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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除夕这天,陈福屋里挤满了人。

陈福的大儿子几天前从外地回来,还带了一件稀罕玩意——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村里人第一次见电视机,稀奇得个个往陈福家跑。

附近的孩子听说他屋里买了电视,吃了早饭都跑到他家来看电视。昏暗的房间里摆了两张床,靠外边门口的墙下是一张老木长桌,一台黑白电视正摆在正中间,电视里放着《包青天》,周围站了一圈的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几个妇女也跑到门边张望,出来时嘴里直感叹:“啊呀,福老师,不得了,你屋里都看上电视了!我们听都才听说呢!”

陈福一脸的得意,“是,可不是第一次见。我屋里远高从外边买回来的。”

“啊呀,你远高挣了蛮多票子回来吧!啊呀,你是真有福气。”

“一般般,比屋里的那肯定是强得多。”陈福听着这恭维话,心里美滋滋的,他转身回屋,拎出一个小塑料袋子,从里边掏出包装好的点心,递到几人面前,“来,来吃。这也是我远高从大地方买回来的。”

“啊呀,客气得很。”几人满脸堆笑地接过点心。

“说起,明年要我屋里的两个崽跟你远高去可好?都已经十八九了,在屋里找不到事做,除了作田,平日就嘻嘻哈哈玩。票子是一分没见着。”妇女中的一个齐耳短发的瘦小女人这样说到。

“好哒,等我远高回来就同他说。他现在去找一起打工的后生玩去了。”陈福满口应承了下来。嘴上答应了,到时候万一麻烦可以找个借口推脱。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妇女得了这话,心里乐得不得了。同另外几个妇女站在陈福家的门口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与陈福家热闹喜庆不同的是对门的陈有和屋里,他家现在一副冷锅冷灶的模样。谭家英一个人靠在斗床背上,闭着眼流泪。刚刚她和屋里男人吵了一场,大过年里的,怕扰了别个屋里的福气,两口子关着门在房里争吵,连声音也是刻意压低了的,加上到处放鞭炮,陈福家又许多的孩子进进出出,所以同屋檐的人也没大注意。

陈有和吵过便沉着脸出了门,说不定又去打牌了。谭家英累了,不想管,也管不住。“随他怎么作死!”。她下定决心。

他们吵架也是因为打牌的事。早上谭家英去菜市场准备买点牛肉,好不容易挤进去称了一斤牛肉,付了钱正要走,只听得人群里一个男人耻笑道:“哎呀,有和老婆,你屋里有票子买好酒好菜,没票子还债?”。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高个子男人,谭家英并不认识他,见肯定见过,有点面熟。

“你说什么呢?我几时借你的钱了?认都不认识你。”谭家英气愤地反驳到。

“嘿嘿,你认不得我没关系,我认得你就行了。你有和与我打牌输了钱,说好了年前还,到今朝钱没见着,话也没一句!”那人还是一脸嗤笑。

谭家英一听这话,恨不得有条裂缝钻下去,她红着眼,丢下一句:“他的账,找他去!”,就羞愤地挤出了人群。

那个男人却还在人群里喋喋不休地数落陈有和多么地没品性,不守承诺。

谭家英羞耻地进了门,就见陈有和叼着烟坐在灶房里烧火准备杀鸡。

谭家英恨不得杀了他,她气冲冲跑到灶边,冷着脸问到:“你是不是还欠了别人钱?刚刚菜市场一个人找我讨账,人家说你打牌欠了他钱!你个天杀的,能不能做点好事?不是这里欠钱,就是那里赊账!”。她边说边流出了眼泪,是绝望的泪水。

陈有和怔了一下,他也想不到那个伙计会找屋里女人讨账,说好了不让屋里人知道的。他心虚地说:“那是上个月输的,我说了叫他不找你的……”

“你个天斩的!遭枪打的!你还是个人吗?还要不要做个人?崽女都这么大了,等着上学,你倒好,除了两个牌就是想着烟酒。我怎么会找了你这么个人!”谭家英说着就没声了,只剩呜咽。

“已经这样了,输都输了。我下次不去打就是了。先把年过了……闹得别个屋里听见了不好……”

“要脸的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来!”。谭家英再也不想同他说任何的话,一个人跑进房间,闭着眼靠在床背上。陈有和见谭家英正在气头上,他也不去找不好受,自顾自的去把鸡杀了,之后就出了门。

谭家英就那样闭着眼心里气着,又想到前几天的伤心事。

那天她正在灶房里洗碗。有良屋里的女人木秀径直闯了进来,趾高气昂地大声质问道:“你有和去哪里了?”

谭家英一脸的疑问,“找他什么事?”

