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糖葫芦
郢都。
大楚心脏,一国都城。
自古各国向来都有天天子守国门的说法,楚国则是将此说法贯彻到到了极致,大楚建国伊始,国土有限,是弱国中的弱国,便是太祖皇帝力排众议建都边疆,豪言山河国土半寸不让,立志京城在则国在,京城破则国灭。而后八百年,代代君王励精图治,呕心沥血,大楚国势才得以蒸蒸日上。
数十年前,列国战端四起,尤其以齐楚最强,俯视列国,而最终随着诸国覆灭,造就了如今南北割据之势,各国虽灭,却仍有残余,因此两国都面临各地起义不断的问题,仍在各自消化,自谋发展,数十年过去,两国对国内格局的掌控越来越根深蒂固,就楚国而言,截月山的覆灭几乎意味着出国对南方大地的全面掌控,而在这样的局势下,,齐楚这两个庞然大物的摩擦也在不断升级。
明眼人都知道,或许两国决战,为期不远矣。
一统天下之志,哪个君王不是梦寐以求?
如今大楚雄踞南方大地,早已不需要以京城作国门,不需要天子亲守国门,但历代君王从未忘记太祖之誓。
甚至不是没有帝王动过迁都北移以明一统天下之志的想法,两百年前的楚昭帝就曾说要破一国,就迁一次都,并且放言:太祖言京城在则国在,朕便要京城至则国至!
只不过迁都事关重大,太易动摇国本,无数大臣死谏之下,才作罢。
郢都如今虽已不是大楚边境,交通却无比发达,尤其是直达边疆的官道多大十六条之多,只为能够缩短直达边疆各大重镇的距离,甚至当下便还有一条运河正在开凿中,这条运河的开凿也牵扯了楚国如今大部分精力,也占用了诸多人力物力。
建武帝曾在朝堂上明言:迁都事大,那朕便要京城不在边疆,如在边疆!
今日是建武二十一年七月四日,是王应墨随破甲抵达郢都的第一日。
今日还有一骑,从边疆而来,略先于破甲。
此人浑身血迹早已干枯,像是刚从一场大战中归来,胯下骏马神异非常,一看便非凡马,人虽浴血,马却只沾灰尘不见血迹,显然是换过,而此马纵然神骏,此刻也是口吐白沫不知道跑了多久。
刚到宣武门外,战马已是力竭,轰然摔倒,马背上的传令兵随之摔倒,看他的情况,若是这般摔倒恐怕不死也要残废。
城门外却有一将,眨眼间掠至身前,稳稳接住传令兵。
传令兵高高举起手中五寸阴符,嘶声道:“紫荆关告急!”
说完脖子一歪昏死过去。
接住他的守将面色大变,取下阴符,将人交给一旁士兵,便直奔城中而去,留下一众守门士兵面面相觑。
齐楚边境向来摩擦不断,三月一小打,五月一大打,但实际上也还停留在摩擦的范围内,直到截月山一役开始的同时,齐国鞍山王亲率持戟卒陈兵徐州边境,与宣平侯与建阳关对峙,边关局势瞬间紧张起来。
而如今,一则边关震动朝野,最为要紧的便是这则消息并不是来自徐州。
凉州,紫荆关告急,两座附城尽数陷落,齐骁果军围困紫荆关,甚至幽郡突骑已经孤军南下,直入凉州!
此时早朝已毕。
消息一出,各部官员再度向皇宫而去。
果然,不过多时,朝会再开。
边关局势本就是严峻多时,但直到今日,这场大战才算拉开帷幕。
破甲刚驶入港口,王应墨便看到一个身穿蟒袍两鬓斑白,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立于码头,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
旁边人群都自觉为两人让出很大的空地,因此十分显眼,不外乎王应墨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王应墨牵着莫念纪随着梁众山、华阳一并下船,昭明与迟宇轩也随后下船,并且二人身旁还多了一个衣着有些邋遢,头发也乱糟糟的男子,看不太清年龄。
王应墨确幸从未在船上见过此人,不免有些好奇,不过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便作罢。
贵妇人携带一众侍从先行离开,面色有些阴郁,一个道脉境的修士即便是在京城也不是弱者,就这么战死在与琼玉的战斗中,即便那贵妇人身份非凡,即便朝廷会作出相应的赔偿,对她的家族势力也会是不小的冲击。
郑演便是个不善言辞的,先前一战若不是王应墨他恐怕也活不下来,故而离开前与王应墨微微颌首致意,倒是郑朝阳主动与王应墨说了几句话,相约日后设宴答谢,王应墨值得敷衍一番。
阮之江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看,那个董叶竟然是琼玉的人,此事必须马上禀明父亲,早做准备,免得给政敌手里落下把柄,朝堂上发难。
“莫兄初来京城原本怎滴也该在下尽尽地主之谊,但如今家姐之事实在耽搁不得,我须抓紧时间与我父亲禀报,还请兄台见谅。”阮之江再急也不会没有与王应墨寒暄一番的时间,两人相交颇为投机,阮之江是真心想交这个朋友,并不是因为王应墨展现出来的修为天赋。
王应墨自然可以理解,于是笑道:“无碍,想来阮府在京城也不难找,我若是登门拜访,还请不要闭门谢客就行。”
他这番话显然也是认下阮之江这个朋友了,阮之江一听此言也是笑了起来,眉间忧愁花花开不少:“扫塌相迎!”
