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台设备不能卖
阿银看见老板面带笑容仰着头，打着鼻鼾睡得正香，不想打搅她的美梦，就把科技计划项目（题目）任务合同书的原件悄悄的放在办公桌上，准备回到工位继续工作。刚要出门没想到二五眼醒了，喊住了阿银：“别走啊，我还有话跟你说呢，我刚才呀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又是一个好梦······。”阿银赶紧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千万别说出来，要真是一个好梦，今天一天都不要对任何人说，一说就破了，我希望您天天美梦成真，我可不希望美梦破灭。”“我不说别扭。”“别扭也不能说，您忍着点吧。”二五眼摇了摇头，张开双臂，耸了耸肩膀说：“那好吧，我听你的，我今天就忍了，明天早上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去把咱们又接到了市科委下达的科技项目任务书的事跟员工们传达一下，关于此次任务怎么完成的更好，广泛的听取一下大家的意见。”“好的。”阿银答应着退了出去。
根据二五眼老板的吩咐，阿银拿着项目书复印件，走进车间把这个好消息大声的告诉了全体员工。90后斜杠青年马大条和小罗正好也在车间，他们正在生产现场研究新工艺流程落地的事。听到阿银宣布的消息，两个小青年击掌的同时一起喊起来“耶！”，然后两个人又摆出了胜利剪刀手势。阿银拿着项目书复印件卷成的纸筒，走到马大条和小罗身边，分别在两个人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你们两个虽然来公司晚，第一次赶上咱们公司搞科研项目，但是你们两个都是九零后，知识新、脑子快，这次一定要好好的发挥你们的优势呀。”马大条马上冲着阿银立正站好，然后摆了一个敬礼的姿势，小罗一看马大条敬礼了，自己也不能落后，也学着马大条的样子给阿银敬礼，逗得阿银笑的直不起腰来了：“瞧你们两个的傻样，快把手放下来。”马大条赶紧讨好的说：“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不负使命。”这时候小罗问阿银：“阿银姐，咱们搞项目还进设备吗？”阿银说：“肯定要进设备、进材料、进仪器的。”小罗说：“我们两个刚才还说这件事呢，现在马上要进的设备都没地方放了，再进设备更没地方放了。”马大条也严肃的说：“是啊，再进设备往哪里放呀？”阿银点了点头：“这还真是个问题，上新的科研项目肯定要进设备和检测仪器的。”小罗指着原先二五眼老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收废品的人手里出高价买来的那台进口设备对马大条说：“马哥，我觉得这台机器始终就没开过，起码我来了以后是没见到开过，要是没有用还不如卖了呢。”马大条点着头说到：“别说你啦，我都来了将近五年了，从来没看见过开这台机器，你才来了两年肯定没见过。”然后马大条对阿银说：“姐，您跟老板提提吧，这事弄不好老板始终就没注意过，这台机器放在这里很长时间没用、还占地方，就这破玩意儿，恐怕卖都不好卖。”小罗接着马大条的话茬说：“按机器卖肯定没人买，现在的机器都智能化了，我看尽早拆了，把电机、减速器什么的留着，剩下的卖废铁算了。”马大条赞同小罗的意见对着阿银说：“还真是的，这台设备放在这里，不仅占地方，还浪费时间呢。”小罗赶紧附和着说：“对对，马哥说的没错，就是浪费时间，咱们老板不知道怎么想的，这设备根本就用不着，可是她只要一有时间就来车间看着这台设备，然后看见谁闲着，就叫过来让谁过来给这台机器做卫生，她得亲眼看着做，做完了卫生还没完呢，告诉做卫生的人要给机器盖上，不仅要盖，还要盖厚布，等老板走了，大家都奇怪的议论，说老板有点不太正常，当然我们大家都是小声音偷着说的。”阿银闻听此言没发表任何意见，而是笑了笑转身走了。
阿银在经过一番调研之后，来到二五眼的办公室。对二五眼说：“我们接到新的研发任务之后，需要进材料进设备进仪器，设备和仪器来了安装在哪里呀，我们看了看，只有那台您在收废品那里买来的元件厂的那台机器没有用了，那种技术早已经淘汰了，设备闲置10年了，放在那里占地方，不行卖废品腾地方吧。”阿银那软软的话语还没讲完，没想到二五眼一拍桌子生气的大声喊道：“不行，绝对不行！”她这大嗓门一喊，吓了阿银一大跳，阿银心里想这是哪根神经线又搭错了，她一看二五眼生气了，她以为自己的意思没表达清楚，就继续解释道：“这台设备要是整体卖，没有人买，因为这种机器早就淘汰了，要是想卖、只能拆了卖废品。”阿银本来是害怕二五眼错误的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提醒一下，现在技术先进了，这台设备淘汰了。没想到二五眼用更大的声音说：“这台设备我要保留一辈子，虽然在这飞速发展的20年里这种设备和技术已经被淘汰，我们自主研发的设备不知比这台从日本引进的机器先进多少倍。这台机器已经失去了生产的意义，表面上看这台机器已经是一堆废铁，占用地方还要交厂房的租金。但，所有的机器、设备都能卖，这台机器不能卖，因为这台设备的故事足以说明这些年来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要用这台机器来教育我们的年轻人，小日本能做的东西我们照样能做，而且比他们做的还好！有比较才能有鉴别，我就是要让这台机器永远的留在这里，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说不好哪一天我就去见马克思了。但是这台机器它要永远的在这里呆着，让它替我给后人讲述我们企业的发展历史，让我们的后代知道只有永远不断学习进取，才能走在别人的前头！知识就是力量，科学就是生产力，如果我们技不如人、就要受制于人！我们赶上了如今的好时代，党和国家支持我们技术进步、搞科研，我们一定要不负使命。这台机器放在这里可以永远的提示我们，不要忘记了以前我们的工业技术和思想意识落后的年代，是如何的被别人瞧不起，我们每前进一步是多么艰难，一定要保持先进的理念，不断进取才能走到别人的前头。”阿银见二五眼的态度这么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这台设备确实已经很久没用了，就说：“要不然这样，您到现场看看，如果确定就是不卖，咱们再想办法找别的地方。”两个人来到车间，站在这台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旧设备前。以前的一些事情呈现在二五眼的眼前，就像演电影一样。
