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家
“什么？！”
姜衡瞪大了双眼，望着马车外垂眉低首的一众下人，压低声音问一旁马背上的桂诣川。
“你，你帮我找到我爹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既是为了接上自己之前不知亲爹是何人的话，又是真的为桂诣川消息灵通、关系活泛的效率惊到了。
这刚一到京，还没入城门，就有姜宅的人接到信等在墙根下，前面一个稍上了年纪的老者，领着七八个，见到桂诣川，马上就认了出来，过来问好。
桂诣川颔首，侧向车窗边。
“我凭着你玉佩的信息，为你找到了家人。”
“这，真是……？”姜衡巴着窗子，“可我都不知道自己爹爹是何人……”
“你祖上是咸阳姜氏，你父是如今京城姜家的旁支，工部侍郎姜礼。”
桂诣川语如微风习习，“这些都是你们家的下人。”
姜衡木木地掀开车帘，外面的老者一呆。
“……夫人？”他喃喃，“不……像……真像……”
四周人流熙熙攘攘，牛车马车、负着行李的行人。
姜衡忆起书中剧情，眼前这人是杨老，她“父亲”身旁三十年的老人，见过姜衡的“母亲”，也见过年幼的“姜衡”。
书里女主，自被男主父亲捡回他们帮派甄山帮后，无名无姓的孤女，八年前冠上“姜衡”之名，为的就是筹谋今日假扮千金回到京城。
姜衡不知所措，看向桂诣川，后者为双方简要介绍，老者一时热泪盈上眼眶。
“真的是小姐……像，太像了。”杨老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大人终于找回小姐！”
他顿了顿，目露惑色，“夫人……夫人是没跟着一起来京吗？”
“我娘……”
姜衡垂下眼，“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走了。”
……
天子脚下，繁华和奔碌被城墙分作两道不同风光。
城内杨柳依依、歌舞不休，城外风尘仆仆、行旅疲乏。
杨老抹抹眼角，“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桂公子和小姐先进城回府吧。”
马车驶入城门。
姜衡坐在马车里，直到猫儿又扒拉她手里的糕点，她才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刚刚频频望向桂诣川的模样，她发现自己在这个境地里，竟是无意中把桂诣川当成了依靠信任的对象——可对他，她也只是知道一个名字而已。
姜衡叹了口气。
【太难了。】她感叹，【穿书真难，比上班难多了。】
这次系统女声笑得颇为及时。
【这才只是个开头。】那边说，【你甚至都还没进姜府。】
【但你刚刚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演得不错。】
姜衡：【……我那哪是演。】
明褒暗讽，她这个系统可真是个阴阳怪气的。
女声说：【这句是真的夸你。可比你在书里写的“冷冷不语”好多了。】
姜衡笔下的女主是个清冷的性格，那种高冷的姿态，来自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小龙女的模样，冰为肌、玉为骨，顶尖的美人形象，十年前初中生的她很是喜欢这样的人物。
只是长大后，真的经历过了感情和关系，才明白，现实中，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朋友还是同事，会沟通、会取舍能让生活工作都轻松不少。
【你可要多帮帮我啊。】
她可怜兮兮地和系统说，【我完成任务的质量，也是你作为系统的工作指标吧？一人力量小，团体力量大，为了KpI，为了我们的愿景和阶段性的目标，就算我们是不同部门的同事，有力往一处使，就能完满顺利地完成任务，合作共赢——你说是吧？】
系统：【……】
姜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系统大大，以后就劳烦你多多提点了！】
……
车辕轧过青石砖铺成的街道，咯吱的转动声和着马蹄声，穿梭过街上的叫卖、呼唤，种种做生意、过生活的声音，如同走马灯般从耳侧过去。
