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姚慕真

    杨正领命而出，吸一口气，笑道：“众位好汉，大晚上的怎有闲情逸致光临寒舍？夜深风冷，小心着凉哦。”

这句话他以斗气送出，虽是平平常常吐辞，场中众人却也听得清清楚楚。那白衣女眼见杨正声音沉稳，显然斗气不俗，咯咯一笑“小弟弟，功夫不赖嘛，深藏不露呢。”语音清脆，颇为动听。

杨正一笑，摸了摸鼻“这位姑娘，你年纪似乎比我还小，怎么好意思自称长辈？”

白衣女笑道：“我年纪比你小么？不见得吧。玉衡，你告诉小家伙，姐姐今年多大。”

她旁边那位中年闻言抬头，瞧了杨正一眼，眉梢眼角，意带轻视，似乎不屑与之交谈，可是迫于女子请求，又不得不为，冷冷道：“小家伙，你听好了，站在你面前这位：她是帝国鼎鼎有名的大灵师，名扬京都。人家出道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杨正笑道：“胡说！少爷从小到大，就没穿过开裆裤。小时候我比较洒脱，又最贪玩，为图方便，基本上是不穿裤子；长大后虽改了坏习惯，却也绝不会穿开裆裤。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栽赃陷害？”

他油嘴贫舌，中年大怒，本打算介绍白衣女来历的，一时怒气攻心，早没了兴致开口，猛一跺脚，愤愤退下。

便这么一跺脚，却也无意间显露了真功夫，院中草皮遭其震踏，泥土翻滚，四面龟裂。以中年脚底为核心，方圆数丈尽是沟壑，条条道道，触目惊心。

杨正亲眼目睹，亦觉震撼“好小子，少爷本已对你高看，将你列入六品武士巅峰强者；如今比对，仍是低估了你。他妈的，就凭适才那一脚之威，哪里是六品武士能够办到，分明是七品级别怪胎。”

肚里腹诽，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正眼也不向中年瞧上一次，目视白衣女，笑道：“这位姐姐，你真的是大灵师？”这么一改称呼，其实心底已经默认女子实力，暗暗寻思“能与中年怪胎为伍，岂是等闲？”

何况适才亲眼瞧见，女子对中年支来唤去，随意称呼姓名，后者恭恭敬敬，吭都不敢吭一声，更证了其身份显赫，来历不凡。

白衣女闻言一笑“怎么，我瞧起来不大像？”

杨正点了点头“你太年轻，最多只有十八岁。十八岁的大灵师，应该不至于如此逆天吧，这也……太……太惊世骇俗了。”

白衣女咯咯一笑“谁说我才十八岁？老实告诉你吧，再过几天，本小姐都该过三十岁生日了。”

杨正张大了一张嘴“你有三十？确定不是开玩笑，消遣在下？”

白衣女笑道：“笨蛋，你觉得有哪个女人会拿自己年龄开玩笑？还有……就你这身条件，也值得本姑娘消遣？”

杨正脸色一红，女子言语调戏，分明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他自来养尊处优，所遇女性，无不对己众星捧月，忽然给人家无视，自尊心大受打击，勉强一笑，岔开话题“姐姐，你贵姓？”

白衣女皱了皱眉“怎么，初次见面，就要查户口？”

杨正一笑“哪有的事，我又不是父母官，查什么户口？纯粹是随口一问，你不爱说，那便拉倒。”

女子笑道：“谁说我不爱说？你听好了，姐……姐……姓……姚。”

杨正自语道：“姓姚……又是大灵师……还来自京都。莫非……你是……”

女子兴趣盎然，笑道：“我是谁？你倒是猜猜看。”

杨正摇了摇头，一脸白痴表情“我猜不出来。”

尚盈一旁作陪，眼见少年愚笨，忍不住开口“云少，你是猪么？这都猜不出来？对方既姓姚，又是大灵师，还来自京城，除了京都学院那位天才少女姚慕真，还会有谁？”

杨正闻言震惊“姚慕真？便是你适才在屋中与我提及的那位？”

尚盈翻了个白眼“除了她还有谁？”