“什么事!你有和上半年在我屋里赊了三包化肥,说好卖了早稻就还的,这都过年了都没音信。总不能留到明年去吧。”

有良屋里在路边起了一栋带院子的大屋,他老婆因为上过五年级,有文化,被推选为妇女主任,有良自己就贩卖化肥,有时也用拖拉机给村里人拉货赚钱。其实,身为粮站站长的陈达世最先推举的是堂哥屋里的三儿媳——谭家英。谭家英在娘屋里的时候已经跟着她妈做生意了,虽然没读过书,脑子却活,学东西也快。可是谭家英却推辞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开展工作?还是让有能力的人上吧……。这后来才选的同组的有良老婆——木秀来当这个妇女主任。木秀因为妇女主任最开始的人选是谭家英而心里暗暗攒着一口气:我木秀哪里比那个绣花枕头差啦?还让我捡她剩下的!看着吧,我的日子越过越好,她谭家英却只能在泥巴里讨生活!

不过,说实话,要是木秀寻的是陈有和那样的人家,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呢。她一家现在住的大房子是她老公公——陈万世一手盖起来了。陈万世跟陈谦世、陈长世、陈光世是亲兄弟,他排行老大。陈万世今年六十二岁,是个勤快人,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牵猪公”。只因为他有一头上好的种猪,那公猪长长的身子,壮实却不肥胖,雪白的鬃毛下是白里透红的皮色。要是谁家的猪婆发情了,就会到他屋里来请他的猪去帮忙,当然不白帮忙,有现票子报酬的。所以,你经常能看见那个瘦高的“牵猪公”,手里捏一根细软的枝条,赶一头白白壮壮的猪到各村各户去做营生。

陈万世不止这一门营生,他脑子活。在坡上修了一间低矮、简陋的瓦房。一人来高的屋顶,屋里的地面挖了一个大坑,坑上横摆三根一脚多宽的木条,一扇由几片木块钉起来的木门就正正地对着这三根木条。这就是一个茅坑了。方圆几百米,几十户人家的人都来这里拉屎。隔不了多久,陈万世就要从这里挑一担粪水到地里去浇菜,甚至还浇庄稼地,这样他就可以省下一大笔肥料钱了。他还经常提一个烂簸箕,右手捏一把卷钩子到村里各个地方去拾猪粪。各家的猪都是散养的,猪儿们一到白天就在家周围到处乱串,猪粪也是随处可见。陈万世怎么能让这宝贝让别个捡了去,他常常有事没事就出去捡猪粪。

因为这样会过日子,陈万世手里攒了不少票子。可是他又只有陈有良一个儿子,出嫁的三个女子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这些票子肯定是给有良的。因此,当有良成家之后,他便给儿子盖了一栋大屋场,就在勺子岩脚下,靠出村的三岔路口。有良从小不善于务农,于是他又出资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给他开,让他到附近的石灰窑、土砖窑帮人家拉货挣生活。这两年,有良又在他老婆的帮助下,做起了肥料生意。因此,有良一家的生活是真不赖。只是有良这个媳妇不太待见她的公公婆婆。因为陈万世本身抠搜得很,他老婆一不小心病了,都要骂:“净会乱花票子,鬼使你生病的!”。因此,他忍痛将家底掏出来给儿子盖起了一间屋子后,事后又心痛得到处跟人家说,“啊呀,我有良的一栋房子都是我出票子盖起来的。啧啧啧,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多事者必然要将这话无意透漏给木秀,“你公公说你的屋都是他起的呢!我怎么遇不到这么好的公公……”

木秀当然不乐意,她想:盖了就盖了,你个老东西还到处去说唱,让我怎么做人?

就这样,她心里不舒服公公陈万世,找了个机会跟他吵了一架,连带的陈万世也争着一口气不到儿子的新屋,自己两口子住在原先的老屋里。

说回原话。听了木秀一番羞辱的谭家英心里又惊又气:屋里男人明明是去的什马镇信用社贷了三百块钱买的化肥,怎么变成在有良屋里赊的了?

谭家英忍着气恼,问到:“木秀,是不是搞错了?肥料钱我们去信用社贷的款。”

“怎么会错!那日我在家,还是我给记的账。你看,写得清清楚楚。”木秀说着,就把手里的小本子翻开来指给谭家英看。木秀逮住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地出口气,她气势咄咄地甩着手里的本子,用一种嘲笑、挑衅的语气大声嚷道:“你看看,你看看!不就是你有和写的欠条!难道还想赖账不成?你们也真是没有一点脸皮,欠了钱还想拖着不还!别人家也要过年,要是个个都像你们一样,别个还做不做生意?……”

谭家英腾一下红了脸,她平日里也是要面子的,凡事不想落人后,现在却让同辈的妇女来家讨账,你说丢不丢脸!她气得嘴唇都乌了,哑着声音说:“这事我不知道,等下他回来了,我让他亲自去你家说。”

木秀这才不情不愿地拖着她那矮胖的身子,撇着嘴,摆出一副胜利的姿态从有和屋里退了出来。出来后还不忘跟站在马口里竖着耳朵听墙角的陈福家的和前进家的女人宣扬宣扬:啊呀!你们说说看,她屋里男人还是春天在我那里赊的肥料钱,到而今也没还上,连句话也没有!你们评评理,有这样做事的吗?我们也是看在同房的份上才赊给他的,但也要有点自知之明吧,不能不认是不是?”

