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祝嘉背着沉重的贝斯出来时，天空中已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放慢脚步，微微仰头看向天空。

细长的电线将天空分为灰黑色的几个长形方块，雨点肉眼可见得变大，空中漂浮着银色丝线。

又是个雨天。她垂下头，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有些东西不和事宜地冒出脑海，迅速将她吞没。祝嘉垂下眼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依着路灯的光，她举起手机照了照自己。

她的妆容花了不少，鬓角被汗浸湿，长发凌乱得很，高马尾松垮垮的，随时都能坠下来。

祝嘉有一瞬间的走神。她仿佛透过屏幕里的那张脸，窥见了曾经。

一只粗壮的手臂将女孩推搡着出了房门，暴雨在那一刹几乎是淋湿了她全身。身后男人点亮打火机，缥缈的烟雾从门缝间缓慢飘出，又迅速消失。

房门关闭时，那人冷笑着丢下一句：“肯认错了再回来吧。”

女孩没吭声儿，垂在身侧的小手蜷成了拳头。

大雨中，身形孱弱的女孩独自在夜色中走了两个小时——从乡下到县城的路并不好走，雨天路滑，但好在没有蚊虫叮咬，路边的坟墓很多，她总感觉有人在身后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电梯卡，只好爬楼梯。楼道黢黑，灰尘积得老厚，声控灯和鬼故事里一样，忽明忽灭地闪着。

偶尔有几声不知从哪冒出的微弱猫叫声，每响一下，祝嘉的身子骨就忍不住一抖，甚至还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似乎走了很久，但又好像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她转角来到熟悉的楼层，紧闭的房门外，鞋架上码放整齐的男士皮鞋、运动鞋与和她手掌样大的儿童鞋很是刺眼。

祝嘉忽然感觉，自己仿佛是个笑话。

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单元楼以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楼层和房门，在这一刻，忽然变得陌生与久违了起来。

从十三楼的天台向下俯视，凌晨两点的小县城马路，连车辆都少的可怜。女孩卡开易拉罐的卡环，与空气碰了个杯，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啤酒的味道并不好喝。忧愁没解，反倒还让她皱着眉拍着胸脯干呕。

混浊的积水蔓延至小腿，耳边是凌厉的风雨声。她在那个漆黑得只有闪电照明的夜晚悄然张开双臂，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味。

“姐姐。”耳畔的呼喊将祝嘉瞬间拉入现实。阴暗扭曲的往事汇聚成漩涡，埋入进记忆的深处。

祝嘉猛地回过神，低头看向身旁的男孩。

小韵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烤奶：“怎么了姐姐？”

她脸色有些不太正常，甚至还有些僵硬。但好在小昀并未察觉。

“没事。”祝嘉敛了敛眉，伸手把头发上的皮筋取下。

恰好起风了，那头浓密的粉色长发瞬间倾泻而落，像是布料较好的绸缎，泛着点点光泽。

她目光无意间往人群一瞥，刚好看到许骆站在不远处的奶茶店门口接电话。

两人视线倏地相撞，他弯唇笑了下，很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简单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祝嘉默默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