白衣女目视尚盈，笑道：“小妹妹，你在屋中提过我？可没背后说什么坏话吧。”

她笑容和蔼，语音温柔，骤然遇之，令人不自禁心生亲近。尚盈乍与其目光交接，提防之意一时尽去，笑道“你是帝国闻名的大红人，一向名声不坏的。我便想说你坏话，也无从说起啊。何况姑娘一向老实，造谣诽谤，从来不是本人强项。”

白衣女笑道：“我是大红人不假，不过你也不赖。尚盈丫头，你的美貌早已传遍京都城巷。贵族豪门饭后谈资，最爱提及的，便是有关你的传奇轶事。皇城中更是有位公子哥对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哦，此番特令我等上门，请你前往京都一叙呢。”

她言之凿凿，尚盈反而一头雾水，茫然问道：“你认识我？”言念及此，心生警惕，话未说完，人已后退数步，贴近杨正身边，鼻中闻到男子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杨正难得安静一会，此时开口道：“尚堂主，你中了人家算计呢。”

尚盈一愣，这才想起：适才与姚慕真对答，莫名生出好感，毫无警惕。自己一向是逢人只说三分话的，忽然对一个陌生女子敞开心扉，全无提防，这完全不是本小姐风格，一时悚然震惊，凝视对手，沉声道：“姚姑娘，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性格良善，虽是动怒，依然克制。言语询问，更是客客气气。若是换了杨正，得知自己被人算计，早已破口大骂了。

姚慕真微微一笑“也没做什么，就是对你施展了一门小小灵法。不过你灵力纯净，一遇外力，自然而然生出抗拒，又有这小子一旁提点。我那套‘鉴心术’，反而没起什么作用。与你聊了许久，没问出任何有价值东西。”

尚盈一愣，满脸艳羡“你会‘鉴心术’？”

姚慕真淡淡一笑“不久前刚刚涉猎，尚在研究。”顿了顿，转开话题：“尚盈丫头，还记得周长烟么？”

她满脸笑容，饱含深意，尚盈尚未回答，杨正已起了疑心“尚堂主，姓周的小子是谁，该不会是你相好吧。靠，这小子不想混了，竟敢勾引本少爷下属？”语气酸酸，颇有些不爽。

姚慕真鉴貌辨色，笑道：“小家伙，你吃醋了？不过姑娘奉劝你一句，周长烟后台很大，不是你惹得起的。你与他抢女人，小心死得很难看哦。”

杨正不屑道：“后台大又怎样？你还不是直呼其名？依我看来，你才是后台大呢。要不……咱两做笔买卖，你帮我干掉姓周的那小子，条件随便开，如何？”

姚慕真哑然失笑“干掉周长烟？呵呵，我可不敢。还有，周长烟也不是他真名原姓，其实人家姓谢，至于名字嘛，连我也不敢直呼呢。”

杨正心中一动“本姓谢，连你也不敢直呼其名。不用说了，这小子十有八.九便是王爷，你口中的那位皇城公子哥，正是他吧。”

姚慕真咦了一声，赞道：“小家伙，你很聪明嘛。”

杨正不答，拉了尚盈小手，苦笑道：“尚堂主，你什么时候与王爷扯上了关系？眼下看来，京城中这位王爷，似乎对你情根深种，念念不忘呢。他妈的，这小子讨厌，少爷非得想个法子除去不可。”他性格自傲，素来慢公卿，轻王侯的。武者只敬天地，什么皇族子弟，老实说，少年还真没放在眼里。

尚盈脸色微红，悠悠忆起往事“三年前，我前往瀚海帝国沙漠探险，见过周长烟一次。那时他给沙匪围困，危机四伏，我出于义愤，救了他一命。不过却没想到，这小子竟是王爷，嘻嘻。早知如此，当初该找他要些报酬的。”

杨正点头附和“对极！你救他命，他给你钱，天经地义嘛。而且这样一来，斩断因果，也就少了许多是非。哎……尚盈，你当初真是失策了。”

