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离歌未远(二)
这日,何远正在屋里看书,何冲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何冲愤怒地问道:“何远,为何你就可以去考功名,而我却要守着铺子?”
何冲是何正潇的独子,也就是何远的堂哥,今年二十岁,已经娶妻。
何冲平日一直作威作福,总喜欢悄悄找何远的茬。因为他经常会被父亲批评,一旦他受了气,每次都找何远发泄一通。何远从小没少被何冲揍,不过,这些何正潇他们都不知道,何远每一次都默默忍受着欺凌。因为他知道,这何家虽然也是他的家,但真心护着他的人都不在了。
而何远一直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经常得到伯父的表扬。但何远知道,他只是伯父的侄儿,所以伯父才不会批评于他。
何远知道,何冲今日必定是因为粗心大意或者敷衍了事被伯父骂了,所以借酒消愁,又借故来找他的麻烦。
何远连忙起身,“哥,你又喝酒了?”
“如果没有你,我爹娘是不是就会对我更好一点?”何冲说着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掐着何远的脖子。
何远使劲挣扎,但他的个头没有何冲高,力气也没有肥头大耳的何冲大。
正当何远呼吸困难,觉得自己快不行的时候,冯歌来了,她使劲拽何冲的手臂,看到拽不开,用手挠了何冲的腋窝,何冲才松了手。
而何远也缓了过来。
“原来是你,你这个小哑巴……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我就不客气了。”何冲抓住了冯歌,拽着她来到何远的床边,一下子扯开了她的外衣。
“哥,你放开她!”
何远正要去抓何冲,何冲转身给了他一拳,“滚出去!出去给我把风,小孩子少管闲事,也不许去告状!这小哑巴本来就是给我做妾的。”
何远揉了一下脸,看到冯歌带着泪眼冲他摇了摇头,但他还是使劲推开何冲,将冯歌护在身后。
冯歌已经满了十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今日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何冲欺负。
何冲向父母说了好几次,要冯歌给他做妾,但他的父母和娘子不同意,担心冯歌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是哑巴,何冲只好作罢。但何冲隔三差五地就会来找冯歌,其实就是想占她的便宜,偶尔遇到没人时,还会用强。
冯歌第一次被欺辱,还是前年的时候。何远去找冯歌时,看到满意离开的何冲和在屋内哭泣着的冯歌,他明白发生了何事。他气得手足无措,但也无奈,只好坐在门外守着冯歌。
那时何远才十五岁,冯歌也才十六。
那晚若不是何远发现得及时,将正在上吊的冯歌救了下来,冯歌已经死了。
当晚,何远抱着冯歌安慰了她许久,两人也一起哭了很久。冯歌哭泣的是对命运的无奈,何远哭的不只是两人同样悲惨的命运,还怪自己的无能,没有保护好冯歌。
此后只要有何远在,何冲几乎都没有得逞。
这次,何远依然强硬的说道:“哥,伯父并没有同意你娶她!如果你再欺负冯歌,我定到衙门里去告你!”
看到何冲气愤地走了,何远才松了一口气。何远马上就满十七岁,他第一次觉得他有了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他转头看到冯歌,看到冯歌眼神里的赞许和感激,他拉着冯歌的手说道:“歌儿,以后我保护你!”
冯歌点了一下头,缩回手后却红了脸。而他,也发现了自己心里的那一丝悸动。
这日,何远准备去找冯歌,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冯歌衣衫凌乱,眼角带泪,从房中冲了出来,往后院跑去。
而屋里,何冲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道:“想不到小哑巴竟然变成了烈女,把老子的脸都抓破了……老子还没尽兴呢!”
何远撒腿往后院追去,因为那里有井。
到了后院,何远看到是伯母的丫鬟小昭在井边取水洗衣服,看样子,她应该洗了一会儿了。因为她身旁一大堆衣服,有些已经洗过了。
何远转头,看到在墙角缩成一团还在无声哭泣着的冯歌,心里的石头虽然落了地,但他内心的痛苦却无法言表。
何冲也来了,他发现了冯歌。他走过去站在冯歌面前笑道:“冯歌,在这里做什么?跟我回房。”
冯歌低着头,又哭了起来。
何冲蹲下身子,拉着冯歌,准备强行拽着她往回走。
何远冲了过去,大喊道:“哥,你放开她!”
何冲怒了:“何远,你想干嘛?你的皮子痒了吗?快走开!”
“哥,你回去找嫂子吧!不许再欺负冯歌!”何远又道。
“你嫂子那个母老虎,别提她。何远,你别过分了啊,别管老子的事!”何冲有些生气了。
何冲一拳朝何远打来,打到何远的脸,何远还手了,也一拳打在何冲的鼻子上,何冲的鼻血流了下来。
何冲骂道:“小崽子,你长大了啊,翅膀硬了!你信不信我让我爹娘将你逐出何家?”
两人瞬间扭打起来。
而冯歌着急得手足无措,她匆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冯歌拉着何远的伯母范氏来了,这才分开还打成一团的两人。
当晚,何正潇拿了一些银钱给冯歌,让她第二天一早离开何家。
冯歌朝何正潇和夫人范氏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后,拿过银子笑了笑,回屋去了。
天还没亮,冯歌就抱着包袱离开了何家。
冯歌还没有走多远,何远也抱着行囊追了上来,他问道:“歌儿,你要去哪里?”
冯歌摇了摇头。
何远知道她无处可去。她一个哑巴,能去哪里?
其实,昨晚何远去找了伯父,他说他想自立门户。何正潇气愤地将老宅的地契扔给他,又扔了一些银钱给他,让他滚蛋,何远是求之不得的。
何远带着冯歌去了何家的老宅。何家老宅在乡下,已经荒废了些年了。
何远和冯歌一番收拾,经过一个多月,老宅的房子终于修补好了,茅草丛生的院子也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两人还学着附近的村民,在房屋周围开了些荒,种上蔬菜和粮食。
日子不紧不慢,一年多过去了。这日,是何远的好日子,他去参加八灵台衙门里的招聘,竟然聘上了。虽然是个录事员,但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这晚,已经满了十八岁的何远喝了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和冯歌表白,吻了她。
冯歌是欢喜的,也是羞涩的,半推半就之下,两人在一起了。
半年之后,何远在八灵台买了一个小院,将冯歌接了过来,结束了他两头跑的日子,他也准备给冯歌一个婚礼。
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同僚准备把女儿许配给他。那同僚的女儿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总喜欢在何远面前叽叽喳喳不停地说道。
有人也劝何远,说冯歌始终是个丫鬟出身,又是哑巴,最多只能做个妾室。
何远有些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拒绝了同僚的好意。
但不知道是谁将何远想娶冯歌的消息告诉了何冲。何冲竟然跑到衙门里来,当着众人的面,说冯歌跟过他,他这个堂弟只不过是捡他穿过的破鞋来穿。
何远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一气之下辞了衙门的职,在街头摆摊,卖些字画,或者替人写写家书,写写对联,题个字什么的,还算勉强能维持他与冯歌的生活。
但何远也渐渐变了,开始喜欢借酒消愁。
冯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冯歌当然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但她说不出话来,又不识字,只好默默地忍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