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看
易水寒也不想冷场，就揣测道：“那身穿绸缎的中年男子，我认识，是湖锦丝铺的少东家，姓张名起，没听他家最近要吃官司啊。”
还不等楼上三人想明白，就又听道士说道：“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试验。这就是粗算、粗相，贫道送林桃县的各位几句相法，是叫大家听我的相法如何的，送相就是这么几句，要是细谈、细相那可就多了。”
“一辈子吃喝穿戴，仕途经济，父母伤亡，几位兄弟，妻宫妨否，子嗣多寡。我断小孩特别准，小孩见长，士农工商该入哪行，贫贱富贵，达穷寿亡，少中老三步，哪步走好，哪步走坏，详详细细地把这孩子的一辈子都谈尽了。”
道士弯腰从旁边框里拿出一沓子纸单子，对周围人接着说道：“今天赠的六卦已完，不再相谈，要是有谈的，请带着孩子来，孩子最好别超15岁，这样断得清楚。大家就按照纸单子上的地址走，贫道在城外浮云观挂单，恭候各位。散了、散了，今天不谈了。”说完就给大伙发单子了。
楼上三人一听就面面相觑，这三人一人衙役世家，街面的掌故，没见过也听过；一人诗书传家，官场上的门道也耳濡目染；一人是家生子，宅门里的烂事也都有所耳闻。
一听这道士牵扯着孩子就坐不住了。特别是平清苗，平老爷才刚上任没多久，要是县上出了夹带人口拐卖的，可是对官声大大的不利，急忙安排道：“小易，你和平安身量相仿，你俩互换衣服，你穿着便装去会会他，别再是人贩子。”
紧接着又对平安吩咐道：“平安，你去看看城门口壮班是哪位当差，就说老爷听说街面上聚了不少人，让他们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小易查出他是人贩子，直接就绑了回衙门。”
易水寒和平安二人找茶博士挑了间伙计住的屋子，迅速换起衣服。
这倒给茶博士唬了一跳，心想没听过老易班头的儿子喜好龙阳啊，要了间伙计的屋子这就脱衣服了。
还不待茶博士上前偷听，两人就换好衣服迈步出门。
两人也顾不上茶博士神色有异，一个往卦摊，一个往城门口奔去。平清苗自然还在楼上，只不过没了坐着喝茶的闲情逸致了，双腿站起，两手扶着栏杆望着那卦摊。
因为老道说今天不算了，周围的人就都散得差不多了，就还剩几个人还在卦摊旁边传阅纸单子。
易水寒斜眼一看就看见纸单子上面写道：中原上国京城大相师到大凉国林桃县，现客居浮云观，上晓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断儿断女前途，无所不灵。
一能知子女士农工商哪行做事；二能知父母克与不克；三能知兄弟几个；四能知妻妾多寡，贤与不贤；五能知子嗣有无，送终有几；六能知当下吉凶祸福；七能知所谋事，成与不成；八能知祖业有无。
后面还印着：如不灵验，分文不收，精谈一吊钱，暂收200文，每日谈六相；过了六相，仍收一吊卦资；十五岁以下孩童赠卦，每日赠卦二十，先到先得，午正（上午12:00）开始，截至申未（下午5:00），过时不候。
易水寒心想，这个老道还是个“勤行”，价码不高，有钱的老爷们肯定不乐意跟苦哈哈们一块排队，最后只能以量取胜，除非这老道真有些本事。
就这会工夫，易水寒就走到卦摊前，见那老道还在收拾东西。还不待那青衣道士开口驱赶，易水寒就抢先说道：“这位先生，您这‘戗金’和‘老周’的功力，晚生实在佩服得紧。”
江湖上把算命相面这一门叫做“金点”，也叫春点，说白了就是江湖黑话。
这里面也细分流派，“戗金”指相面，“老周”指六爻，相面好说大家都明白，刚才给穿着绸缎男的中年男子相看，掐指一算这门功夫就是六爻。此外还有“哑金”“袋子金”等与行文无关，暂不赘述。
这青衣道士闻言一愣，立马一合手，先请易水寒坐下，然后压低声音说：“贫道周游至此，还不知道此处规矩，失敬失敬，请小居士原谅则个，不知您是哪处码头的。”
易水寒一听青衣道士把自己当成城狐社鼠、地痞流氓了，不由得心中好笑。
可定睛一看，就见这老道的眼睛直盯着自己。易水寒心中一恍，下意识竟感觉这老道的眼睛比刚出生的孩子还清澈。
易水寒急忙收敛心神，他深知这“金点”一门察言观色俱是一流，怕被看破根脚，就把脸板起来，也不回他话，直接反问道：“渣子行的买卖，道长也做吗？”
就看那道长立马涨红了脸，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了，厉声道：“这贩卖人口，断子绝孙的买卖，贫道怎么会做？”
“也是。”易水寒还是摆个臭脸，摸了摸下巴磕继续说道，“这浮云观也算是本地香火极盛的道观，要是丢了孩子的父母们，找上门去，好说也不好听不是，相信观主也不会留着不规矩的人寓居在此，在下赔礼了。”说完向青衣道长作了个揖。
做完揖继续说道：“听说浮云观观主很是黑心，挂单在观里都要劈柴担水才能换得三餐果腹，更别说你这在人家那做买卖的了，跟人家签契约了吗？”
青衣道士心下纳罕：看这人做派，拿不准是什么路数，刚开始下意识感觉这人是地痞流氓，怕是自己“打眼”了。
紧接着又想到，为啥这人找我要契，这人怕不是官身。一想到这处，就伸手从内衬把契掏出来，并拱手还礼道：“小居士客气了，这是契约。不知道本地有什么规矩，我这种还用去官府备案吗？”
话音未落，小厮平安就带着壮班一干人赶过来了，易水寒一看自己人来了心里更有底气了。
于是说道：“这倒是不用，没这个规矩。”说罢就一目十行看起了契约。
一看净是些住宿几天，抽成几何的话，于是心中大定，把契约还给了道士，走到平安身旁耳语几句，平安回报公子后，就带着壮班的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