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中的一员
一束灯光恰好短暂地落到她身上。少女闭上眼睫,唱着和声。
末了,如蝶翼般轻微颤动的长睫缓慢睁开,狐狸眼轻眨,高傲又清冷。
主唱的歌声落下时,已是贝斯独奏,slap。
弦音低沉性感,许骆只感觉她每一次击弦,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轻颤。
他站在台下,目光越过拥挤嘈杂的人群,微微仰着头看着舞台上的她。
耀眼,夺目。
像是登上高峰,看似伸手就能触及的云——实际上你伸出手时,触摸到的只有路过的风。
许骆喉结滚了滚,他不知道该如何确切地去描述这种感受——是该感慨和庆祝久别经年,她终于实现了梦想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还是台上台下隔着无数观众的距离让他有那么好几瞬间都觉得她好像忽然变得很遥远。
他恍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个深秋。
那时许缀生日,邀请了不少同学来家里玩。他刷完题,趴在窗沿百无聊赖地看风景,刚好看到了背着吉他的祝嘉。
女孩低头认真地走着路,一张素净的小脸被脖颈间那条棕色格子围巾挡住了大半。
纵使已经过了很久,但他还记得她以前很喜欢穿裙子,那天穿的是一件卡其色羊绒羔上衣与杏色半身长裙。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也是最后一个走的。许缀那些同学走后,伯父伯母留在大厅收拾碗筷。她有些局促地带着吉他,猫着腰进了许缀的房间。
他端着切好的果盘推门而入,刚好看见她拿手机放伴奏,自己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着一首日文歌。
这首歌他知道,是某部音乐番里的主题曲,许缀当时最喜欢的一首歌,恨不得24小时都一直循环。
那时的祝嘉信誓旦旦地说会有个自己的乐队,会成为优秀的吉他手,在全世界各地都有演出的机会,甚至还会免费送他们票请他们观看演出。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差不多已经实现了当时的梦想。只是……许骆回过神——她竟然不是吉他手。
歌曲结束的间隙,乐队的吉他手抽空上前和前排的观众握手,那一瞬,舞台下伸出了无数只挥舞的手。然而与之相触的也只是寥寥几只。
“再唱最后一首!”也不知过了多久,主唱有些虚脱地喘着粗气,“现在太晚了,大家等下回去的时候,记得注意安全。”
狂躁的鼓点再次响起,吉他手捏着拨片飞速地弹着琴,祝嘉轻晃着身子,沉醉其中。
有人冲上了舞台,逆着光影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台下,无数双手接住了那人下坠的高大身体。不一会儿,又一个人冲上舞台,如此反复。
舞台的灯光一闪一灭,歌曲迎来高潮,人群忽然开始拥挤,你推我攮的,许骆又一次被迫着前摇后晃。
舞台两边的观众开着火车,疯疯癫癫地大喊大叫。他抬头,刚好看到一句歌词:Sometimes, forgetting is the beginning。
观众们撕心裂肺都喊哑了的声音随着伴奏与主唱沙哑的嗓音落入耳朵,许骆竟在心中生出一丝复杂的情感出来了
他抬眼一看,不知何时有人举起了旗帜在灯光下大弧度地晃动。
他前面,人群跟着节奏比划着手势或是举着手机与相机拍摄。身后,有几个姑娘正哽咽着轻声唱歌。
许骆心想:我也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