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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阿杰鲁

夷族老祖离开后,王应墨不再调息,也没有开始修行,先前那一拳帮助他化解了体内隐藏的混乱灵力,一番点拨也算暂且收束了其心神,但当下确实不在适于修行。

他摘下腰间得自十五的那只芥子。

芥子一物,大小不一,品质各有不同,但归其本质便是一个个独立炼制的小空间,而各家炼制的手段差异也很大,其承载之物也是种类繁多。

东海州极为久远的历史上,曾一度深受佛门影响。

《维摩经》佛曰:“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那座传说中的须弥山山高何止万里?

因此东海州修士往往以芥子称之。

而道门诸宗皆有一门神通“袖里乾坤”广为流传,修至极致者号称一袖可容天地万物,威力极大,但就如同御灵剑诀般,流传世间的不过是其真义之一二,袖里乾坤至高真义只在恒阳宗核心一脉代代传承,从来不曾外传。

不过即便如此,这门神通也不容小觑,道家修士往往籍此炼制的乾坤袋与芥子相仿,同样可以容纳各类物品。

再有那些书院的儒士,兴许是源自那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影响, 向来喜欢将其炼作书卷模样,谓之“书屋”。

当然还有跟多的修士选择如戒指,手镯之类,甚至于直接炼作兵器之属,也不足为奇。

十五这件,品质极差,差到五州随处可见的芥子禁制都没有,随便换任何一个修士都可以轻易打开。

放在王家王应墨大概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

但这是来到此界之后他见到的第一件芥子,可见在这片被刻意压低修士境界的天地中,芥子这种灵器是绝对的稀罕物。

先前在阿木家中时他便大致扫过,芥子内多是些衣物灵石之类,灵器是一件也无,先前那对阴险的短刺似乎不错,但想来也是十五压箱底的家伙了。

不过高达十六块上品灵石和数百块中品灵石还有零零散散数量更多的下品灵石,倒是解了王应墨的燃眉之急。

朱墨在惊神和天地力量的双重压力下毁于一旦,他这回正苦于没有灵石可用呢,这些灵石内蕴的灵力虽然在他看来驳杂不堪,但也强过没有。

王应墨一时间有些后悔那般随便的将蔻梢送出,不过原本一块朱墨的灵力已经足够他挥霍,出现现在的情况实在出乎意料,此时后悔也已无用。

要是有命回去,大不了厚着脸皮再要回来。

想到蔻梢,一时间脑海中浮现莫念纪那个贪吃的小丫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传来。

王应墨这才发现,已是临近黄昏。

他再度将芥子悬回腰间,也不打算修炼,索性推门而出,在小城里闲逛。

小城里张灯结彩,中心广场上庞大的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点起,熊熊火焰逐步升高。

“噼啪,噼啪.......”

火星子街道间溜过的秋风卷上高天,连日来笼罩不散的乌云在西方逐渐散开,余下一抹火烧般的红与撩起的焰舌交相辉映,围着火堆散开的一口口炉灶热气腾腾,炖羊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掌勺的汉子女人们一边大声维持着秩序,一边给每个排队的人打上一大碗炖的酥烂可口的羊肉。

夷族儿女们吃着肉喝着酒,暂且放下了离别的思绪,忘却了战争的伤痛,沉浸在年节的快乐中。

酒饱饭足,大家聚集到广场上,月琴的优美的琴声悠悠响起,巴乌和葫芦笙紧随其后。

“咚。”一声苍凉的鼓声激荡而起。

男人牵着男孩,男孩牵着女孩,女孩牵着女人,女人牵着老人,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不管对方是外乡来的客人,是久居于此的楚人,不管是熟识的街坊,还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同族,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绕着火堆,结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圆。

他们伴着琴声,踏着鼓声,开始缓步围着火堆而走。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火堆最高处。

夷族老祖从大帐中走出,一步步踏空。

他手中抓着一坛酒,酒坛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是夷族的文字。

凡人自然看不清,但围着火堆的人们都懂上面写着什么。

王应墨不懂,但他看得清,他知道,那是一个个名字。

是夷族今年战死在西边口子的战士们的名字。

“咚”又是一声极重的鼓声。

这声鼓声落下,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他们还是手牵着手,却个个目光肃穆,火光照映在每一张脸上。

所有乐器都停了下来,只余下月琴悠扬独奏。

夷族老祖摘下酒坛封口,将酒水缓缓倒在火堆上。

“嗤嗤嗤嗤嗤........”

