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路
后来转念一想,张小姐家富裕了几辈子了,都是讲究人。即使嫌我家里穷苦变了心,也应托人先把我那祖传玉镯还回来。更何况瞧不上我,就瞧得起混混孙举了?
本来还想上前跟孙混混吵上几句,但怕扰了张小姐清誉,又自持秀才身份。于是理也不理孙混混,扭头便走。
孙举本来设想,自己虎目一瞪,李秀才就把银钱送上,自己就可以得吃得喝,逍遥一阵儿,哪承想李秀才扭头就走,煮熟的鸭子飞了。
于是他混不吝的性子就暴露无遗,一把把秀才李胜奇拽住,脱口便道:“李秀才,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我跟你说说我刚跟张小姐快活时候的事吗?”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况这混混当街就败坏张小姐的闺名。李秀才抬手就往孙举面门打去。
孙举本来想造成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的局面,哪想李秀才真跟他动起手来。这一失神,也就失了先手,面门上结结实实地被打了一下子。一吃劲,手中的绣鞋便掉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李秀才一个鱼跃就从地上将这只绣鞋抢进怀里,紧抱在胸口上不松手。
孙举也不是能吃亏的主,只略微一愣,看李秀才踉跄着起身,就扬手冲李秀才一个勾拳,于是俩人就扭打了起来。
秀才本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哪里是混混的对手。几招过后,局面就变成了孙举骑在秀才身上单方面输出。旁边更是围了一圈人,那场面简直是比赶集还热闹。
不料这时候张丰年张大户恰好过来,认出了李秀才。因为张丰年本就兼着地保,有守土安民的职责。
李秀才住在张家庄,本就在张丰年的下辖之下,或许是想着自己庄子好不容易出了个秀才,还被人当街暴打,自觉脸上无光。
于是也不管俩人谁对谁错,就架开了正在打斗的二人,还让手下拉偏架,护着李秀才的同时恶狠狠地往混混孙举的肋骨上来了两拳。
混混孙举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本就自身理亏,见李秀才有人出头,出头的还是张大户。怕自己闹大了被扭送官衙,于是色厉内荏地放了两句狠话,消散在了人群中。周围围观的百姓一看没热闹了,也就四散而去。
平安说完了这一席话,也是口渴难耐,拿起茶碗,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
翩翩公子平轩却意犹未尽,连忙问道:“那绣花鞋呢,是不是在李秀才手里了?”
平安也没想到平轩会这么问,于是含含糊糊说道:“多半...多半是吧。”
之后几人更是推杯换盏不提。易水寒的请求平大少爷也没回绝,这顿饭真是宾主皆欢。
易水寒也是脸上红扑扑的,自是没少喝。结酒上主食后,酒席也就自然而然地散了,平家三人和易水寒各自回家。
易水寒走在回家的路上,秋天的夜空,十分晴朗,满天的星斗,映在天幕上。
虽说易水寒醉着,却也不自觉地抬头找着北斗七星。
因为小时候,易水寒晚上哭闹着不肯睡觉的时候,老易就把易水寒抱上房顶,指着北斗七星说道:“那是帝车,由真仙驾着,一直围着天上的璇玑转。那璇玑啊,就是天帝住的宫殿...”
这么唠唠叨叨地说着,易水寒就能睡着了。这时易水寒不由得心中感叹:要是能一辈子不长大就好了。
易水寒一边走一边想着,看来找老易问当下如何破局刻不容缓了。
这时走到一座石桥上,易水寒突然听到桥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饶是易水寒胆大,醉意也被吓得皆无。
易水寒心道:我今年不是本命年啊,怎么总是好像犯太岁。好事一个没有,坏事各个不落,这不连女鬼都碰上了。
又摸了摸身上,黑驴蹄子也好,糯米也罢,平时人家出门也不带那些个玩意。这时易水寒突然想起在鼎香楼说书的一个情节。于是就解开了裤腰带,一边解一边想着:小爷我攒了十几年的这一泡童子尿,今天就赏给你这女鬼了。
正在要解还没解开的档口,又就听见一阵声音传来“你竟然辜负了我”。
易水寒大着胆子一看,顺着月光映在河上的光亮看去,看见正好有一人坐在河边,背对着自己饮酒,再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李胜奇李秀才嘛。
易水寒本是个心善人,怕他喝多了失足掉入水里,正欲上前帮忙扶一下李秀才,还不待行动,哪想他自己起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念叨着“你竟然辜负了我”,自始至终也没转头,也自然没看见易水寒。
易水寒心道:也好,这李秀才本就性子偏激,见我撞破了他的丑事,怕不也会记在心底。毕竟这世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少;升米恩,斗米仇的多。于是,紧了紧裤腰带就继续回家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平氏三人也在回家路上。
“妹妹,你答应我,今后在闺楼老老实实地读书刺绣,别跟着哥哥出来了好吗?”平清苗全然没有平时自己那副大家子弟的做派,全然都是讨好的意味。
平安一听两位少主说着正事,也自觉放慢脚步,远远地跟在后面。
只见这翩翩公子正眼也不看平大少爷,自顾自地说道:“自从来到这林桃县,还没逛过庙宇道观,明天打醮一定叫上我。要不你屋子里的那些好书,金字开头梅字结尾那些。我就要告诉咱爹,让他当面指点指点。”
平清苗喝酒本就脸红,一听被自己妹妹戳破老底,脸上更是都涨出血色来,没底气地说道:“只此一出,下不为例。”
“好好好”,这翩翩公子敷衍道。听这意思明显没把平清苗的话放着心上。
第二天,依旧是卯初(早上5时),易水寒仍是自然醒又练起拳来。
看时候差不多了,就上衙门点卯顺便去吏房报备今天的公差——陪平大少爷去打醮。
吏房今日当值的姓刘,大号叫刘全刀,平素与老易交好,见四下无人就拉住易水寒语带诚恳道:“水寒,你昨日去张大户家,要没要他的行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