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声音的魅力
曹工跟着王主任到元件二十五厂办公室接了电话以后，赶紧下楼进了二五眼租借的车间、来到了机器旁边。又蹲下身去接着写，将该买的东西一、一列下来，拉了一个单子，又把几个人的工作进行了一下分工，不一会儿就写完了，然后交给阿银。曹工安排的很细致，因为他看出来了，二五眼这个草台班子太不正规了。尤其是外地来的打工妹，一个个的挺聪明，也挺能干，但是她们根本没进过工厂，不懂得在工厂里应该怎样工作。王师傅虽然在工厂干了一辈子，但是干的都是熟练工，这些事交给他们干还真有点不放心。就嘱咐阿银说：“今天是周四了，你们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一定要抓紧，记住了能干什么干什么，干不了的事就先甩着，就跟考试一样先易后难。”阿银点头答应着。
曹工的心真是很细，他一样一样的向阿银交代着转天一天的工作，唯恐阿银忘了哪一样。这时候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来到了车间里。原来是接曹工的车到了，人家要给曹工接风洗尘呢。这让囊中羞涩的二五眼很难堪，她心里想：自己把曹工接来连顿正经的饭都没吃、人家是进门就干活。现在就这样被另外一个单位大张旗鼓的接走，人家要在海鲜酒楼给曹工接风洗尘，这简直太让自己没面子了。
这时其中一个留着高平头的小青年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哪位是曹工呀？”嚯，这小青年的声音跟广播员一样，这声音再配上小伙子的帅气劲儿，一看就是一个好公关。曹工站起来说：“我是。”高平头青年赶紧伸出手来：“幸会、幸会。”曹工不好意思的说：“我手脏，这手就不握了吧。”高平头拉过曹工的手笑着说：“我就是要握您这样的手，听说您是有名的技术高手，跟您握握手，回去我就不洗手了，把您的智慧和巧劲留给我。”高平头跟曹工握手以后，另外一个小青年也紧紧的握了握曹工的手，一张口也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幸会、幸会，见到您非常高兴。”然后高平头一只手拉着曹工的手、另一只手揽着曹工的肩膀，看样子就跟老熟人一样。二五眼听着两个小青年寒暄的语言和热情大方的举止，不得不佩服人家单位的交际手段，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两个小青年接走了曹工。
二五眼的心情糟透了，回到办公室越想越窝火，她想：曹工在自己的地盘上就这样被人家活生生的给抢走了，可是怎么办呢？谁叫人家是国有企业的人呢，谁叫人家财大气粗呢，哎！二五眼之所以能够一无所有的走到今天，是因为她的父母给了她一种宝贵的财富，那就是与生俱来的阿q精神。这种阿q精神使她一次一次的战胜了自己，她想：接走就接走吧，接走了好啊，要不然自己还得管晚上饭，而且这顿晚饭请的太次了不行，请好的自己还要去借钱，这样自己好好的省了一顿饭钱，划得来、划得来，好事、好事呀。
二五眼一边阿q精神着、安慰着自己，一边用袖子擦拭着不争气的眼泪。她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想给司总打电话，可是说什么呢？说曹工被别人接走去接风洗尘啦？自己很高兴别人拿自己当空气，就是因为省了一顿饭钱。这时刚刚擦掉的泪水又流到了嘴边，她用舌头舔了舔，又苦又涩，味道很不好，不喜欢这种味道。
二五眼还是想给不太熟悉的司总打电话，刚按了前3个号码就停了下来。心里想：人家会不会很烦呀，总给人家打电话司总会不会不高兴呢？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鬼使神差的拨通了司总的电话：“喂喂。”马上那边就接通了，对方浑厚的男中音立刻传了过来：“喂，你好！请问哪位？”二五眼听到这磁性的声音胆怯了，怎么办呀，电话已经接通了。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我是。”“哦，是小甄呐。”是小甄呐！天呀！多么亲切的称呼，二五眼顿时眼睛模糊了，这辈子也没有人跟她这么亲切的说过话，更没有人这样称呼过自己，她哽咽了：“我、我是，我就是想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司总非常理解的说：“没有关系，你慢慢的说，我们有的是时间，今天我正好什么事都没有，你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两个可以拉拉家常、聊聊天。”“方便、方便，我很方便。”二五眼心里很明白司总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但她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语噻。司总车祸以后一直在养伤，今天一天除了跟家里的阿姨说了句话，一句话都没说，看了一天书，正无聊呢，这时候二五眼来电话了，可以说正是时候。于是司总打破了沉默：“今天进展顺利吗，曹工还在你那里吗？”这一问话，二五眼有话说了“还算顺利，就是曹工被人家别的单位的人用豪车给接走了，人家在海鲜酒楼给曹工接风洗尘。他说他周六周日会全天在我这边，还有我怎么付给曹工报酬呢，总不能白让人家干活吧。”