“啊呀!那是那是。”

陈福女人和前进女人连连附和地嚷了起来。

屋里的谭家英早已泪流满面,她忍着不哭出声,肩膀气得一抖一抖……

一直到天黑,陈有和才嘻嘻哈哈进了厅堂。等他吃了饭,进了房间,就看见谭家英黑着脸坐在床沿上。于是他嬉笑着走上前,“又是哪个引你不喜欢?”

“除了你,还有哪个?今天下午木秀来过了,她说你在她那里赊了肥料钱没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去信用社贷的款吗?单子都有。”

陈有和一下心虚了,声音低了下来,“呃……是上半年赊的。”

“上半年的不是去贷的款吗?既然你肥料是赊的,那票子呢?票子也没见一分!”。听了这话的谭家英气得整个人都抽空了一样。

“用了……”

“用在哪里了?用了你也有个用处。用在哪个地方,你给我说说。”

“就是用了。”陈有和越说越心虚。

“那你讲用到哪里去了。”

“打牌输了……”。陈有和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出实话。那天他才从信用社出来,出门就碰到村里两个熟人,下店子的高佬和细根,两人都是来贷款买种子化肥的。三个人就一起骑了单车上了回羊山的黄土路。路上,高佬提议时间还早,要不去有发店里玩两把,他同意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手气这么背,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把刚从信用社贷的三百元钱输光了,他本来是想赢点钱去家英面前邀功的……。这下好了,本都输完了。肥料的事可咋办?他马上想到去找有良赊几包肥料,到时候跟家英说是买的,这样就能瞒过去了,只要自己日后把钱还上就行。

谭家英眼前一片黑,“你个死人!还要不要活了,一家老小,你同别人去打牌!”

想到这些,谭家英心里下了一个决心,她要出去打工赚钱。这个男人是靠不住的,她对这个男人已经绝望了。孩子还小,又没个住处,屋里连女子上学的钱都拿不出来,到明年下半年,立生又该上学……还有许许多多的烂事。

随着“噼里啪啦”鞭炮的炸响,各家开始准备吃年饭。陈福屋里的孩子们在他们爸妈的喊叫声中陆陆续续回家吃饭了。陈月红和立生不一会儿也从陈福屋里出来,陈福家要吃饭,把电视关了。姐弟俩看见自家桌上冷冷清清的,就进屋找妈妈。只见他们的妈痛苦地靠在床上。

“妈,妈……”。月红和立生连喊了几声。

“哦。回来了。”谭家英艰难地坐了起来。

“我身体不怎么舒服。饿了吧,妈妈现在去煮饭。”谭家英心想怎么样都要让孩子过个年。她起来洗了把脸,就去煮饭。月红和立生看出妈妈不高兴,立生乖巧的去灶边烧火,月红则帮妈妈洗菜。饭菜很快就好了,今天只炒了三个菜,谭家英没心思弄,时间也晚了。到了吃饭的时候,陈有和自己从外边回了来,谭家英也不再说什么,一家人默默吃完一餐简单的年饭。

等到了初二,一家人照例去了煤矿岭。煤矿岭在年前停产了,计划年后搬东西。工人也走了一些,只剩十来户在这里留守,显得有些冷清。

谭家英的娘家却还是热闹,她大弟建国从外边带回来一个傻瓜相机,正在屋侧的草坪上给家人照相。

“月红,你和立生、成辉、成光几个到坡上去拍几张。”谭建国笑着拉起四个外甥往上边有日头的地方走。在他的安排下,个头小些的立生和成辉分坐在半蹲着的成光两边,闭着眼睛,摆出一副和尚打坐的姿势;月红紧挨着立生,盘腿坐在枯黄的草地上,看着他们滑稽的表情,露出开心的笑来。她的头上是谭家英给她精心梳的两个丸子头,一边还套了一朵小红花。

“咔!咔!”随着快门键的按下,相机上留下孩子们快乐的瞬间。

“相片等哪天我到田中镇上去洗出来,你的下次来再给你。”建国笑眯眯地对姐姐说。

“好,做得。”谭家英尽量表现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这一两天,她都是扯着精神才不至于被娘家里看出有什么来。

陈有和倒没什么,他来了老丈人屋里,照样和姐夫、舅子们打牌玩乐。

正月十五这天夜里,谭家英和两个孩子坐在屋里,月红和立生坐在桌子边玩游戏。陈有和出去晃荡还没回来。在农村里,元宵前都算是过年,一大帮的老爷们在村里嚷嚷叫叫地玩乐,他现在准是又躲到哪里同别个打牌去了!