他话中含义赤.裸，少女如何不知，笑道：“我又不是圣贤，哪算得到人家三年后会找上门来？还聚集了一大帮好手？云少……眼前这帮家伙我不爱见，你帮本小姐打发了吧。”

杨正大乐，少女言下之意，似乎对姓周的不感兴趣，这才是自己最关心的。心腹之患既去，整个人神清气爽，笑道：“好，我这便帮你打发。”吸一口气，目视对手，眼光却一刻不离姚慕真，似笑非笑，问道：“姚姑娘，人家姓周的给了你多少好处，请得你出山。”

姚慕真笑道：“请本姑娘出山，就非得给好处么？还有，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姓谢，不姓周。”

杨正笑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姚慕真悠悠道：“我曾欠尊逸王一个人情，所以这一次是义务帮忙。好处么，一概没有。”

杨正点了点头“是这样啊。好吧，看在你参与此事并非自愿，待会交手时我可以留些情面。作为回报，你替我回去转告姓谢的：从今往后，再也不许骚扰尚盈，否则，我会亲自找上王府，与他一战。”

他言语狂傲，少女丝毫不以为忤，淡淡一笑“小家伙，这便要与姐姐为敌么？为了小情人，还真是肯拼呢。我就怕你勇气可嘉，实力不够哦。”

杨正收起笑脸，沉声道：“实力够不够，试了再说。”反手劈出，一记气刀席卷，悄无声息奔向那孤傲中年。

他眼光独到，早已瞧出，三人之中，姚慕真实力最强，不好收拾，故而与其胡侃，分乱心神，暗中却早已瞄准猎物，闪电出击。

这一劈之间，刀芒闪烁，自然而然已是破浪斩中最上乘功夫，绿气吞吐，数丈光刀斩落，来势汹汹。

那中年全名赵玉衡，本身亦是位七品高手，实力不俗。眼见少年偷袭，面寒如铁，轻叱一声“雕虫小技。”

右手在指关节一按，一道红光掠过，下一刻掌中已多了一柄丈二长枪，枪身黝黑，通体如墨。

他忽然之间凭空冒出一把兵刃，杨正心中一凛“不好，储物戒！这家伙也有底牌。”

思虑转换之际，赵玉衡一声爆吼，长枪前刺，虚空凝出数朵枪花，色做淡蓝，一路狂扫，堪堪与杨正斗气半空碰个正着。

轰地一声响，少年凌厉攻势顷刻瓦解，赵玉衡亦遭斗气反噬，手臂一阵酥麻，立马收起轻视之心，笑道：“小家伙，不赖嘛！先前是我走眼，小瞧了你。不过话说回来，适才那一下，你小子竟然偷袭，堂堂男子汉，即便战斗也该光明正大，怎可如此不要脸皮？本尊鄙视你。”

杨正嘿然一笑“谁叫你先前与我说话老气横秋，拽得不行？少爷看你不顺眼，一口怨气憋到现在，打死你也是活该。还有，你自称本尊，几个意思？”

赵玉衡一笑“臭小子，你可知我是谁？”

杨正不屑道：“你是谁关我屁事？本少才没兴趣知道呢。”

赵玉衡气不打一处来，强行忍住“小鬼，你听好了，爷爷我来自神鹰门下。神鹰门三位当家，我排第二，自称一句本尊，有何不可？”

杨正心中一动“神鹰门，似乎在哪听过。”努力搜索记忆，终于想起，自己那位超级变态的炼药师父，京都学院副院长，不是凑巧有一把随身铁剑，刚好是神鹰门之物么？那日他没钱付账，店小二要他以铁剑抵押，老家伙死活不干来着。嗯，能让本少师父屈身结交的门派，这神鹰门想必来头不小。

嘴上却是不肯服软“呸，你一个区区二掌柜，已然这么嚣张，若叫你坐上大当家位置，还不将青天也翻个窟窿？”

赵玉衡闻言变色，叱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当大当家，便是想也不曾想过。你再肆意造谣，本尊跟你没完。”

杨正见他神情紧张，笑道：“你很怕那位大当家？切，先前牛.逼哄哄的，原来也不过如此。”