司总哈哈的笑着说：“那是国有企业，花的都是公款，你不用跟他们比。关于报酬这件事你还真要考虑，因为曹工技术很好，请他的人很多，这次你沾了点光，因为他正好到那边去出差，差旅费就不用你出了，但是周六周日是有偿的。”“司总，我还没有雇过这个档次的技术人员，我不知道他值多少钱，我这话说的有点直白，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真实意思。”“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曹工的这个报酬还真不好定，他是个多面手儿，熟悉各种机器，主要是机械原理都是一样的，触类旁通吗，他的特点是特别钻研，再加上动手能力强，所以他利用公休日经常帮助私人中小企业调试修复各种设备，他的报酬也比较高，这样吧，你先干着，我再考虑考虑，咱们既考虑到他的技术水平价值还要考虑你的经济承受能力，要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真的需要仔细想想。”二五眼由衷的感谢司总，真是没想到能够巧遇司总，她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气，她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意，就说：“司总，我真是对您道不尽的感谢，但是我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能说等我条件好了、挣钱了，您喜欢什么，我就送给您，但是可能这就是一张空头支票。”人有的时候就是很矛盾的，向司总这样的人平时工作很忙，没时间聊闲天，给人的印象就是不苟言笑，其实他的内心很孤独。在他努力奋斗的时候，漂亮的媳妇不堪忍受寂寞和贫穷，跟着一个外籍华人去了新西兰，一年以后以书面的形式协议离婚了。虽然前妻背叛了他、抛弃了他，但是他对前妻还是充满了歉意，因为人家在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把青春贡献给了自己和家庭，自己却没有能力给她充足的物质生活，离婚时自己竟然没有任何财产可以分给前妻，自己小小的房子里除了一屋子专业书以外，没有任何财产，觉得愧对了自己的初恋，自己的前妻，前妻曾经十分看好自己，但是那时候自己的事业进展缓慢，自己对妻子夸下的海口无法实现，没有达到前妻的愿望，妻子刚走时，自己曾经恨过她、怨过她，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理解了一个女人的心思，换位思考，自己如果是个女人，也许也会这样做的。司总的这些心理活动，二五眼并不知道，她听电话的那边久久的没有声音，心情忐忑起来，问道：“司总您是不是觉得我的表达能力太差，有些事说不清楚呀？”一句话将司总从对前妻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听你说话，你可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作为一个小女人这么敢想敢干真的很了不起，我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这次管你的事，是有原因的，一个是太巧合了，我跟元件二十五厂的总工同名同姓，一个是这台机器正好在我们引进的生产线里，我真的是觉得这件事不管不行，这都算得上是奇遇了，我本来是唯物主义者，但是遇到这件事，我变成唯心主义了，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听司总说缘分二字，二五眼的心情激动起来，而且司总说自己是个小女人，这辈子也没有人拿自己当成小女人看过，这小女人和缘分加在一起，二五眼竟然思想复杂起来，此时她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司总~。”这两个字声音拉的有点长。“您这样说我实在是太有同感了，这个事我想了好长时间，您说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呀，如果说给别人听，人家肯定会认为是杜撰的，但这就是活生生的事实，而且我们就是当事人。”司总很激动的接过二五眼的话说：“而且我们两个就是男女主人公！”顿时二五眼的脸腾地就红了，好像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部、脸部，她气都喘不过来了。声音开始发嗲：“您说我们两个是男、女主人公，您真的这样认为吗？”“我真的这样认为。”“司总，我此刻感觉好幸福，是不是幸福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太合适呀？”寂寞的司总此时听到这嗲嗲的声音非常受用，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沉默片刻问道：“是不是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我的时间表里没有上下班，我只有到了办公室和到了所谓的家里。”司总瞬间扑捉到了所谓这个字眼儿：“你说所谓的家是什么意思？”二五眼嗲嗲的声音里还带上了哭调：“我的家里家徒四壁，一无所有，要不是因为有个孩子，我真是不想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去，家里的家常便饭就是吵闹。”