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道中人
明显感受到少女的敌意、不满,北狄的野人,与其纠缠极为不智。
牧羊移开了目光,不再关注“衣不敝体”的人。
有钱、有闲的阔人,才是如意赌坊的金主、衣食父母。
十一骑扇形散开,隐隐圈住牧羊,又将如意赌坊的大门堵了。
十军汉嘻嘻哈哈,根本不管牧羊的死活,气定神闲地瞧戏。
日头开始偏西,忙碌一天的人,手里有几个闲钱、又想碰一碰运气、或想花一点小钱乐一乐的人,渐渐下意识地往城北汇聚。
北狄人闹事?
围观的安全距离,距斗场?
徒手十丈、器械二十丈、骑马百丈。
定居雍城的居民,至少是半吊子军士,有起码的军事常识。
雍城是军城,十五岁至六十岁的成年人,统统是在册的预备役。
每一年,男子混操的时间不得少于两个月,妇人不得少于一个月。
此例,是先大帅牧虎定下,虽有松懈、虽有暗箱,却一直沿用。
国主追封先大帅牧虎国公爵位,连同私军、私地世袭罔替。
年仅十二岁的半大少年牧羊,是正封的雍国公,仅比亲王矮一截。
哪怕是卫帅,仅仅子爵罢,见了小公爷要下跪叩头。
一干丘八的头头脑脑,都不会去牧村讨酒喝,也不会来如意赌坊玩耍,更不会有人敢来闹事,小公爷有免死金牌,杀人不偿命!
南人懂尊卑识厉害,不会主动撩拨小公爷,那是作死的节奏。
而北狄的蛮子?
砍了小公爷,拍拍马屁股扬长而去,你咬他!
牧姓只剩一个男丁,地位尊崇无比,却不受丘八、官家待见。
你瞅瞅,蛮子堵门近半个时辰,外圈上万人驻足观看,愣是没有一个丘八出面维持秩序,也没有一个狗官主持公道,人缘太差了!
牧羊踌躇,心里焦躁,一时拿不定主意。
弄死十一个蛮子不难,一轮齐射可立毙,一匹马儿也逃不掉。
然而,如意赌坊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大门口见了血、出了人命,要晦气三年,牧羊是自负赢亏,不愿灰头土脸地被人埋汰!
凤眼眯了,既杀不得,何不?
笑了,笑容非常真诚,牧羊拱手,朗声道:
“姑娘们是良人,我是为你们好,你们非要来消费?唉!”
无论十一位少女,还是围观的闲客,一愣、一滞、一呆。
主客易位!十一位少女非常尴尬,什么事啊?
明明是毛没长齐的半大少年不老实,一双贼眼乱瞟狂吃少女的豆腐,才令一行人不满,才愤而围住如意赌坊,令其做不成生意。
走?太鳖屈了!
不走?带的人不多,真动手要吃亏!
急人有急智,领头的少女抗声道:
“我听说如意赌坊的口碑不错,童叟无欺,才慕名来此!”
围观的人宕机,随行的少女跺足,你是为小贼做广告!
蛇随竿上,牧羊郑重一揖,道歉了:
“江湖百艺,无分贵贱、高低,行行出状元,都是修心、悟人生!”
油嘴猾舌,是将黄、赌、毒洗白了,成了高尚的技艺,是修行。
机伶的小厮过来牵住缰绳,恭恭敬敬请十一位小姑奶赏光。
进了最阔气、最大的牌九室,里面有一张张大桌供客人闲坐。
喜气洋洋的小僖僮来了,吆喝着上茶、送上干果、甜食。
沾小姑奶的光,如意赌坊一“堵”成名,闲客们蜂拥而来。
规矩?兑换一两银子的筹码,有座有零食!
市价行情,一两金子兑百两银子,一两银子换一千枚大钱。
兑筹码,赌坊抽百分之一的水,一两银子要缩水十枚大钱。
一座、一壶茶、二两瓜子,就值一枚大钱,赌坊赚九枚。
赌坊还供应餐食、酒饮、甜点,价钱是外间的七倍。
站着?不喝茶、不吃零食?统统免费!