酒水落在通红的木头上,灼不起丁点青烟。

但火堆上猛然爆发出无数火星,火星们争先恐后的向无尽的黑暗中飘去,就像一代代夷族战士们前仆后继的奔赴西方。

一坛酒尽,夷族老祖注视着那些火星零零星星在黑暗中寂灭,他轻声道:

“阿杰鲁。”

夷族男女老少们各样的声音同样汇聚在一起。

“阿杰鲁。”

不要怕。

夷族老祖看了王应墨一眼,王应墨心领神会。

两人的身影从小城中消失。

灵海湖畔,白羽卫严整的军营中一队骑军奔出,迎向远处大军。

燕州军中有数十骑迅速迅速脱离大军而来。

黑豹与十三皇子心意相通,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黑豹自行停下,身后众将士一并勒马。

对面为首一骑身着旭日锦鸡袍,几乎是马还未停稳便翻身滚落,双袖一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悲怆道:“罪臣司晋辉拜见十三皇子殿下,旧燕罪民狼子野心勾结北齐致使燕北陷落,凉州困局,罪臣治下不严万死难辞!求殿下治罪!”

燕州众将皆下马跪服,等候发落。

十三皇子没有看跪在地上的燕州州牧司晋辉,只是皱着眉头眺望不远处的燕州各部。

燕州军、白凤城、留城、夷族四部旗帜很显眼。

四部显然整合没多久,军阵杂乱,调度无章。

“燕州提督何在?”他没有着急问罪而是提及一个关键人物。

不管燕州堕落到什么程度,巡境司始终是朝廷心腹,此战之后即便燕州各部都要问罪,巡境司却绝对可以很大程度上独善其身。

这便源自陛下对殷首座的信任。

但自凉州战局一起燕州便几乎彻底失联,那么巡境司必然出了岔子,如今在此没看到燕州提督更是佐证了这个事实。

否则有巡境司完备的情报支撑,此刻燕州兵马不该如此狼狈。

司晋辉保持着俯首姿态高声回道:“回禀殿下,旧燕贼子攻下后麦城后围困惠城,惠城将士殊死抵抗,叛军久攻不下,文提督调集巡境司各部支援,至........至今未归。”

十三皇子勃然大怒:“狗屁的殊死抵抗,惠城十户有七户是旧燕遗民,惠城城主与秦氏私交甚密,这分明就是围点打援的计策,你看不出来?为何不会劝阻?”

司晋辉身躯一僵,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贴在地上。

“回殿下,罪臣也曾苦苦相劝,只是文提督自持修为高深,说即便是陷阱也不惧,大不了抽身而退便可,罪臣.......”

“吼。”十三皇子胯下俊逸非凡的黑豹一声低吼打断了他的话。

司晋辉一滴滴冷汗滚落,将俯首地面的沙土都浸湿。

良久之后,十三皇子才缓缓开口:“诸位,燕、凉二州局势想必不用我多说,燕北沦陷,惠麦二城落入叛军之手已三月有余,诸位作壁上观,是为何意?”

“司大人,你食国禄,不思为国分忧,龟缩燕州城,拥兵自重,坐视旧燕反贼倾吞大楚山河,又是何意?你也欲反?”

燕州局势复杂,一时战起,顷刻惠、麦两城池陷落,司州牧实在是不敢相信其余各城会作何选择。

再加上文提督一去不回,燕州军便如瞎了眼,如若轻易调集各部军马攻城,万一那一部再反,燕州危矣。

所以他选择龟缩燕州城并下令各部据城而守其实是很正确的选择。

他要是真的挥师北上,楚国才要怀疑这个燕州州牧是不是另有所图了。

这些道理十三皇子心知肚明,但失了惠城麦城,导致凉州门户大开大开这顶帽子压死了曹军机之后,他司晋辉自然首当其冲,所以只能由他来带。

司晋辉猛然抬头竟已是涕泪横流:“回禀殿下,罪臣治下松懈,看不清秦氏狼子野心,辜负陛下重任,殃及燕、凉二州百姓,臣之罪万死莫辞,但罪臣对我大楚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如今燕州大军尽速交付殿下手中,臣当以死以证清白。”

