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谎言总是暂时的
迟宇轩与董叶一战两人可谓势均力敌,但强行与赵元启交手也是后受伤不轻,所以此刻是昭明坐镇船楼。
梁众山再次返回船眼神中有不加掩饰的淡淡喜意,昭明自然看得出来。
眼前这位,其资历即便纵观当今大楚上下都可以说得上都是一等一的老人,能让他如此喜形于色,实在不容易,于是好奇开口:“老天师是有何喜事?”
梁众山笑道:“如今我有八成把握可以说服他留在楚国。”
昭明一愣,奇道:“先前不是还不到五成?”
“借用那股力量遭到反噬,如今他五脉受损,几近半残,要想恢复只有补天丹可用。”梁众山显然心情不错,悠然说道。
补天丹何等珍贵?
人身小天地便以五脉为天,灵海做地,灵力运转生生不息,而补天丹恰好擅长修补道脉之伤,自然无比珍贵,乃是众多修士可遇不可求之物。
而问道院恰好有一枚。
当初原本是为老天师准备,但他却并未服用,只因为他深知自己年事已高,截月山一战根基受损,即便能够修复,也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故而不愿浪费此等珍品。
不曾想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问道院与迟侯府向来走得不近,但老天师与迟家上代家主关系匪浅,甚至曾多次指导迟宇轩修行,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而昭明不但是建武军幕僚,首先更是迟侯府供奉,可谓是宣平侯最忠心的追随者,故而对这些内幕也略有了解。
月山一战,关于王应墨的种种表现,昭明不会没有研究。
坚定或者说固执,善良或者说愚蠢,但不容置疑的是这个年轻人无与伦比的天资和战斗天赋。
这便是昭明对他的粗略评价。
如今王应墨招惹了先后招惹了赵元启和琼玉,暂时来说除了走向大楚别无他法,而此刻又修为受制,只要接受了问道院的补天丹,便是承其大恩,即是不上楚国战车也不行了。
能做到建武军幕僚的人,自然不会只有一身修为,其中关节,一想便通。
昭明对梁众山的态度越发恭敬。
眼前这个老人,一生都贡献给了大楚,无论是一次次一场场战斗还是诸如主导覆灭截月山那样的行动,老人可谓是鞠躬精粹,便是到了如今,依旧苦心积虑为大楚挽留人才,不尤他不敬重。
但昭明下意识的开始重新评估王应墨的潜力,实在是老天师对这个年轻人的重视太过于超乎想象了。
王应墨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夜深。
疲累至极的身体,长期紧绷的精神,再加上对安全的怀疑,王应墨睡得很沉,沉到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莫念纪趴在床边,她一只手紧紧抓着王应墨衣角,另一只手握住落玉盘同样极为用力,好像是抓住了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东西,大大眼睛的倒映着些许灯火,脸上依旧残留泪痕。
看到王应墨醒来,她抓着王应墨的手更紧了。
王应墨坐起身,轻声问道:“你醒了多久了?”
莫念纪乖巧道:“不知道哦,我一醒就过来了,师傅师傅你没事吧。那个老爷爷说你伤的很厉害呢,疼不疼?疼不疼?”
王应墨一看到她便想到萧红袖,不免还是有些难过,但看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又心疼不已。
摸了摸她的头小脑袋道:“师傅没事,但是你肩膀上的伤口怎么样了?还疼么?”
莫念纪依旧换了一身衣服,袖子里还有那截红袖,但缝的十分精巧,不是王应墨那憋足的手艺可以比拟的。
小丫头听老天师说师傅伤重的厉害,又久睡不醒,十分紧张,不知道偷偷摸了几次眼泪,此刻见师傅醒来,便松了一口气,脸上泪痕还在,却挤出笑脸摇了摇头娇声道:“不疼了不疼了,醒来就好了,阮姐姐先前来过还给我缝了袖子哩。”
王应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先前的事你都记得?”
莫念纪显然并没有都忘记,想来是想起赵元启便有些害怕,往王应墨身边又凑了凑,有些委屈道:“我好讨厌那个好凶的大叔,我只记得他把我抓走了。”说到这里他又高兴起来:“师傅一定是你把我回来的吧?”