那一年二五眼N次光荣的下岗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一进门一个玻璃杯砸过来，与玻璃杯的破裂声同步的是丈夫愤怒的骂声：“······，你知道你爷们在家一天24小时怎么过来的吗？你只知道自己逍遥自在，想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能不能站在别人的立场想事，不要那么自私。”二五眼本身心里就够难受了，这一进门就被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几年来的委屈一下子用上了心头：“你一天24小时呆在家里是我造成的吗？你为什么不去找工作，我站在你的立场想事，那我也不用去找工作了，咱们一家三口饿死算了。”丈夫被激怒了：“好啊，你竟然让我去找工作，你能耐了是吧，你这是给我下命令吗？我原来是公司经理，你让我去找什么工作，你告诉我，我能找什么工作，你看看你自己天天跟个疯子一样，你挣了多少钱呐，你不挣钱瞎跑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再出去瞎跑，我就打折你的腿，咱们都别出去，我看一家三口都饿死挺好的。”二五眼说：“找不到工作自己干呐，烙煎饼果子、卖大果仁不都挺好的吗？”丈夫这回可是真急了：“你这个狠毒的娘们，竟然三番五次的让自己爷们去烙煎饼果子、卖大果仁，你就是想把我变成武大郎，把你自己想象成潘金莲，找着西门庆了吗？没找着是吧，就是吗，你忘啦西门庆不是被你吓死了吗？你整天到晚的到处乱跑，碰的钉子都快把脑袋磕烂啦，不还是一事无成吗，你不怕碰钉子，因为你已经不要脸了，还让我跟着你一起不要脸是吗？”说着从碗柜里拿出来几个饭碗使劲的摔在地上：“这下你高兴了吧，今天晚上想吃饭也吃不成了，没有饭碗了，我看你吃什么！”这一天全家真的没吃饭。二五眼搂着瑟瑟发抖的儿子，从口袋里掏出来在路上食品店推销员给的两块小饼干塞给了孩子，孩子就着眼泪吃下了两块小饼干。
转天二五眼一大早拽着儿子到胡同口的自来水管子洗脸、漱口，这样就省的还得大老远的打水回家。然后给孩子买了一套煎饼果子，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又回到自来水管子那里，娘俩对着自来水管子喝足了水。然后推着自行车送孩子去上学，路上儿子可怜巴巴的小声说：“妈妈，咱们逃走吧，我害怕。”二五眼的泪水顺着脸颊留到嘴边，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咽下了苦涩的泪水。然后对儿子说：“咱们没有地方去，能逃走，妈妈早就带着你逃走了，去吧，好好学习，考试成绩好，爸爸高兴就不会打你，也不会砸东西了。”看着孩子可怜巴巴的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学校，转身骑上自己那辆20小自行车出发了，出发了去哪也不知道，她只是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她大脑一片空白、漫无目的的骑着车溜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马路上人越来越少，后来根本看不见人了，她迷路了！这时候她的车胎突然瘪了下去，坏啦车胎被扎了！二五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到：“真是喝口凉水都扎牙呀！这什么鬼地方，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到哪里去找修理自行车的呀。”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马路牙子上，这一坐不要紧，一双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睛正好和她的眼神对上，她大叫一声跳起来，原来那是一只猴子，猴子被她的叫声吓坏了，惊恐的跑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边，瑟瑟发抖的依偎在男人的身后，她的眼神跟着猴子的身影，看到路边的便道上有个修车的摊，这个男人就是这个修车摊的师傅，这只猴子是修车师傅的宠物。她奇怪呀，这里刚才明明是没有人的，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修车摊呢？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把车推到摊上。看着师傅补胎，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里好熟悉，一抬头她看见一个工厂大门，大门边上挂着牌子：元件二十五厂！不知道这是事实还是梦幻。二五眼想起来自己一年前来这个厂办过事，在这里她曾经看到了一台满是油污尘土的闲置机器，她认识这机器，这是进口金属复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