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宿命

空山听到对方身负“宿命轮回之术”，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因为他听宗主说过此术，心知其来历极为不凡。

此术为白石观历代掌门口口相传之术，据说此术分为两个部分，每代掌门会秘密挑选资质出众的年轻弟子，授予上半部分功法，待其修炼多年之后，便会在合适的时机，催动后半部分功法，将一身修为记忆统统灌注到其体内，借助这具年轻的肉身再活出一甲子。

听闻白石观每代掌门都用此术强行续命，保证了道统传承至今不绝，而且宗内典籍也有记载，曾有一位修为高绝的大长老，无意间击毙了一个白石观的年轻弟子，没想到惹出当时在位的白石观掌门亲自追杀，足足被追杀了三月之久，最终在极北之地被其亲手击杀，事后才得知这名年轻弟子便是修行了“宿命轮回之术”，才会如此受重视。

倘若真如对方所言，他将对面的年青人灭口的话，那他很有可能跟白石观掌门的因果纠缠在一起！

他当然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小尾巴”，可是要将其换成白石观掌门，那是万万不能的。

多说无益，他转身便走，三、两步就没了踪影。

丁一辰缓缓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阵之后，才睁开一条缝，里面透出浓浓的疲惫意味，浑身微微颤抖，许久难以平复。

刚才他看似淡定，实则已经透支了心神，才能让一言一行看上去滴水不漏，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对于不太会撒谎的他来说，面不改色地编出这样一通瞎话，无疑是极其困难的事，每一刻都是煎熬，万幸并未露馅。

这种事他绝不想再经历一次，方才只是别无选择之下的无奈之举，但愿能唬住空山，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空山站在入口的巨石前，眼眸中一道道光芒在闪动，他在来之前已经思量了很久，此刻站在这里，仍然还未做出决定。

假如那个年青人说的不假，那他只能留其性命，而且这“宿命轮回之术”还有什么其它特异之处，留在这里会不会引来白石观的那位掌门，现在他完全不清楚。

只是他伤势仅仅恢复了一半，最重要的是，体内的禁制尚未完全驱除，诸多神通无法全力施展，实力大打折扣，如今离开此间，先不说遇上寂然宗的人怎么办，青玄宗内就有许多与他不对付的人，那该如何应对呢？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他陷入两难的境地，此次南行居然会遇上这种事，让他多少有些没想到。

他一只手落在巨石上，却迟迟不见有下一步动作，推开巨石是否能脱离危局，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默立良久之后，他还是收回了手，以他现在的状况，离开此地后，基本很难应对遇上的意外，而白石观掌门应该不会轻易找上来，毕竟那个年青人还活着。

丁一辰悄然潜伏在一旁，眼见空山离开，心里不禁大感失望，只要对方推开一条勉强可以通过的缝隙，他就会第一时间冲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此间。

可惜对方最终并未选择离开，这不是他能左右的事，现在只能继续耗下去。

丁一辰也说不上过了多久，在这里待得越久，就对时间越没有概念，反正又过了好多天，在他感应中，空山的气息愈发绵长深沉，这真是一个坏消息。

手里的烤白鱼吃着有些不是滋味，每多待一刻，他的处境就越岌岌可危，要如何破局呢？

他正思索着，忽然心有所感，于是立马朝一旁蹿去，同时将手中用来烤鱼的木棍，以及鱼刺统统反手激射出去。

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原本抓向丁一辰后颈，这时只好运掌拍飞木棍和鱼刺，接着掌势一变，挥掌斜劈了过去，像一把刀似的。

丁一辰丝毫不慌，身影贴地飘走，十指或屈或张，霎时间，劲气勃发，织成一张不大不小的网朝对手罩去。

出手之人自然是空山，他变掌为拳，连续两拳挥出，后一拳追上前一拳的影子，其势猛利，将气网一击而破。

只是这张网刚破，就又有一张网结成，他拳势不改，再次连续击出，就这样一连轰破五张气网之后，没再选择继续出手。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青人的应对恰到好处，而且有种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寂然宗的那名蓝衣道人。

“有进步啊。”