谭家英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些,她同光明大队的的桂花说好明天早上四点半到新店子坐车,她们打算一起出去挣钱。每隔一天,会有一趟从东村出发,途径离羊山村一两里地的新店子的长途汽车发往一百四十公里的市汽车站。

这事她没让陈有和知道。桂花是她很早就认识的老熟人,桂花的娘屋里在离煤矿岭不远的一个小山村,那个村总共十来户人家,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两人就有交集,后来两人又先后嫁到了羊山,之后又时常会结伴回娘屋里,关系可以说很好了。桂花也是个苦命人,早两年死了男人,留下两个儿子,大的十一岁,小的八岁。她屋里也是苦得很,一个女人作田,很多事都做不了,得求别个。经过这么多事,两个女人一商量,决定由桂花牵头,同她侄子说好,跟着一起去外头挣钱。她侄子去年到过一次外头,有经验。

谭家英收拾了几套自己的衣物,就坐在床边看着什么都不晓得的孩子。她心里最舍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孩子……。她就这样呆坐了点把钟,鹅山庙里传来“当当当”的撞钟声,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她打起精神,从枕头下摸出一张两元的钱捏在手里。“月红,立生……”。她用颤抖的声音轻声唤着。

两个孩子回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妈,“嗯。”

“过来,坐到床边里来。”

月红和立生乖巧地走了过去,坐在床沿上。

谭家英一只手挽一个孩子,艰难地开了口,“妈妈明天去打工,你们在家里要乖……”。她的声音都沙哑了,一行眼泪滑下脸庞,最后竟哽咽起来。

“嗯,好。”月红和立生还不知道打工的真正含义,只以为是在附近,就像去外婆家一样,一两天就回来了。他们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月红,你是姐姐,得照顾弟弟。立生,你要听姐姐的话……”。谭家英说不下去了。她把手里的钱塞到女子手上,叮嘱到:“这是给你们买东西吃的,想妈妈的时候就去买点零食……”

“嗯。晓得。”月红和立生还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多的钱,心里竟然有点激动。

谭家英又跟孩子说了一点别的,就关了灯,带着两个孩子睡到被子里。

月红和立生很快睡着了,谭家英看着孩子们平静的睡脸,又偷偷地哭了一阵。

凌晨四点,谭家英就起身了。陈有和还没回来。她打着手电穿过一条条黑不隆冬的小巷子,慌乱的脚步声引得路边人家的狗发出几声警觉的叫声。

谭家英气喘吁吁地来到桂花屋外,桂花和她侄子,还有另外几个后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快走,怕误了车。”桂花连珠炮似的说完,一行人穿过夜色,快马加鞭往新店子赶。几人到了新店子的路口,其中一个年轻人看了看表,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分。他们一行人便蹲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

一束强光刺破这无边的夜色,由什马方向一路驶来,这会儿已经到了一里地远的油麻。

几个后生眼尖,看到这模模糊糊的亮光,马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一点仔细瞧了瞧,确定是班车来了,他们跑回去招呼蹲在路边的其他人,“是班车来了,快走到路边边一点,大家莫跌落东西了。”

很快,他们就坐上了去往市汽车站的班车。车子颠簸在土路上,桂花和谭家英觉得胸口闷痛,胃也恶心起来。两人昏昏沉沉了一路,车子走了近四个小时,随着长长的一声:“切——”。班车停在了市汽车站的站外。

汽车站的对面就是火车站,中间隔了一条马路。

谭家英和桂花两人几乎要昏死过去了。她们下了班车之后,拖着两条无力的腿,酿酿跄跄地跟在后生们的身后。

“快点,快点,莫误了火车!”几个后生催促着她们。

听了这话的两人心里又急了起来,她们加快了脚步,这样冷的天,身上竟然也出了汗。

好不容易进了火车站,里边已经是人山人海,比什马过年赶集的时候还要热闹的多!过了进站口以后,火车四周围了一圈像他们一样穿着土气、背着包袱的的乡下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挤在上车口,都想抢着早一步上去占个好位子。

“怎么办?不会上不到车吧?”谭家英和桂花两个女人胡思乱想起来。

还是几个后生有办法,两个身手矫健的后生从窗户口里翻进去之后就要谭家英和桂花伸手,他们在里边拉,在车外的后生则用力把她们托举起来,这样他们一行人才上了来这车。上车之后,他们像看猴把戏一样,看着车外还没上到车的人之间推推搡搡的表演。

伴随着呜呜呜的长鸣和一阵阵白烟,火车开动了。谭家英坐在靠窗的位置,呆呆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身旁同来的后生们开心地说着话,他们带着美好的希冀,憧憬着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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