牧羊入行三年,深谙赌坊挣钱的门道,不会任大钱溜走。
小僖僮笑咧了嘴,十一位小姐姐送出十一两金珠,赌坊什么也不做,就进账十一串大钱,他是侍者,自然得了头功,有分润、提成。
一个个盖了红布的盘子端进来,放在十一位少女的面前,漂亮的荷官小姐姐一步三摇地左顾右盼、妙目生辉,半透的衣裳惹人遐想。
小厮满头大汗,抬来赌钱的道具,将桌面铺成赌台。
荷官盯住少女,温声道:
“小姐,是掷骰子赌大小,还是推牌九衍天地?”
喝一口热茶,少女敲桌面沉吟,暂未回答。
掷骰子的花样繁多,有比大小、猜单双,比的是听力、手法,自己是一个粗人,哪斗得过天天浸淫其中的荷官?那是白白地送钱!
推牌九,相对公平,一翻两瞪眼,耍诈的概率较小。
如意赌坊信誉卓着,不会玩老千砸自己的招牌,一切按规矩来。
小僖僮摸出两个纸封,送给每一位小姐姐察验,封口完好。
当众拆纸袋,取出两双雪白崭新的薄绢手套,荷官、小僖僮戴上。
是规矩,防止荷官、小僖僮作弊,消弥指纹印记。
一只玉盒里,静静躺着四十张条牌,优质硬玉的磨制、无瑕疵!
里面还有三粒六面的骰子,白玉研磨的赌具。
查验无误,四副一至九个筒子,再加上印了云彩的白板。
荷官娴熟地搓牌、砌牌,静静地看着十一位少女,请下注。
少女押了一只白色的牌子,代表一两银子,其余的看戏。
小僖僮用竹耙子推出三粒骰子,少女掂了掂,随意掷出。
十五点,荷官将第一张牌放自己的面前,再依次放出十一张玉牌。
小僖僮快速地扒牌,将每一张牌准确无误地送到赌客的面前。
每人一对牌,一对白板最大,叫晃天;一对九筒次之,称怼地!
对子胜散,散比点数,数大胜了。
而十点(除五对)最小,蔑称鳖十,见点就输。
荷官是庄家,同牌平,不输不赢,唯鳖十是庄家胜闲家。
见荷官望过来,少女狡黠地一笑,低声道:
“改一改规矩?”
稍迟疑,见不远处的牧羊示意,荷官点头,请说来听听。
少女狡计得售,竟“咯咯”笑起来:
“不急掀牌!若我自认牌好,可追加筹码,庄家可以不认!”
但是,庄家的底气不泄?跟了,输了要赔!
荷官笑了,跟职业的赌者赌运气,是嫌荷包胀得难受。
“全押了!”少女将筹码盘子送前推,竟赌上全部。
荷官敲了敲桌子,小僖僮扔出一个金色的圆牌子,代表一两金子。
十位同伴看也不看,将面前的牌推走,定定地盯住荷官、小僖僮!
荷官一惊,小僖僮一滞,遇上对头了?
“再来一两!”少女示意,一只筹码盘往前送。
不待荷官吩咐,小僖僮扔出一枚枚金色圆牌子,直到十一个。
“唉,没本钱了,奈何?”少女手一摊,无不遗憾。
如意赌坊不同别处,恪守几条规矩,不得突破:
1、赌坊内,不得借贷,不得放隔夜债,钱清请出门;
2、止接受黄金、白银、大子兑换,拒绝房契、借据、卖身契;
3、不得将身无分文的赌客逐出,应妥善安置挣一份工钱,不至饿死。
规矩是硬杠杠,多少身无分文的外地人被如意赌坊安置,或送到牧村的庄园过活,再挣一份回家的路费、或是重新做人的本钱。
如意赌坊不赚钱,牧羊过得很鳖苦。
牧羊图省事,不愿与蛮子交集。
“既是规矩,就不能更改,掀牌吧!”
“怼地!”闲客惊呼,没想到,庄家居然拿了一副好牌。
“是晃天!”小僖僮手快,掀了少女的牌,一时尖叫。
牧羊一拍脑门,大意了,竟被小娘皮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