看来她的记忆并没有确实,依旧记得自己被掳走,也记得王应墨去救他,不过再后来便是萧红袖复苏掌控了身躯,他只是缺失了这一部分记忆罢了。
想到萧红袖临死前的一番话,王应墨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他并没有说出事情真相。
这个揉合了器灵和萧红袖残魂的小丫头即是萧红袖,也不是。
他也不希望她再背负仇恨而活。
萧红袖并没有要求王应墨要怎样,以王应墨的立场而言,截月山与楚国双方的争端她也实在没有什么指指点点的资格。
他只是轻声交代道:“那个很凶的大叔是坏人,他叫赵元启,以后见了他如果师傅不在身边的话,一定要跑。”
莫念纪立马紧张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王应墨提到了赵元启 ,还是因为王应墨那句如果师傅不在身边。
或许是受萧红袖对王应墨的好感影响,莫念纪对他的依赖和信任好像更深。
她摇了摇王应墨衣角问道:“师傅我能不能睡你屋呀,我害怕。”
“好。”王应墨柔声道。
“那我能不能先吃饭再睡呀,我好饿呀,一天都没吃饭了呢。”王应墨哭笑不得,真是难为你了,还把吃饭这么大的事都放在后面说。
此等官船的服务向来是不差的,即便是半夜王应墨出了门便有侍者上前问候,王应墨向他要了些吃食让他送来,侍者应声而去。
王应墨下意识又看了看河面,可别又来个拦路的了,真吃不消了,好在没有。
他转身进屋,便见莫念纪已经倒在床上昏昏欲睡,轻轻给他盖上被子,坐到一旁默默看着边流口水边吧唧嘴的小丫头。
有他在身边莫念纪睡得极为安稳,睡姿就有些一言难尽,王应墨看着她莫名的也有些心安。
此时五脉损伤严重,若是不治好,修为再无寸进的可能,甚至于此时此刻她都大概只能发挥出道脉中期左右的战力,这对于他的处境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虽然对于楚国的作风也有些不喜,但王应墨只能选择暂时依附。
这便是残酷的现实,没有足够的实力,风浪袭来之时,要么被摧毁,要么裹挟其中。
这些道理显然不是在王家那样的高门大户能够教给他的。
既然梁众山说了到达京城便可寻名医为他治病,便只能等待了。
若是白符还有想必此等伤势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王应墨也不会后悔,那一张张白符,他并没有觉得用得不该。
要是后悔,也只会后悔当初没多顺几张白符。
侍从将饭菜端上来之时,莫念纪自然而言的就醒了,王应墨对此并不奇怪,一路上她又不是第一次展示在类似的特殊技能了,只是王应墨也相当好奇,莫非萧红袖留下的那一部分全是关于吃?还是萧红袖本来就这般贪吃?
莫念纪苏醒的其实还挺早的,不过因为担心师傅,难得的没了食欲,守在王应墨床前,难得的整日没有吃东西,此时在就饿的肚子咕咕叫,王应墨都不知道她先前那么饿到底是怎么睡着的了,好像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和睡?王应墨都有点好奇,自己能排低第几?
小丫头开始专心对付桌子上的食物,这丫头每次起床都气乎乎的,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起床吃饭,此刻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显然是饿坏了。
王应墨默默看着他,隐约能看到萧红袖的身影,却也知道那个女子,这次是真不在了。
莫念纪察觉到师傅的视线,夹起一块鱼肉含糊道:“师傅你吃。”
王应墨张嘴接住,细细咀嚼,黄颡鱼肉质确实鲜美,但此次味道明显不如先前阮之江宴请之时鲜美,向来夜间值守的厨子手艺稍有不如。
他愣愣出神之际却发现莫念纪已经停下筷子,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王应墨奇怪问道。
莫念纪眼里泛起水雾:“刚才有一个好好看的姐姐跟我说,要我乖乖听师父的话,说完她就走了。”
王应墨一震,附身抓住她的手问道:“什么时候?”
莫念纪嘴里的炖肉还没咽下,就一咧嘴大哭起来:“我不知道,呜呜.....我刚刚....突然就想了起来,师傅她是谁啊?她是不是我娘亲啊,为什么我好想她呀,但是我又不记得她了,呜呜呜呜呜。”
莫念纪一边哭一边说,再也顾不上吃了,嘴里的东西洒出来,落到衣服上也不管了,只是不住的大哭,一边哭一边重复:“师傅她是谁呀,师傅她是谁呀。”
王应墨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湿润,却强行忍住,他温柔的把莫念纪抱到怀中,仔细给她清理身上的食物残渣,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柔声道:“你乖乖听话,长大了我就告诉你她是谁。”
“那我长大了可以去找她么?”
王应墨再次愣住。
“可以。”
他撒了一个慌,因为他没办法跟这个可爱的孩子说那个女子已经死了。
他觉得这个谎言可以保护她。
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