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

许骆将手上的水露擦干，从厨房里缓慢走出。她仍然垂眸望着桌面，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如此专注，丝毫没注意到他来。

他唇角弯了点弧度，微俯下身，屈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想什么呢？”

祝嘉蓦然回神。

她眼眸微抬，好巧不巧地与之四目相对。

她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回忆与现实在这一瞬间交织，有种像梦境一样荒唐又毫无逻辑的东西迅速涌上心头——她忽然之间有些感慨，时隔多年，他还是他，只不过彼此都已经长大成年。

“我突然想起，初中时期也吃过你做的饭。”她葱白指尖轻撩开那略微遮住他眉眼的黑色碎发，唇角向上扬起，低低地笑着问：“你还记得吗？”

许骆仔细想了想，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当然了。”

他抽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笑容爽朗又好看：“那次太饿了，但是面条又不太够，我就给自己煮了两个荷包蛋。”

祝嘉愣了下，随后才有些不太敢相信地问：“真的假的？那你最后吃饱了吗？”

她记忆中的那碗面条分量可并不小，当时的她实在是太饿，便只顾着埋头吃，根本没有注意过他的情况。

许骆耸肩一笑：“勉勉强强吧。”

屋外的雨势比先前要更大了，分明才下午六点钟，天色阴暗得就像是晚八点的深秋之夜。

daisy从阳台归来，甩了甩身上沾着的些许雨露。它埋头吃了几口猫粮后，又跳上沙发跑酷。

许骆弯腰撸了它一把，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修图。daisy不乐意了，撒娇般地跟着他，时不时用身子蹭他的腿。

许骆干脆伸手一把将它捞在怀里，他敷衍性地揉了揉它脑袋，又继续抬头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滑动鼠标滚轮。

daisy对此感到不满，它委屈地叫唤了两声，很轻地咬了下许骆的手。

“抱歉抱歉。”他唇角微弯，他低头望了它一眼，左手下垂，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背部，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

浴室内氤氲着浓重的温热雾气，沐浴露与洗发水的香味儿混合在一起，芳香扑鼻。祝嘉眼眸紧闭，静站在花洒下。

黑发上的泡沫被热水尽数冲洗干净后，她微抬起下颌，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脸颊，随意地抹了把脸。

她关掉花洒，缓慢睁开眼睛，随手拿起块崭新的毛巾擦着头发。

目光瞥到一旁的黑色毛巾时，祝嘉倏然一愣，眼里瞬间拢了点明媚的笑意——同样的款式，不同的色系。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给她买的马克杯、牙膏牙刷也都是如此。

镜子里水雾一片，只能看到灯光下的模糊人影。她唇角翘了翘，狐狸眼轻轻一垂，伸出葱白指尖在镜片上轻轻一抹。

触感清凉，水雾退散，干净的镜面上倒映着她的一双眼睛。

因为近视看不太轻的缘故，祝嘉微俯下身，静静地端详自己，温热的呼吸撒在镜子上，不一会儿镜面又浮上层水雾。

她眼尾上扬，修长手指在镜子上一滑，又在空白处画了个笑脸——唇角上扬的弧度并不大，算是一个很小的微笑。

祝嘉直起腰身，慢条斯理地换着衣服。

这里没有供她换洗的衣物，她穿的是许骆的白色t恤与短裤。松垮垮的衣服与裤子套在身上，明显要大了好一截。

她眼眸微垂，手指悄然搭上浴室的门把手。

“咔哒”一声，并不怎么明亮的轻微响声过后，浴室门被缓慢打开。

祝嘉探出了个头，目光不自觉地被许骆吸引了过去。

他正坐在电脑前不知是在忙碌着什么，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daisy，修长手指搭在它脑袋上，另一只手则时不时轻点下鼠标或是键盘。

祝嘉从侧面看去，正好看到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眉毛锋利又浓密，眼睛里反射出屏幕里的光，鼻梁高挑又优越。

她看得走神之际，他怀里的daisy忽然抬头温柔地冲她叫唤了一声，高竖起尾巴朝她冲过来。

许骆跟随着偏头看来，目光相撞那一瞬，他先是怔了半秒，随后薄唇微微弯着，笑得温润又散漫。

她眼眸清亮，面容白净又素雅。身上穿着的衣服与短裤明显码数偏大。长发湿润，被凌乱地披洒在白皙修长的颈侧，水露蜿蜒，顺着那两截清瘦的锁骨悄然往下滑落。

她衣衫都被打湿了大片，他透过那层薄软的布料，隐约能看到她的肌肤。

许骆呼吸滞了滞，喉结沉重一滚。

“过来，我帮你吹头发吧。”他将目光移开，起身低头打开某个抽屉，拿出吹风机，动作利落地插上电源。

他这话说得太过自然，祝嘉拒绝的话明明已经都快到了嘴边，最后还是默默地吞咽了下去。

“坐这儿吧，有镜子。”他贴心地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正对着一旁的落地镜。

“……好。”

他没急着开吹风机，反倒是拿起一旁的梳子，低垂着眼眸，细心地为她梳着头发。

她眼睫微动，望向镜子。虽只是入目的只有模糊一片，但她心跳却依旧怦然。

窗外细雨朦胧，屋内灯火温馨。耳侧忽然响起吹风机的轰鸣，随后头顶又多了只手。他指尖微烫，不轻不重地撩着她头发，滚烫的热风袭来，祝嘉有些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嘴唇。

她半眯着眼睛，双手摆在膝盖上，胡乱地纠在一起，只感觉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的轻。

“那是什么？”她忽然问。

吹风机声音较大，许骆微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不确定地问了句：“什么？”

“电脑。”祝嘉盯着不远处的电脑屏幕，视野内，只能模糊得看见一大片花里胡哨的色彩。

许骆将风档调小了些，顺着她的目光侧头看去：“滑板海报。”

他笑了下，眼睛下露出双卧蚕：“本来是狗……苟清远负责的，但他单子排满了，不想画，我就自己动手了。”

祝嘉：“原来如此。”

他唇角弯了弯，问道：“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