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执手之乐

南卓婚事后两天，因着一阵子操劳，金儿伤处隐隐发作，起了炎症，开始发烧，孟大夫给她开了几副药吃了，休息四五天才好了。好在这江浣君不愧是她亲自选的嫂子，不仅操持家务好手，南卓也被管得服服帖帖，每日开始勤奋用功上进。唯独两人都有点横，所以说话总不大对付。正因为这样，金儿反而比较放心，知她是个实诚人。

另外封子吉的伤也好了，南府就没什么事儿需要她想着了。她打算千庭叶一回来，两人还是回千庭府住，免得她婆婆又批评她。因为千庭叶整个三月都不在，她婆婆说他以前就常年不着家的，本来以为他娶了媳妇会好点，没想到还是如此，因此对金儿很失望，说她抓不住男人。还总拿燕秋跟她对比，说千庭檐每天都按时归家，还有她公公千庭弘也是如此。意思就是她们两人管夫君管得好。燕秋九岁就进千庭家了，基本就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金儿就不同了，总共就在府里睡了四晚，相比而言不太“家”，所以督促她尽快回千庭府受她熏陶，学习如何管教夫君。金儿甚是不解，管教夫君也得学么，而且，夫君需要管教么？她觉得她夫君宝贝适合自学成才，无需她管教。

想来有些烦闷，她于是打算出门找乐子，她能想到乐子最多的地方就是妓院，所以这晚天黑后，扮作公子哥偷偷出了门。她现在既是相府千金又是千庭府贵妇，有钱啦，自然要去最好的妓院。京都最好的妓院是长袂坊，她带着丰厚的银两决定去潇洒。不过到了长袂坊门口，她就被封子吉抓住了！她打不过他，真打不过！封子吉忠心耿耿，抓回去就交给了南仲乙。南仲乙训了金儿好半天，然后叫来南卓， 把南卓打了！南卓现在成亲了，要面子了，不敢声张，只有吃哑巴亏。可惜一回屋就被江浣君发现异样，很快招供了金儿去妓院未遂的事儿。第二天一大早江浣君就来找她吵了一架，她读书没人家多，吵输了。

丫鬟们见她心情不好，新橙按摩，新梨做点心给她吃，新桃给她看胸脯也不起作用，只好劝她像其他贵夫人那样出门喝茶。她带南卓相亲时喝茶已腻了，但眼下也没法子，南仲乙严令禁止她再玩任何不正经的乐子，那就只有去喝茶。新梅给她梳了个乖巧的发型，不作普通的妇人大发髻，分作两边挽着小辫子，一圈一圈环上，后面像一只大蝴蝶，头绳结垂下一点，甚是灵动，额前梳下些碎发作刘海，看起来既像少妇，但又少女感十足，很适合明媚春光。

下午新桃陪着她出去，她找了间高点的茶楼，坐在窗边有一口没一口喝了点茶，似乎也没什么乐趣。窗户看出去很远有个坝子，有人在放风筝。她感叹，“唉，春日无限好，可惜走不了，乐子处处多，偏偏玩不了，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好诗，好诗！”突然旁边一男子道。

金儿转头，一个文雅公子，清瘦爽朗，她忙起身胡乱作揖，“紫瑛殿下！”心头嘀咕，武当山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万万没想到一个那么不起眼的小道士，竟然是个小王爷，还得对他尊敬。关键他是小道士时，帮了她忙，讨人喜欢，眼下却是小王爷以及她情敌的弟弟，那就着实讨厌了。

紫瑛笑笑，“千庭少夫人有礼了。小王我可以坐么？”他用扇子指了指对面座位。

金儿心说小王八快滚，嘴上缱绻而语，“自然可以！殿下请！”随后吩咐新桃去招呼店家上新茶。

“怎么，少夫人烦闷？”他瞧她脸有愠色。

“是啊，现在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能玩。”金儿自然流露。

“那你喜欢现在呢，还是以前呢？是做少夫人快乐呢，还是做叶芊姑娘快乐呢？”他微笑着，语气温和，眼神明亮又充满深意。

金儿听他问的牵强，好似故意将话题引向自己过去的事儿。微微瞧了他，俊朗贵气还很和善，突然想起那沈林语，面目纯善无害做事却心狠无耻。想必这紫瑛也差不多，有个那样的姐姐，弟弟能好么，而且他能在武当隐藏那么深，也不是省油的灯。因着这些想法她起了戒心，不想和他扯过去的事儿。她淡淡道，“从前也罢，现在也罢，是这个人也罢，是那个人也罢，快不快乐好像差别也不大，日子都得向前，捡着了快乐就快乐，捡不着那就不快乐。”

“呵呵，依少夫人之意，快乐倒像是路边的石块，凭着运气捡拾。似是顺其自然，又不免些许悲观。”

金儿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和她说话，这种话和秦勉之或者她爹那种人说还差不多。她只是个粗人，无奈问，“那殿下以为呢？”

