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恰似清风过

“人生总会有很多遗憾吧，从错过一张集邮，到放弃一张通知。可到底什么是遗憾？古人也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摘自孟予兮的日记

高三的生活确实是享受福利的，比如吃饭。因为怕人多，仁中特别安排高三提前十分钟吃饭。

这下，总算不用跟高一、高二抢位置了。

不过高三的生活，远比我们想的要艰辛。从前即便听过、看过前两届高三的生活，也只是九牛一毛。

自打高三后，我的心思更多在学习上了。

我习惯性早起，每天五点准时起来，能比别人多学上两个小时。那时候就算这样，也不觉得辛苦。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我早起独学的路上，有了个伴。

那是十月的一天，我照常起来，大概是下床时，不小心惊动了林佳佳。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顶着凌乱的头发看着我。

“予兮，你每天这么早，是学习吗？”

我听着周瑶瑶的翻身，连忙压低了声音：“嗯。”

哪知她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我的手不放：“等我，不能你独自努力，我也要奋发图强！”

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几天就会放弃。不过，她倒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就这样一直坚持了。

入秋时还好，到了冬天，还是有些折磨她的。

但即便这样，早餐成为了我们唯一的慰藉。一碗蛋炒饭、一碗咸菜炒饭，配上油条、梅菜笋丝、豆腐乳，再来一碗暖暖的紫菜汤。是2009年的冬天，最为美好的回忆。

高三的氛围是紧张的，每天不是埋头在文综的各种知识点里，就是仰头吟诗背诵文言，再说有，就是琢磨对我而言繁杂的数学题。桌上的书越来越高，逐渐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以及各种习题卷子、报纸所占据，有时候同桌之间想要说上几句话，也得绕过书山。

冬天的风，始终是冷的。

寒夜里的夜自习也最是折磨人，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入了冬后总是格外容易犯困。熬到九点半，对我而言已经是极限。

这个点回宿舍，人总是最多的。

顶着寒风回来，一楼等电梯的人异常多。

“予兮，我们要不爬上去吧？”

等了一波又一波后，林佳佳已经绝望。

爬楼梯也不是什么坏事，但一口气爬五楼还是有些辛苦。

回到宿舍时，周瑶瑶和郏雨露竟然早回来了。

宿舍里，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腊梅香味。

“快来快来！”

周瑶瑶急忙地将我们拉了进来，快速将门关上。

墙角的两枝腊梅开得正好，只是瞧着，像极了梅园里的花。

“哦？你们！”林佳佳恍然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周瑶瑶，“干得漂亮！”

听到此，周瑶瑶才松了口气，围了上来。

“好看吧，月黑风高夜，下手折梅归。押不押韵？”她的脸上写满了兴奋。

不得不说，她是有点文学天赋的。随口一吟，就是一首诗。

我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林佳佳啧啧叹道：“周瑶瑶，不愧是你，这都给薅回来。老实说，我想薅这花很久了，但一直没敢动手。”

周瑶瑶挑了挑眉：“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嘛。”

我喝了口水，差点被她的话呛到。

自从换了四人间的宿舍，我明显能感到，生活有了点乐趣。

“你们怎么才回来。”郏雨露刚洗了澡，“对了，你们知道吗？北京的名额出来了，奇了怪了，竟然没有学神的名字。”

我的手顿了顿，看向了林佳佳。

显然，她也不知道这事，不然，肯定第一个跟我说。

郏雨露擦着头发，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表情，只是继续说道：“以学神的能力，应该妥妥没有问题的。”她看了眼手机，“惊，跟学神一起去面试的就有我同学，她说是学神主动放弃的。天，这么好的机会，学神竟然不要。所以，这就是我们和他的区别吗？”

周瑶瑶不解：“那学神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北京不好吗？”

对呀，北京……不好吗？

我不由也跟着想道。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我有些辗转反侧。十点熄灯后，借着外面的月色，看着天花板发呆。但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陈子慕为什么没有去北京。