丁一辰看着不远处的空山，心里默默估算着，对方若是完全恢复修为，他能否应付其攻势，似乎有些困难，现在他主要倚仗那道禁制，才能先一步洞察其行动，假如没了那道禁制，可就危险了。

“魔君的心情不错。”

“还过得去吧，你呢，应该待腻了了吧？”

“有魔君在，哪会有这么容易腻。”

“哈哈哈……令师果然很擅长教导弟子。”

“家师的本事自不必说。”

“可惜了。”

丁一辰没有回应，他明白对方为何这么说，显然是觉得他既然已经修炼了“宿命轮回之术”，再过些年必然是魂散神消的结局，因此才会这样说。

但他心里清楚，这种事并不会发生，可这种时候绝不能让对方发现其中的真相，便只好露出深沉复杂的神色。

“你不会懂的。”

空山不置可否，只当对面的年青人在嘴硬，“我们北原地域辽阔，别有一番风光，如果你想去见识一番，我很欢迎。”

丁一辰确实想去北原游历一番，不过并不打算跟空山一起，其中的缘由也不必跟对方解释，当然终归是因为他们是敌非友。

“将来也许会去瞧瞧，但不是现在。”

空山微微摇头，脸上一片惋惜的神色，“可惜，可惜！”说着转过身去，看起来准备离开。

丁一辰有点不太懂，对方为何会感到如此可惜，毕竟无论是他们各自的立场所致，还是这段时间的接触，尚未能建立深厚的羁绊，对面没道理为他感到惋惜。

他还没想出个什么究竟来，只听得“轰！”的一声，一片黑影朝他压了过来！

只是一瞬间，他的汗毛就竖了起来，令人窒息的压迫力，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

对方伤势的恢复速度竟远超他的预料，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他已经没时间再去细想了，如何保住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他身体缩成一团，贴地滚出，勉强避开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击，但那恐怖的压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此刻他就像置身于汪洋中的溺水者。

致命的威胁让他大脑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不过他并未坐以待毙，这反而激发了他强烈的求生意志。

他整个人猛地舒展开来，直挺挺地侧身冲撞出去，浑身劲力犀利如刀，竟硬是在对方气场上撞破一个口子。

十指连弹，劲气如丝如缕，在四周结下或大或小，或疏或密的网，错落有致，又恰到好处。

这一番布置，果然延缓了空山的攻势，此时他察觉到对方体内出现了不同以往的变化，这种状况很奇怪，对方的真气仿佛沸腾了一般，似乎处于失控的边缘。

莫非对方疗伤的过程中走火入魔了？可是看对方刚才的言行举止明明再正常不过，为何会突然发狂朝他全力出手呢？

现在根本没空弄清楚这些，只要他稍微缓一缓，可能便会被拍成肉泥，他布下的气网本来就无法拦住对方。

他的身法已然全力展开，像个陀螺似的，在疾速的旋转中，撕开对方的封锁气场，同时不断以韧性十足的劲气结网，逐渐稳住了局势。

忽然，那骇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了，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他一时间有些茫然，努力定住身形，寻找空山的去向。

这时一大片黑色的叶子贴着地面缓缓飘来，好似乘着秋风，进行最后一段旅程，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到脚下。

黑色叶片从地上弹起，跌进他怀里，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毫无突兀之感。

他在错愕之中，已经来不及移开身形，双手一推，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没有任何激烈的冲突出现，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相拥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

空山嘴角挂着一丝淡漠肃杀的冷笑，心想这才是应该发生的结局，之前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现在终于回到正轨了。

丁一辰有些发懵，拼命镇定下来，恢复头脑的清醒，其实他本来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对他下死手，顶多在伤好之后丢下他独自离开，可显然是他想错了！

巨力不断涌来，他已无法呼吸，只是出于反抗的本能，将真气灌入对方体内。

他的意识在最幽深的黑暗边缘徘徊，他拼尽全力想要远离，但黑暗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在不断地想要把他拉回去。

就在即将滑入黑暗中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团散发着微光的事物，在这种时候被他立马注意到了，而且对他来说显得尤其珍贵。

他拼命挤出每一丝力气，朝那团微光靠过去，这似乎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努力，他总算来到光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