小二端来新茶，他急急地抿了一小口，抬头看着金儿，“小王以为，快乐不是石块，却是路，走快乐之路便快乐，不走便不快乐，但走与不走乃各人心念。”

金儿恨不得摔他一脸茶水，好叫他说人话。他接着说：“比方说，小王决定坐下与少夫人喝茶，就是快乐。倘若没有这样决定，便错过了这样的快乐。”

金儿点点头，觉着他就是故意调侃自己来了，“懂了，殿下的意思是快乐应该自己选是吧。那也确实是。嗯。所以，我现在选择走了，那样我很快乐！”说完她起身，“新桃，我们回府吧。”她实在不想再和他绕下去了，简直莫名其妙，管他什么王爷皇子！

她走出几步，听得笑声，回看，他果真笑得很开心。金儿更气了，登登登下楼，往街上走去，心想这什么人啊，修道修傻了吧。但是走着走着，脑子里又忍不住想他说的话，什么快乐不快乐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人有毛病。

“少夫人，请等等。”紫瑛竟又追上来，笑道，“有幸帮少夫人结了茶钱，小王也很快乐。”

金儿摸出一锭银子塞给他，“给你，你快乐，快乐，你快乐去！”

他见她如此生气，竟大笑：“呵呵，少夫人豪气，得了这么多银两确实又多了许多快乐。”

金儿被他气到，“你！”。她觉得这人是不是故意要气死她，好给他姐姐出气。可这不是搞反了么，应该把他打一顿给自己出气才好，想来他能在武当卧底，武功不错，要不打他一架试试，正好她伤也好了，活动活动筋骨！她情绪反转，终于“邪魅一笑”，捏了拳头，缓步靠近他，“殿下，不如咱们切磋一....”

忽然她感觉有什么寒光笼罩着自己，立马放下拳头，环顾一圈。“少奶奶，少爷！少爷！”新桃提醒她。

“啊！”金儿看见千庭叶正站在远处温暖的春风里冷冷地看着她，立刻收起邪魅一笑，飞快朝那个风姿卓绝的男人跑过去，奋力发出嫣然一笑，“夫君宝贝！”

千庭叶板着脸对她怒目而视。“怎么了啊？”金儿拽了拽他白净净的衣袖。千庭叶恨了一眼还站在那边的紫瑛，金儿明白了，“哎呀，那个脑子有病的臭道士嘛！十分讨厌，正要教训他！”。

千庭叶听她这样说脸色缓和了些。金儿忙牵他手，久违的温热传来，心念一动，委屈道，“你都好久没回来了，我可想你啦。”千庭叶没有甩开，反而握紧她，金儿知他没生气了。往前一点歪头看他，脸上一丝想藏住又没藏住的笑意。“走！回家！”他气粗粗地说，然后拉着她大步流星往前走。金儿另一只手又过来抱住他手臂，“夫君宝贝，你做什么去了，我好担心你！”千庭叶心想，哼，你还知道担心我，以前到处跑不也害我担心了么，害我想得那么苦。但是这种话他不能说，那太没面子了。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但这一眼，阳光照耀着她，比世上任何的花朵还灿烂，比整个春天都明媚，好想将她搂起来亲一口。但是他不能这么做，那太没面子了，他只是加快了速度，让她不得不急急地拽着自己。金儿快步蹦跶，乐呵呵跟着他。嗯，她明白了何为快乐？这样紧紧挽着他就是快乐！街上过往行人无不侧目，欣赏这一对如画般的神仙小夫妻，好似也跟着快乐起来。

千庭叶回来第一件事永远是找金儿，发现她又不在，即刻出门寻她。他现在出入相府很跟自己家没区别，在他的意识里，金儿在哪儿家就在哪儿。晚上难得六口人一起吃饭，这相比于之前南仲乙的孤家寡人是天壤之别。

“小叶啊，你不如做我家上门女婿吧。”南仲乙说。“好啊，父亲！”千庭叶一口答应。

“......”南仲乙只是尝试开玩笑，没想到千庭叶回答得如此干脆又草率，他想肯定是被自己女儿拐坏了。“唉，你爹妈肯定会埋怨我....”他的意思还是算了，但随后又说：“待会咱们也可再商议....”。

金儿觉得她爹说话也怪让人头疼的，再加上他和封子吉不让她玩乐子，闷着不想说话。她倒不是真有怨气，她明白的，她爹管教她，简直和秦勉之管她一样一样的，封子吉之于她爹，就相当她对秦勉之，忠心无二。她还想，假如她一直做秦勉之的护卫，将来他有了女儿，也喜欢玩乐子，她才不会像封子吉这样子抓人，一定是瞒着秦勉之跟他女儿一起玩乐子！！

直到睡觉她还闷着，晚饭后千庭叶和南仲乙谈话，不知商量了什么，好长时间才回房，也闷闷的。两人好像都有点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紧紧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