他那样一个人，不该是冲动的。

想着想着，更睡不着了。

我翻了个身，猛然被出现在床前的一张脸吓到。幸好，我还有最后的理智，不至于大声喊出来。

是林佳佳，耷拉着脸的她委屈巴巴地说道：“予兮，我冷，睡不着。”

我伸手一探，她的手果然冰凉，即便在这样的空调暖风下，她的手还是这么冰凉。

“你跟我一起睡吧，好不好？”

看着她那可怜的表情，我同意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林佳佳睡一张床，还有些不习惯。也正是如此，我才认识到，她究竟是与多怕冷，连带着她的被窝都是冰凉的。

“失眠了吗？”她小声地问道，“是不是因为学神？”

我违心地否认：“不是……是过几天的联考……”

林佳佳低声笑了笑：“学神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明天我问问王浩川去。”

心事不仅被看穿，而且被戳穿。我有些窘迫，应了一声后侧身打算睡。

不过，终究还是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一起睡，林佳佳总算有些暖和了。但她好像也没睡着，过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背：“予兮，来。”

反正横竖没有睡意了，看她坐起来后，我也跟着爬起来，挨着墙壁坐着。只见她从枕头底下掏出自己的mp4，挨着我示意：“这周特别下了好几部电影呢，我姐强烈推荐看《红磨坊》，既然我们睡不着，就看场电影再说吧。”

我表示赞同，接过耳机，很快就听到了音乐响起。

说来惭愧，我到高中了，仍有些处于封闭状态。似乎应了那句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后来想想，这样的我，真的与这个世界有些脱轨。

我也是第一次因为失眠，熬夜去看了这部电影。这部由妮可·基德曼和伊万·麦克格雷戈主演的电影，打开了我对国外创作的认知。

故事其实很简单，逃不开男女的情爱。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一个如燃烧的玫瑰一般的歌女，在钻石与爱情之间徘徊。但当她追求爱情之后，却迎来了陨落。

很多年后，我去看这电影的影评。有一个人说的话，很好地概括了我当时的感觉：这是一场注定消逝的惨烈。但重要是的，你要学会爱别人，和被人爱。

我不知道后来我们是几点睡的，或许因为这场电影，连做梦都有些光怪陆离。但到了第二天，我被生物钟照常叫醒，但林佳佳怎么也爬不起来。

十二月的天，总是亮得比较晚。

我下楼的时候，阿姨也还在打盹。出门就能感觉到明显的温差，南方的冬天，是真的不够友好。

没想到，一出门，竟然就碰上了陈子慕。

人生，其实多少回有些戏剧性。

人和人，总是在不经意间相遇。

彼时的陈子慕也正从宿舍楼出来，校服外面套着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得高，半张脸藏在了里面。显然看到我后，他也微微惊讶，随后抬手打招呼。

我的脚步顿了顿，回以招呼。

于是，我们就这样默默结伴了。

这个点的校园安静得让人可怕，晨曦虽然微露，但在阴天下并不明显。

我保持着沉默，企图将自己想要问出口的话按在心里。不过思想总是更为诚实，言语总不受控制：“你不去北京吗？”

问出口后，又感觉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他去不去北京，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可就是心里有个结，不吐不愉快。

陈子慕从他的羽绒服中探出头，眉眼弯弯地看着我，从容答道：“嗯。”

他这直率的回复，反而让我不知如何接话。便是想问“为什么”“怎么回事”之类，感觉都会更奇怪。

“北京虽好，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去。再说了，放眼全国，我们江大也不差啊！”

江大。

陈子慕的目标，也是江大？

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陈子慕也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显然也愣了愣。但很快，他退了一步，走到了我身边。

“陈子慕，你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我……

我不敢问出口，生怕这只是自作多情。

但下一刻，我的额头就被他弹了一下，略微有些吃痛。

只听他笑着道：“孟予兮，我们，江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