再与李云商阮之懿一一告别。
直到看见阮之懿莫念纪才脆生生开口:“姐姐再见。”
阮之懿对这个贪吃可爱的小丫头始于越看越喜欢,半蹲下身子柔声道:“年纪别忘了以后来找姐姐玩,京城里可多好吃好玩的,姐姐给你买。”
莫念纪一听吃的两个眼睛就眯成月牙,笑脸灿烂雀跃道:“好哒好哒。”说着还跳起来抱了抱阮之懿。
阮之懿直到走远还不停回头看这个讨喜的小丫头。
莫念纪也是只要看见她回头便笑容灿烂的摆手。
王应墨气笑道:“一听吃的你就走不动道,要不你跟他走吧。”
莫念纪两眼放光道:“那师傅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呢?”王应墨一头黑线,莫念纪天真无邪。
蟒袍男子显然便是在等梁众山。
华阳故意落了半步,漠然道:“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凤。”
高凤与梁众山见了一礼,声音醇厚,开口道:“太傅大人,陛下有谕,请大人上朝。”
梁众山奇道:“这个点?”
高凤点了点头:“事发突然,还请大人移步,我们边走边说。”旋即她又转向昭明二人再度开口:“陛下有旨,昭明大人即刻返回建阳关,迟将军官复原职,一并回返。”
昭明与迟宇轩对视一眼,马上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双双抱拳沉声道:“领旨!”而后毫不拖泥带水,直接离开。
梁众山也直到必然是边关告急,于是对华阳吩咐道:“你带他门返回问道院。”
华阳点了点头。
梁众山便于高凤一并离开,直奔皇宫而去。
之时高凤离开前还不加掩饰的打量了王应墨一番。
王应墨此刻也知道自己两次战斗的表象,必然已经引起的齐国高层的注意,也就对高凤的眼神见怪不怪了。
郢都建都八百年,经过一次次扩建,才有如今之壮阔,整座城市分作三层,外城内城以及宫城,外城是百姓生活之处,内城则是各大氏族官员府邸所在,而以皇宫为核心的宫城建立了各部衙门,和大量官员起居之所,楚国官场风气如此,许多官员为了方便工作往往数日都不会府邸,历代君王体恤臣子特低在皇宫周围建立大量住所,以供臣子起居。
但论外城便有足足八道城门,以保证整座京城交通畅通。
京城守备森严,上空严谨飞行,城墙上闪烁寒光的巨弩乃是墨家耗费心血才打造而出的据城弩,甚至能够威胁灵胎境的修士,乃是只有京城和边疆数座雄关独有的守城利器。
不过华阳也没打算带两人飞回问道院。
此时问道院的车马早已备好,驾车的是一个身穿问道院制服的年轻男子,想来是问道院弟子。
倒是那马车颇为显眼,车厢制作精美,雕龙画凤,满是华丽繁复的装饰,这倒也还好,前面拉车的马更是吸引人的眼球。
此马通体雪白,不掺一丝杂毛,身形比一般骏马都大上一圈,四个蹄子乌黑如墨与一声白毛形成鲜明对比,更特别的是那一双眼睛里竟然好似有人的感情一般,看着华阳,满是讨好。
年轻人神色有些激动,恭敬道:“见过毕方大人。”
华阳作为问道院护院圣兽,身份之高,仅在院长与老天师之下,平日里那是他们这些寻常弟子能见的,如今也是运气好碰巧在港口值守才有缘一见。
华阳微微颌首便率先登车。
王应墨立马就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先前在华阳面前低眉顺眼,一脸讨好的白马,瞬间就趾高气昂起来,看着王应墨的表情甚至都都透露这一股不屑。
王应墨有些好笑,他在王家什么奇珍异兽没见过,没曾想今日还给一匹马给鄙视了,即便他能看得出此马颇为不凡,极具灵性,想必是有些异兽血脉,但你也不能马眼看人低不是?
与他不同的是,莫念纪终归是个小丫头,此马又极为神骏, 小丫头喜欢的紧,围着白马一圈一圈的看,完事了跑到王应墨面前一脸期待问道:“师傅师傅,我可以摸它么?可以么可以么?”