说罢手中灵力汇聚握住一柄短刀直奔胸口而去,竟然要自觉绝当场。

其身后燕州众将骇然,惊呼声四起,众将中有两人皆是道脉境界,但十三皇子没有说话,谁也不敢阻拦。

那柄短刃轻易划开司晋辉胸膛血肉,就要穿透其心脏。

就在此时,刀尖在其心脏前堪堪停住,只差毫厘。

十三皇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司州牧身前,抓住其持刀之手,不叫其再进分毫。

他漠声道:“司大人,燕州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文提督已遭不测,若是司大人在自决于此,燕州军心何在?本宫还是愿意相信司大人的忠心的,但你失职也是事实,权且先留下一条命,摘去官帽,以代罪之身暂领燕州州牧,统率全军。”

司晋辉脸色苍白,收起短刀,摘下官帽,拜道:“谢殿下。”

“计统领。”

“末将在。”

“引燕州军各部重整驻扎,若有不遵将令者,有怠慢者连同上一级,皆斩。”

计传图冷声喝到:“末将领命!”

十三皇子目光凌厉,扫过燕州众将沉声道:“诸位将军,可愿随本将,一雪燕州之耻!?”

司晋辉并燕州众将皆齐声喝到:

“谨遵将军军令,雪燕州之耻!”

司晋辉摔燕州众将而去,计传图也带走十三皇子身后半数人马,燕州四部合军逾两万,若是没有白羽卫心腹将领插入其中,调动起来先不是难度打不打,只说默契便要大打折扣,所以十三皇子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拿司晋辉怎么样,带出来的偏将副将也是白羽卫中的高层,攻城掠地终究非骑军所长,这两万燕州军,必须要充分利用起来。

十三皇子默默注视着远方开始调动的燕州军。

这场仗,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能够吃下惠城,但他此刻想的是怎么尽量在不动用白羽卫的情况下获取最大的战功,并非他爱惜羽翼。

恰恰相反,只有燕州军战功卓着,此战后燕州才能获得最大程度的恩赦。

可看着前面略显凌乱的燕州各部,十三皇子不免纳闷起来,曹军机位列中枢,在楚国军部可以说是能与迟家那位并肩的老人,怎么偏偏其倾注精力最多的燕州,养出了这么一支.......不入流的兵马。

十三皇子沉思之间,衣着朴素的图序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目光凝重看向不远处。

“有客人。”

十三皇子精神一震,这位的修为他是有些底的 ,能让他如此凝重,来者必然非凡。

难道是北齐按耐不住,想要寻机先除了他这位身份显赫的皇子?还是旧燕贵族想要出手?秦开不可能离开居庸关,那么是旧燕隐藏的灵胎境界高手?

十三皇子离开京城前皇帝陛下的御书房中,还有过几场议事,据阳院长和殷首座推测,旧燕中除去秦开,至少还会有两位灵胎境界强者,居庸关已经证实截月山赵元启站在了旧燕一方,那么来的是另一个?

十三皇子单手按刀,严阵以待。

“夷族罗婺见过殿下。”

“问道院莫印见过十三殿下。”

两道声音先后传来。

夷族老祖罗婺与王应墨其实一直在夷族军中,只是先前并没有随燕州众将一同现身,王应墨是没必要,夷族老祖则是突破灵胎修为,今不同昔,即便十三皇子身份高贵也没资格在地位超然的灵胎境修士面前太过托大,而以夷族老祖的性格也必然懒得看他摆谱。

听到夷族老祖的身份即便是以十三皇子的心境,也不免喜形于色。

曹军机生前教他,燕州最起码有三个人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巡境司文提督十有八九已遭不测,燕州州牧是曹贤德推荐,并非出身问道院,但算得上曹军机的门生,还有一个便是夷族老祖。

“我视之为至交。”

十三皇子当然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夷族老祖突破灵胎境亲率大军来此,态度再明显不过。

夷族和旧燕贵族不得出现灵胎境视朝廷与双方的默契,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但双方一旦有灵胎境修士出现必须要上奏朝廷,旧燕反叛犹在,如今又有夷族老祖以灵胎境界修为显身,又是何意?

