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一六六）选择

听了这话，天南星突然停在原地，猛地转过身。复苏拉他不动，自己倒被扯了回来，退到了他身边。

“他在哪儿？”没等对方回答，天南星又听见身后的人叫得惊慌失措。

“你做什么？放开我，卑鄙！”

天南星回头看去，只见复苏身子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了，只露出头和脚在努力挣扎着。

方才复苏意识到不对劲，便要加固结界，却在眨眼间被那只“大手”捏了个粉碎，再一眨眼间，整个身子就被提了起来，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你马上就知道了。”黑袍人直接忽略了复苏，一步步向前逼近，待天南星刚要出剑斩断复苏身上的束缚，他就将复苏甩到了一里之外的众灵台上。

紧接着，天南星眼前的景象也变了——分明不是鬼界的众灵台，而是一个祭台！

明明他和复苏是同一时间被带来的，眼下却不见了复苏的身影，也不见了刚才涌过来的人群，空旷的祭台上只有他和黑袍人。

“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放心，他们很安全。”天南星越是激动黑袍人越是平静，“你最担心的还是那个魔族吧？”

听到“魔族”二字，天南星警觉地盯着对面的人，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你那么在意他做什么？连我都打不过，怎么保护你？”黑袍人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之前那般平和了，带了些不满。

“他在哪儿！”

“少主，当初你就不该把他带回临天宗。你不是灾星，无影城的圣子才是。”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天南星闪到黑袍人的面前，用灌满灵力的右手掐住黑袍人的脖子，身上散发的戾气灼红了双眸，他一字一顿，“凌北辰在哪儿！”

黑袍人也没躲闪，只是看着天南星这副模样一时间分了神。

“凌北辰在哪儿？他在哪儿！”天南星发了疯，一遍又一遍的问着，手里加大了力气，指节嵌入黑袍人的脖颈。

黑袍人喉咙吃痛，猛地回过神来，整个人一闪，又到了五步之外。似乎拿天南星无可奈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左手抬起打了个响指。

眨眼间，祭台的外圈挤满了人，手脚被束缚起来，一堆一堆地拴在玉石柱上。这些人天南星并不眼生，都是常乐县的轮回魂，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北辰！”他第一眼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跟其他人一样，凌北辰的眼睛上蒙了三指宽的黑布条，双手被捆仙绳死死地反绑在玉石柱上。他听见天南星的声音后，挣扎得更激烈了，偏偏那捆仙绳灵力强盛，竟一点儿也挣不开。

“哥哥你别过来！”

天南星朝凌北辰扑过去，突然被一层结界反弹回去，没来得及使出灵力，重重地摔在地上。正撑着身体爬起来，余光又瞥见了极为熟悉的事物，那是南云的黑靴和乐千羽的衣摆。随着视线移动，他很快又看见了复苏的柳叶腰带和金源玉的大金锁。

他们四人被绑在一起，就在天南星左手一丈远的地方。

“南星？”南云还算冷静，感觉到有人正朝他们走过来，他赶紧提醒道：“你别靠近，结界有问题！”

接着又是一阵地动，祭台上的人还好，被固定在玉柱上才不至于摔倒。只有天南星跌跌撞撞找不到一个扶手，他召出星云，一把穿透玉石，勉强给自己找了个支点。

地动还在继续，黑袍人像个没事人一样，稳稳地朝他逼近，“想让地动停下来？”

天南星瞪着他，没有答话。他来鬼界的目的不就是要找到黑袍人，然后让地动停下来！？

“少主你听听，他们在骂什么？”黑袍人走得近了，语气也柔了下来。

忽然间，正前方吵吵嚷嚷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那些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骂着，是记忆中的那些咒骂，伴随了他整个人生的咒骂。

“他们不希望你活着，你却要救他们，值得么？”黑袍人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平和得像在饭后闲谈。

“自私自利的苍生不配得到你的善意，少主你好好听听吧。”

“想让地动停下来很简单，我给你三个选择。”最后，黑袍人指了指被分别捆绑起来的人——普通凡人、四个神官，还有单独一处的凌北辰，“只要你从他们当中随便找一个来祭祀，我就帮你停了这地动，如何？”

天南星看着四周的人，他们被蒙着眼，看不出神情，但他知道那些轮回魂惊慌失措，一定很痛恨他，南云难得因为焦急咬着嘴唇。而凌北辰，他是知道的，肯定很担心。

结界起了作用，隔去了他们的声音，但天南星和黑袍人的对话，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周围的人，只感觉天旋地转，头也跟着昏沉起来。为何又要做选择？！

“或者你可以选你自己。”黑袍人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像咒语一般在他脑海里盘旋，从始至终，他要牺牲的永远只有他自己。上次也是这样，最后他死了。

凌北辰听了方才黑袍人说的那句话，发了疯一般在掌心聚起灵流，随后又熄灭，再次聚集，再次熄灭……

天南星读懂了他的唇语，凌北辰喊着：“哥哥别听他的！”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想再一次将自己献祭了，但看到凌北辰之后，他不想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在意的人。

“很难吗少主？”黑袍人走过来，阴魂不散。

“我来帮你选吧。”黑袍人指着正前方的凡人，“他们把你逼成了这副模样，随便杀一个解解恨。少主，你恨他们么？”

天南星看着那些一张一合的嘴，突然茫然起来，明明没有声音，他却听到了不知是来自哪里的咒骂声。刻在心里的阴影从未散去。

“那他们吧？”黑袍人又指着左边的四个人，语气轻柔得诡异，“神官不都可以活六次吗？死了这一次也没多大关系。最前面那个是南云吧？他曾经为你死过一次，也不怕有第二次，那就他了？”

“不，不行！”天南星回过神来，闪到黑袍人面前，将身后四人挡住。

黑袍人浅浅一笑，随后叹了口气，转身面朝着右侧，“那他呢？魔族之人本就是虚无的，不存在死与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