明显被减弱了,就在第一波银针后,她轻转扇子。

旋身一射,一把小指宽的利刃从扇中射出。

饶是他躲得飞快,那利刃也从他肩膀划过,破了些皮,尚未见血。

他忽觉肩膀一酸,半条胳膊顿时泄了一半的力气。

林晓风对她这暗器的功夫嗤之以鼻,却没想到会被她所伤。

他咬一咬牙,飞身而起,长剑落下,桃花娘子不怯,手中扇子一挥化为短剑,上前一挡,她长啸一声,手指从宝石上滑过,晚来骤雨又化为一把奇怪的匕首,斜割向他的喉咙。

但林晓风凶厉的剑法不是她的妙手可以阻挡,他剑锋一侧,疾如奔雷挡住了她的匕首,霍霍几剑,杀得桃花娘子手足无措,向后倒退数步。

最后一剑,势道凌厉异常,听得“当”的一声,勾月已经拦住了他的剑。

“够了,来者是客,何必做绝。”她看出了那是杀招,林晓风对这位远客的生死并不在意,但她在意,文渊之也在意。

桃花娘子收了兵器道,“是我输了。”

“认输得快,算是你的长处。”林晓风讽刺道。

说罢,兴致勃勃朝太姚儿一笑,开心得像是个孩子。

岂料太姚儿上前拉住了桃花娘子的手,相见恨晚,“你能教一教暗器是怎么用的吗?除了晚来骤雨,你还有其他这样精巧的暗器吗?”

桃花娘子有些羞愧,“我已输了,你还愿意请教我?”

太姚儿揽住她的手臂道,“哎呀,不必放在心上,我看你刚才和他过了五十多招,江湖上能跟他过这么多招数的人已经很少了,你教了我,以后我出去玩儿也能自保了。”

桃花娘子想起方才她竟能看出晚来骤雨的机巧,也有授她本事的意思,“那好,明日我回来之后,教一些我的暗器功夫。”

“真的吗?”

“你不信?”

“那我是不是要拜你为师?”

桃花娘子笑道,“若你愿意,自然可以,我在良渚半月后才会离开,这半个月,大可指点你。”

太姚儿高兴不已,拉着勾月道,“师姐,你听到了吗,她愿意教我!”

勾月无奈一笑,“听到了,你就去准备一下,明日开始跟她学些本事吧。”

太姚儿牵着桃花娘子的手往后院走,“金戈姐姐去给你布置房间了,我带你去瞧瞧,就跟我们几个的厢房离得很近,这样夜间我们……”

她像只小麻雀叽喳不停。

待她走后,林晓风不满道,“你为何答应让她跟桃花娘子学暗器?”

勾月道,“她喜欢,未尝不可。”

“邪魔外道,寻常堂知道,想必不会愿意。”

勾月道,“你又不是我师傅,如何知道我师傅会反对?”

“这样的暗器功夫,学来有什么用,行走江湖,要被人耻笑一辈子。”

勾月定了定神,耐着性子说,“首先,我师妹并不喜欢深钻武功,若她能学一门看家功夫,也算成全她,再者,你口口声声说暗器是邪魔外道,可那些自称正人君子用刀剑杀害无辜之人时,刀剑也是邪魔外道吗?暗器若是用来自保和保护弱者,那也能被叫做邪魔外道?所谓正邪,不过是江湖世家拿来自抬身价的话,算不得什么金言。”

文渊之在一旁不住点头,“对,对。”

“你先回去睡吧。”她对文渊之说道。

正想还跟林晓风絮叨絮叨,只见他风一般走开了,懒得听她那些没意思的话。

勾月气得不行,“你说他,他怎么会——”

文渊之捏了捏她的肩膀,“行了,他这个人软硬不吃,好赖话,除非他自己肯听,不然都进不到他耳中去。”

勾月叹了口气。

“你是看出来了?”文渊之问道。

“我眼睛好着呢,林晓风此人平日里冷漠至极,可遇上姚儿的事,他就跟变了个人,但凡有个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文渊之笑道,“你猜姚儿知道不知道?”

这倒把勾月给问住了。

她回身愣愣看着文渊之。

睡到半夜,她忽听得院中有猫儿叫了一声。

姚儿反身起来,窗子被石头块砸了一下。

她披了衣服,掀开窗户,院中果然有一人翻窗进来了。

太姚儿不解,“你不做人,开始做猫了。”有些笑意。

他忽转身将她逼近身后的柱子,吓得她背紧靠柱子,“你做什么?”

“你要和桃花娘子练暗器?”

她嗯了一声,“怎么了,你不觉得她是女中豪杰吗?”

“呵呵,一个玩暗器的女人,也算是豪杰?”他眼中满是不屑。

太姚儿咬牙,“能拆你三十招以上的男子,在江湖上,又有多少人?”

他不言。

“她是光明正大同你过招的,不过是兵器精致些,我不认为那见不得人。”

他道,“就算你练成天底下最好的暗器功夫又如何,还是拿不出手的招数罢了。”

太姚儿道,“你别数落我了,我意已决,原本我就喜欢这些你眼中拿不出手的玩意。”话语中已带了冷酷之意。

“若你想练好武功,我——”

“不必了。”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师姐想要将她半生所学都传授于我,我也不想学,人各有志,你们要做武学大家,朝廷谋臣,疆场大将,也都随你们,那是你们所求,不是我。”她的目光清明,丝毫不退。

林晓风恨铁不成钢,“为何你总是不领别人的情?”

“也许我只是不领你的情。”她不客气。

窗户一动,他已经气汹汹离开了。

门外有人敲门,太姚儿道,“进来吧。”

原来金戈早已知道他进了她房中,怕他行不轨,一直在房外等候。

“你没事吧?”金戈问道。

“嗯。”她解开衣服坐在床边不快。

“林晓风在乎你,才会来规劝你,你不要难过。”

她道,“我明了,可是我……我永远不能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金戈没想到她竟这样清醒,“你知道他对你的情意?”

她仰起头来望房梁,那样冷漠的目光在对视上她时变得那样炙热,她不是没有感觉的人。

“可惜我不能回应。”

“或许他是你的良人。”

“我对他有感激之情,有朋友之谊,唯独没有男女之爱。”

金戈叹息一声,坐在她身边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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