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肆市风波
洛阳,是东都洛阳,神奇的洛阳。
无官,无官府,是洛阳的特色。
六朝古都长盛不衰,官民相安无事,足证其神奇。
洛阳无游手好闲的混混,无欺行霸市的狠人,没有强抢民女的恶霸,再浑、再狠、再恶的人都要臣服于朱氏,信奉忠、信、仁、义。
若论行业自律,洛阳自谦第二,有谁敢称第一?
三百六十行,行行和谐!
朱氏撤了,规矩仍在,洛阳人践行之。
官征赋税,像羊啃青草,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不会质疑。
官府核定花坞两万金珠的赋税,符律合规,花坞有缴税的义务。
而税虎的上下嘴唇一碰,赋税跳涨二十倍,不是不可以,江湖如丛林,弱肉强食是最基本的法则,虎吃羊需要理由么?
前提是,吴随福的浑号“税虎”,是否拥有“虎”的实力?
花坞是民,羔羊般的顺民,肯定不是羊,而是披羊皮的虎。
税虎凭官威掳走四十万不义之财,花坞靠实力夺回,各行各道。
税虎无能,追不回失金,又无证据坐实花坞涉案,应该认栽!
去花坞浑搅、滥缠?不仅落了下乘,更是坏了规矩。
花老鸨仁慈,仅仅废了税虎不用的小玩意,便是打杀,也无错!
洛阳无厢军,而五镇大军不听调,仅凭一干世家浪荡子,肯定不是地头蛇的对手,画夫人没有继续针对花坞,而是,再筛选软柿子。
批发兼零售?是肆市的功能!让衣食父母舒心?是赚钱的诀窍!
佳惠肆市,洛阳城百十肆市之一,普通而平凡。
错了,佳惠肆市不再平凡,因出了屠夫严二,而倍受客户青睐。
严二是屠夫,地地道道的土着,与二愣子朱袍、傻丫头朱菲交称莫逆,是真正的狐朋狗友,靠朱袍引荐,严二成了特许经销商。
牧氏水军的大货船,运来一头头活牛、绵羊,成了紧俏货。
日日凌晨,慕容氏的刽子手活宰牛羊,取热血祭祀水神、神龙后,
再剥皮、剔骨、清洗,才将新鲜的内脏、肉骨分送东京、洛阳。
严二凭交情,得到洛阳的专营权,止此一家,别无分店。
纯天然生长的牛羊,味道非常不错,十分畅销。
天才蒙蒙亮,肆市里响起开门、推窗的声音,赶头茬的人要来了。
赶头茬,指的是商户的第一单生意,为图好彩头,质优而价廉。
《洛水时鲜》小老板娘抛着媚眼,娇滴滴的声音传出二里地:
“严二哥,来十只牛肚、二十笼羊肝、五十条脊骨…”
严二缩了脑袋,翘着二郎腿,耳朵里塞了驴毛,没听见。
小老板娘再俏,也跟屠子无缘,何必让她占便宜?
赶头茬的规矩,是价砍一半,谁都不会太贪心。
小娘皮要的货市值两枚金珠,不是大子,真不要脸!
呃,似有默契,赶头茬的人约百余,却没有一人争抢。
等了半柱香,严二再熬不过,连连大呼晦气,依约让了头茬。
又甩了几个秋波,小老板娘满意离去。
洛阳是千年古都,人文荟萃之地,有好的食材,会有千百样美味。
有钱大家赚,有财一齐发,严二联合了二十几个屠子,一起经宫。
人来人去,人潮一直不减,转眼到了晌午,百牛、百羊售罄。
“恭喜发财,生意兴隆!”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有不速之客。
脸色泛白,被花老鸨踢了一脚,税虎大伤元气,声音也变了。
严二头也不抬,冷冷回怼道:
“卖完了!想啃牛鞭、咽羊卵蛋,明天赶早!”
嘲笑声起,谁都知道税虎挨了花老鸨的无影脚,再没办法做人。
脸皮泛起红晕,税虎羞愤难当,呆立片刻,才恢复正常。
“照章纳税,是每个子民应有的义务,我是查稽税的!”
严二诧异,盯住税虎瞧了半晌,才确认,税虎是认真的。
肆市有社头,负责收缴摊位的租赁费用,其中,包含了税费。
简言之,严二应缴的税,是年前就缴清,跟税虎没有毛的关系。
“甭捣乱!想钱的话,找社头去!”
税虎笑了,声音怪怪地,很不屑,摆手道:
“你缴的是一个摊位,眼下,你占了二十三个摊位,要重新计算!”
严二错愕,合伙人都是熟手,都缴了各自的摊位费,你乱来!
税虎得意,暗施了眼色,百十灰衣人围住了大大的肉铺。
摸出鼻烟壶,拔了拔烟丝,再点燃,税虎猛吸。
“阿…阿…阿嚏!”眼泪横流,唾沫、鼻涕乱喷,太爽了。
税虎伤了元气,是靠鼻烟提神。
“税,是国之根本,本座不敢片刻懈怠!据长时间的观察,你的肉铺每天卖百牛,进价两枚金珠;百羊进价四十枚,合计应税额两百四十枚,应缴税额二十四枚,再乘以三百六十五天,计八千七百六十枚金珠!再加上摊位费、营业税、附加,取整数,一万枚金珠!”