十三皇子有曹军机那层身份在,愿意相信夷族老祖。

但图序是天子近臣,可与什么夷族老祖不熟,如今局势混乱,图序不会放松警惕,据他所知朝廷对夷族的态度也向来是打压的声音更多,若是夷族倒向旧燕或者北齐,以夷族老祖如今修为,白羽卫和十三皇子,恐怕凶多吉少。

他在夷族老祖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这可不像一个刚突破的灵胎修士。

夷族老祖显然感受到了源自图序的敌意,却未作理会,他对绝大多数楚廷修士没有什么好感。

十三皇子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双方之间的火药味,于是压下喜色开口道:“前辈大名,军机大人时常跟晚辈提及,夷族坐镇已被边疆劳苦功高,前辈如今更是第一时间响应朝廷率军来助,本宫自会禀报父皇,若是能拿下惠城,必然记上惠城头功。”

夷族老祖上下打量了十三皇子一番,心中啧啧称奇。

难怪姓曹的屡屡称赞这个十三皇子。

夷族老祖点了点头一边还怪异的看了看王应墨传音道:“啧,看到没,人家多会说话,都跟你似的,点拨你两句还要还嘴,真是讨打。”

王应墨有些尴尬,他在王家向来耀武扬威,嘴也是个损的,遇到夷族老祖属于是棋逢对手,所以在阿主部才会忍不住讽刺他,不曾想这年轻的老头子还记着呢。

不过经过夷族老祖这一提醒也听出了十三皇子言语中的圆滑。

短短几句话,先是提及曹贤德拉近两者关系,在自称晚辈没有半点架子,一但涉及军功正事立马又换成了“本宫”,份量十足,可谓是诚意满满,说到夷族老祖心坎里去了。

王应墨有样学样传音回道:“你老人家心系国族大事,还不忘教导晚辈,晚辈也要谢谢您老人家呐。”

夷族老祖诧异。

哟,孺子可教。

不过好像又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十三皇子心思玲珑自不会冷落了王莫印这个如今声名传遍齐楚的年轻天才。

怀山一战纸包不住火,截月山联合北齐杀手组织拂衣,掳走楚国户部尚书长子,设局伏杀问道院新任副院长莫印,道脉初期的杀手初一战死,截月山掌律战死,莫印重伤遁入燕州,连秦阳这个道脉境界久负盛名的强者都没能将其留下,此后更有拂衣头号杀手追踪而去,并因此失踪。

各方对那个拂衣头号杀手的猜测可都不怎么乐观。

此事在修行界再度掀起轩然大波,这个叫莫印的年轻人横空出世,才几个月时间,接连创下恐怖战绩,斩杀道脉修士接近双手之数,怎不叫人震惊?

便是十三皇子收到自怀山传出的消息时都震撼异常。

一人独战四大道脉后期修士,杀一人而走,还能从秦阳手中逃脱,何其可怕?

以至于连北齐名声赫赫的初一似乎在此战中都成了顺手杀之了。

郢都十三皇子曾暗中见过王应墨一面,彼时还是道脉中期,重伤之身,如今再见,此人气息,已经远远超过他了。

“莫院长如今?”十三皇子好奇问道。

“侥幸突破,已是道脉圆满。”

以十三皇子的见识心境,一时也无言。

别说是他,便是图序堂堂 灵胎境同样震撼。

据巡境司情报,此子初显时不过道脉后期吧?

三个月时间便攀升道脉圆满?

半晌之后,十三皇子才木道:“真是.......”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自认天资卓绝,修行刻苦,却也知道自己一步步走来何其艰难,如今也不过道脉中期.......

苦笑一声:“莫院长天资实在让人咋舌,有这般人才愿入问道院,实乃我大楚幸事。”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暗叹一声。

无论是问道院那边的消息还是巡境司情报来看,此人对大楚都没有什么归属感,能加入问道院实乃外力所迫和机缘巧合。

老天师邀其前往京城一来是为了躲避赵元启,而二来是对拳谱感兴趣,若是没有破甲一战致其身躯半残急需那枚补天丹的话,多半不会就职问道院。

此行赶赴凉州也是其主动要求,想必是对昭国遗址感兴趣。

不知将来能不能留下此人。

以他如今展现的战力和修行速度,灵胎境想必是水到渠成,若能拉拢他必然是一大助力。

王应墨对这些所谓的战绩并没有什么感到自豪自满的感触,反倒有些低估了这些人对他的重视。

至于最后那句“大楚幸事”更是毫无感觉,只是客气地回了句

“殿下过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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