王应墨只得看向问道院那名子弟。
那名弟子也有些尴尬道:“大人,这马脾气不太好,我也不太管的住它,恐伤了孩子。”
这倒是无妨,王应墨即便此时状态极差,道脉境的修为也是实打实的,见问道院弟子没有反对,微微释放出些许气机,这马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马上就底下头颅,蹭了蹭莫念纪,莫念纪高兴的不得了摸了摸它的头笑嘻嘻道:“小白小白,你真乖。”
白马打了响鼻,有心发作却没那个胆子。
问道院弟子小心道:“它叫玉狮子。”
王应墨笑着把莫念纪拉回来道:“好名字,这位兄弟名讳?”
那弟子躬身道:“晚辈江灿,问道院外门弟子。”
王应墨也没有纠正它前辈的说法,就以他展现的修为而言,恐怕绝大多数年轻人都会把他当成什么老妖怪,这并不稀奇。
王应墨拉着恋恋不舍莫念纪登上马车,车厢内空间很大,内饰说的上富丽堂皇,上好的丝绸制品铺满座椅,周围壁板皆是名贵木材制成,上面雕有花鸟图案,豪气中不失典雅,甚至于车厢中间还能放置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有一只香炉,袅袅青烟氤氲而起,却在离香炉不过三寸之处便已经消饵,故而车厢内并不会烟雾缭绕予人不适,但那股淡淡沉香却没有随青烟消散而不见,而是扩散到至整个车厢,似有安神静气之效,仿若将街道上的嘈杂都隔绝开来。
华阳方才在车厢等待倒是半点不急,自破甲一战她亲自将王应墨带回来后,好像便多了许多耐心,甚至先前在码头上都愿意主动玉王应墨说起来着身份,倒是颇为难得,不过此时坐在车厢内,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默默闭目调息。
王应墨也没有主动与她搭话,一时间车厢内气氛也有些古怪。
莫念纪倒是对这些浑然不觉,只觉得那香味很是好闻,用力吸了几大口,好像赚了一样傻乐呵,只不过此香独特,时间稍久便闻不到气味,只是那安神的效用依旧,不过着显然安不了一个活泼乱跳的小丫头的神,再闻不到味道的莫念纪不老实的掀开车帘,探出一个小脑袋怪满眼星星看着玉狮子。
白马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原本就受制与华阳的神兽威压,后来又被王应墨强力压了一头,此时倒是对莫念纪的目光颇为受用,再次打了个响鼻,步伐也轻快起来。
不过莫念纪很快便被其他事务吸引了目光。
即便是外城,京城的繁华也不是其他城市能够比拟了。
一路上叫卖声不绝于耳,道路两旁商铺琳琅满目,早已将花了小丫头的眼,直到........
“冰糖葫芦哟~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哟~........”
王应墨一拍脑门,果然,莫念纪立马便缩回了小脑瓜子,可怜兮兮的望着王应墨。
“只能买一串,吃多了要掉牙的!”王应墨取出无奈道。
先前阮之懿悄悄给她塞了个小荷包,王应墨只当没看见。
江灿稳稳把车停下,小丫头蹦蹦跳跳下车去了。
王应墨并没有跟下去,让她自己多做些事也好,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吧。
吆喝冰糖葫芦的是一个麻布粗衣的大叔,肩扛糖葫芦棍,上面插满了刚蘸好的糖葫芦,各种水果都有。
莫念纪跑他面前脆声道:“大叔大叔,我要买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大叔显然注意到了这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姑娘,即便看不出马车的来历,也知道小姑娘想来身份必然尊贵,至少是他短短惹不起的,京城人士虽不缺的就是眼界嘛,这大街小巷,随便蹦出个小姐公子哥指不定都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大叔连忙附身把葫芦棍压低了方便莫念纪挑选,和蔼道:“小姐要哪一种?”
莫念纪看着花样繁多的糖葫芦也犯了难,毕竟师傅说了只能买一串。
小丫头抓着衣角纠结,大叔也不着急,小丫头可爱讨喜,又有礼貌,大叔了得多和聊几句。
莫念纪一边犹豫一边问大叔都是什么果子,那大叔也一一介绍,只是如此一来,她跟家不知道该选什么了。
她眼珠一转,回头看了看驾车的江灿突然心生一计。
踮脚伸出小手:“这串,这串,还有这串,还有这串......”然后有恋恋不舍的看向余下的,第二次回头看了看马车,突然又看见了拉扯的玉狮子,眼前一亮,又跳了一串,娇声道:“就这五串吧。”
大叔乐开了花,选好将她调好的五串糖葫芦一一打包好,递给她。
莫念纪取出了阮之懿送给她的精致荷包,摸出一粒碎银递给卖糖葫芦的大叔开心道:“大叔大叔,够不够呀。”
这下倒是卖糖葫芦的大叔犯了难,五串糖葫芦能值几个钱?这一粒碎银那里他哪里找的开,不尤把视线投向马车这边,江灿正要过去。
却见不远处一阵骚乱。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纵马横冲直撞,朝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