赵玉衡不愿与他口舌之争，抬手便是一记长枪刺出，枪法绚烂，紧逼少年要害。

杨正挥刀迎击，气刀涤荡，一路前行，口中兀自不三不四，不忘挖苦“二掌柜，就凭你这两下破烂枪法，在少爷面前压根不够看呢。”

气刀鼓涌，半路打散枪势。下一刻身形转换，已离了主战场。手中刀劈落，砍向那御兽老者。

那老头笑嘻嘻一旁观战，见赵玉衡与少年斗嘴斗智，尽处下风，一副乐呵呵幸灾乐祸表情，大有事不关己，只瞧热闹之意。

他正自高兴，万没料到少年逼近跟前，说打便打。自己一身功夫大半全在御兽，身为驭兽师的他，本身实力反而稀松平常，远不能与赵玉衡相比，更遑论较之姚慕真这类强者了。

少年来得好快，碧绿光刀迎空斩下，距头顶要害不过数尺，仓促之间已来不及躲避。生死擦肩，脑中灵机一动，正襟而立，嘴唇翕张，念念有声，一小段深奥繁杂咒文脱口而出。

杨正瞧得有趣，笑道：“老爷爷，你吓傻了吧。临阵交锋，居然念起经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座寺庙的大法师呢。”

话没说完，平地一声兽吼，一头碧眼双翅虎离地展翼，半空中撞向气刀，视死如归，替老头挡下了必杀一击，本身亦因腹部中刀，鲜血流淌，倒地一阵蜷缩，魂归地府。

那老头侥幸存活，目光死死盯着杨正，大有恨意，破口大骂“臭小子，倚强凌弱，专挑软柿子捏。老头子七十多岁的长者，你也好意思对我出手，还用了必杀技？他妈的，懂不懂尊老爱幼。我草！”

杨正任其叱骂，亦不还口，只淡淡一笑“老爷爷，你适才骂了我三次，一句臭小子，一句他妈的，还有一句我草。没什么好说的，一句一刀，你骂我三次，我送你三刀。”光刀幻离，一口气劈出三记。

老头子哇哇怒叫，一面拼命躲闪，一面念动咒语，驱使妖兽以为挡箭牌。嗷嗷嗷，三声悲鸣，顷刻之间，又是三头妖兽送了性命。

那老头骇得狠了，连连摇手，口中呼呼喘着粗气，求饶道：“停停停，让我歇会再打。”

杨正微微一笑，暂停攻击，笑道：“怎么，才开场便要认输？”

老头只顾喘气，半晌才道：“呸，谁要认输！我封奕玄堂堂兽尊，长这么大，活了七十多年便没认过输。他妈的，老头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会怕了你一个小屁孩？你等会，让我念完咒语，再与你较量。”

杨正负手背后，笑嘻嘻道：“你慢慢念，我不急。少爷倒要看看，你能念出什么花样。”

封奕玄不再言语，静心凝神，与众妖兽沟通，僵持半晌，群兽中领头的那头獬豸兽缓缓睁眼，懒洋洋凝视老者“姓封的，唤醒本王干吗？”

封奕玄一脸谄媚“小灵，快快快！本主人命令你，即刻替我干掉眼前这位少年，回头少不了你好处。”

獬豸兽满脸愤怒，狂吼道“姓封的，本王说过多少次了，咱两是平等存在，不准你用命令的口吻与我说话。还有，未经本王允许，不得叫我小名。”

封奕玄脸上堆笑“是是是，你骂得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兽王大人，请您劳动尊驾，稍稍活动一下筋骨，好吗？”

獬豸兽晃了晃脑，目光投向少年，厉声道“小鬼，便是你得罪了本王同伴？太也不知好歹！你知道么，开罪本王朋友，你已犯下了滔天巨罪，除了用鲜血洗刷，本王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来救赎你。”一声巨吼，朝老头勾了勾前爪“姓封的，替本王准备十枚青晶石，便算作此次出场费吧。”

（姚慕真是作者内定的后宫哦，以后会有很多戏份的，还有那位神鹰门大当家，她亦是重要角色，先留下伏笔，卖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