被雷倒!
不止严二,还有合伙人,围观的人,都宕机了。
旧例,严二及合伙人应缴税、费,实为四十六枚金珠!
而且,牛羊的原始税由雍城征收,跟洛阳没有关系。
洛阳应征的,是拆解牛羊的流转税、杂费,税额不会高。
醒过神的人窃窃私语,似觉梦中,税虎之名,真真名不虚传。
肆市出了状况,早有好事者找到社头,赶紧地!
社头,不是恶霸,是和事佬,最喜调解纷争。
“税虎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请去迎春楼一叙!”
呃,好像,税虎大人的脸,又充血了。
你是故意的!
税虎大人挨了一脚,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去迎春楼!
社头一呆,是想了税虎的遭遇,一时尴尬无比,搓着手尬笑。
又有人涌来,还是灰衣人,看样子,税虎准备大弄,要扳倒严二。
感到事态严重,社头敛容,瞟了瞟羞愤难当的税虎,低声解释道:
“大人,佳惠肆市店铺的税费,是由小老儿代收代缴,请移步!”
税虎的心里稍平复,似看到社头的怯意,知道怕了?
“好!据测算,严二的铺子,应缴税费一万枚金珠,付钱吧!”
一万两金子?
社头宕机,再怎么敢想,也凑不足一万枚金珠的数?
“大人,其中有什么误会?一铺两枚金珠,已是极限!”
猛翻白眼,再配上不似正常人的气色,社头被吓得连连后退。
得到税虎的暗示,一文案将征缴严二应税的单子,递给社头。
俩老眼一睁,社头被惊到了,手不停地哆嗦,嘴里不停地嘀咕。
“我终于明白花姐为什么踢你了,真是的,想钱想疯了!”
税虎疑惑,为什么貎似胆小、猥琐的小老儿,敢胡言乱语?
社头哈哈大笑,随手撕了税单,化作漫天的纸屑,边走边摇头:
“老子是和事佬,却瞧不起下作人,瘟官甭怕,想做就做!”
税虎又呆,像瞧神经病似地,望着社头远去的背影。
唉,懵懂之人不畏虎,是将笑虎当成病猫。
洛阳是朱氏的老巢,任何行业、任何人,都与武扯上关系,像是花老鸨,若没有三板斧?早丢坑里作花肥了!社头,会是软柿子?
社头非生而社头,必是小小乞儿混起,不仅性子坚韧,又是圆滑多诈,更是身手了得,若身子骨不硬朗、拳头不够硬,早喂野狗了。
社头的身手了得,更兼有大票的乞儿,谁都会给几分薄面。
有社头的场合,不会有人动粗,更不会撸袖子揍人。
假如,社头拂袖而去?
止代表一件事,社头不再插手纠纷,任由双方自行解决。
伸了伸手,“嘎巴”声像炒豆子响不停,严二活动筯骨了。
严二是少年,合伙人也是,争强斗狠是禀性。
税虎心虚倒退数步,声音尖厉:
“小子,你敢抗拒国法?还想袭官?不怕被灭了九族?”
严二纵起,左手伸出,掐住税虎的白嫩脖子,反复瞧!
蓦然一呆,严二低头,税虎的下档湿了,还有恶臭。
“真是晦气,小爷不屑杀活死人,滚吧!”
随手一丢,将税虎抛出三丈远,直痛得税虎呲牙咧嘴。
喘了几口粗气,税虎恢复一丝灵智,真真奇耻大辱,失态尖叫:
“杀!杀光吝悭的刁民!再收走他们的一切!”
爆笑!哄堂大笑!围观的人笑抽了!
呃,是对屠子少年的侮辱!
江南世家,不是乱战崛起的中原世家,更像是富家翁、浪荡子。
而洛阳城的少年,哪一个不是顶着“肉包”长大的?
“唰!”一根铁竿伸出,顶端是一个皮索,套住了一个灰衣人。
一顶、一拉,灰衣人立不住脚,被拽向空处。
一刀掠过,灰衣人的脑袋飞起,无头的尸体抽搐。
少年是屠子,是宰牛屠羊的屠子,铁竿套索专对付彪悍的猛牛。
一竿、两刀配合无间,一个个灰衣人失魂丧命。
才一柱香的时间,税虎带来的三百灰衣人,被全歼。
严二吐了唾沫,直喷税虎脸上,嘴里骂骂咧咧:
“什么世家,还是牛气哄哄的江南世家?竟是土鸡瓦狗,我呸!”
完了,结束了,税虎万念俱灰,闭上眼睛,准备受死。
严二很生气,声音大得吓人:
“死瘟官,再不走,老子要割人头了!”
税虎又被一吓,又是几哆嗦,身下又湿一片,连滚带爬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