此时司总又扑捉到了吵闹这个字眼儿，他觉得孤独的灵魂有了一个同行者，就是不知道对方的孤独程度如何，于是问道：“为什么吵闹呀？”二五眼突然委屈的哭起来：“我们两个就不是一种人，我认为家里条件不好就应该出去奋斗，可是奋斗哪有容易的事呀，要是很容易还能叫奋斗吗？”司总觉得这声音、这内容实在是太好了，一个女人能够这样想实在是精神可赞，赞许道：“你能这样想实在是太好了，女人当自强，我很欣赏你的这种精神，所以我想支持你。”二五眼说：“司总，我真是没想到能遇到您，遇到您是我的福气，我特别想有机会报答您，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力，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了。”一口一个司总，叫的司总心里很舒服，其实平时司总身边的人都是叫他司总，但是这一段时间休息以来，电话很少，虽然来看他的人很多，但是都是走马观花，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今天二五眼这电话来的时机正好，他现在就缺少这样的温情电话，而且这个内容特别好，不是女人的生扑，也不是贪图利益的驱使，就是一种很自然的聊天，他司德元现在就需要这样的电话，既没有真人打搅，谈话内容还有点层次，主要是这台进口机器成了他们之间的纽带。司总说：“其实我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你有报答的心，就足可以了。”停顿了一小会儿，他接着说：“问一点私密话题，你爱人做什么工作的？这个问题能问吗？如果不能你就拒绝回答，没关系。”“能问呀，这算什么私密话题呀，他原来是进出口公司的，在这之前他是一个工厂的技术工人，说来还是我害了他，这个话题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跟您仔细说，我先说后边的事，我们来个倒叙吧。”司总一听还有这么多故事呀，还要先倒叙呐，太适合填充自己此刻空白的心了，催促道：“好，那就倒叙吧。”
二五眼开始了倒叙：“就说他到了进出口公司吧，他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但是以前年轻没经验，不懂得什么叫适合才是最好的，就单纯的以为从工厂调到进出口公司以后，就可以提高层次、脱胎换骨了，其实不然，他来到进出口公司以后，脾气变得很暴躁，其实以前也暴躁，就是更加暴躁了，我呢、认为适应一阶段就好了，没想到越来越厉害，后来有个承包的机会，我就帮助他争取到了，他一开始害怕干赔了不敢干，我就鼓励他大胆的尝试，没想到这次更是害了他，很快一百多万的买卖就黄了，亏损严重被上级领导贴了封条。”司总说：“对不起我插一句话，你先生是红五类吗？父母是干什么的？”“绝对的红五类，他爸爸是铁路职工，妈妈是家庭妇女。”司总又问：“那现在又回公司上班了吗？”二五眼用小小的声音回答：“没有、在家里呆着呢。”二五眼的声音太小了，司总没听清楚：“什么工作？”“什么工作也没干，就是在家呆着。”司总突然对二五眼产生了一股同情之心，安慰道：“别着急，总会找到合适工作的。”二五眼突然拿着电话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了，因为他想找到工作世界上没有，没有人想雇一个少干活多拿钱还要指挥老板的人。”“别哭了，你这么一哭，我的心里很难受，真不应该提这件你不高兴的事，但是这样你们的经济上肯定会有问题呀，真是的，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每天都在跟我闹，问我家里这么穷怎么办，我真是很无语。”司总惊讶了：“什么？他问你家里这么穷怎么办，这不是应该你问他的问题吗，怎么反过来了呢，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二五眼叹了口气说：“我们家就是这样的，因为我没有娘家，离了婚没有地方去，所以他就吃准了我。”司总安慰道：“孩子很快就长大了，到了那时候就好了。”二五眼说：“是啊，现在我就是一门心思，把机器调试成功，创业成功，我要挣钱养家。”司总听了二五眼的话很感慨，他想：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好女人，想想自己的老婆，在自己奋斗的时候离开了自己，看看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人和人差距很大呀，但是司总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司总的媳妇貌美如花，二五眼其貌不扬这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二五眼没有资本靠男人，只能选择去奋斗。可是为什么此时司总觉得二五眼如此的完美呢？因为他现在听到的是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又正好是寂寞的时候，这就是声音的魅力。二五眼觉得自己说了半天话，不知道司总是不是还在听，就问：“您还在听吗？是不是嫌我唠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