姜衡大胆地拨起窗帘，书中世界鲜活成了眼前现实，一张张人脸，表情动作背后都有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日子。
“好香啊。”
这京城，空气都是香的。
脂粉香，香料香，草木香，食物香……
唔，食物，似是……羊肉味？
桂诣川看过去，这小姑娘倒真是一副天真烂漫、没见识过京城的模样。
驱马走快两步到了人窗边，“再往前，就是姜宅了。”
他提醒她，姜衡连连点头，放下帘子整理整理仪容。
【紧张？】系统说。
她“嗯”一声。
【进了那个门，书里的考验就开始了。】
她轻声说。
【得打起精神啦。】
姜衡捏着裙摆下了车，姜宅的牌匾造得不算金贵，却是新净。
门下站了许多人，她打眼看去，这些婆子仆人，好几式的家丁服装。
书里没有这段。
落水生病的女主，艰难地按照甄山帮人的提示，晕在姜府门口。
她现在回到姜宅，除了肩膀上的伤，整个人精精神神、健健康康。
【这些都是谁？】她在心里问。
应该是刚刚那番齐头并进的迷魂汤起了作用，系统这回终于回答了她。
【你父亲府里的奴仆，还有姜家主家派来的人。】
【主家？】姜衡有了猜测，【这是来……检验真身？】
十年前丢失的女儿，母亲不在身侧，模样翻天覆地，记忆也模糊不清，骨血认定肯定不能含糊，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法子？
姜衡心有点乱，但想到书里女主能顺利入府，虽然一切都通过昏迷一笔带过，自己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便定了定心神，在杨老的带引下往里走去，穿过重重回廊、院落，入了厅堂，堂内早坐满了人等着。
屋内一人急急张望，见杨老带人进来，马上站了起来。
一身着简朴布衣的女子，在门后袅娜步入，螓首蛾眉，红唇皓齿，面容线条婉转秀美，轻柔的姿态，显得分外娟好静秀。
面容相似，气质却是大大地不同。
那人呆愣住，感觉此情此景仿若昨日，又大大不同，他试着喊了句。
“阿衡……？真是阿衡？”
姜衡抬头，这中年男子，留着一唇短须，看着她的眼神恍恍惚惚，想来就是那传闻中的“父亲”了。
但她却还不能认，左右看看，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轻咳了声，旁边另个与中年男子面容相似的妇人忙起身，过去拽他的衣袖。
“哥哥，你急什么，先让族中验明正身才是。”
她说得小声，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地传得众人耳中。
这应该就是她“父亲”唯一的妹妹，她的“姑姑”了。
姜衡不说话，只是继续四周打量，发现那桂诣川居然跟着进了府，却站在外头，怀里抱着她那只猫儿，一边逗着猫，一边对上了她的目光。
这人……
“桂公子，这儿……就是我家？”
姜衡巴巴看向外头，语气可怜，“他们……为什么都这样的表情？”
她身影楚楚，孤零零站在厅中，气氛不见亲热，却有几丝严肃。
那华服妇人又咳了声。
她姑姑走了过来，脸上挂上了笑。
“好孩子，十年不见，你这模样真是变了许多。”
她表情和煦，只是招来一个婆子，“还记得吗？这个是伺候你的田妈妈，当年你的一任衣食住行，都是她照顾你的。”
姜衡摇摇头。
“我什么都记不清了。”她说，“我五岁那年落水，救起来后发了一场高热，烧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看向中年男子，“只是我娘死前留了一封书信，我前不久发现了，这才进京寻亲的。”
“你娘……死了？”
中年男子神情激动起来。
“八九年前就走了，死前把我托付在一户人家里，只留下了这个。”
她取出玉佩。
玉佩纹路精致，如意纹样盘绕，中间一枚牡丹花样，是大内特有的标识样式；系着的锦绳，颜色旧褪，边角磨耗，但材质都是上好的。
男子接过玉佩。
“是，是，就是……”
“姑姑”走到两人中间。
“孩子，我记着……你小时候，背上有处胎记。”
那田婆子跟着走上前，“姑姑”笑眯眯道：“你一路奔波，风尘仆仆，不如……让田妈妈帮你换件衣服，梳洗一下。”
胎记？
【这身上还有胎记？我怎么不记得我写过？！】
她朝系统喊话， 这次却没人回复。
……
她有点慌了。
她身上有胎记吗？
这才只是开头……
她有种冲动，想反手过去去摸摸自己的后背。
说不定是有的——甄山帮既然图谋那么多年，不会让这么一个小细节坏事的。
而且的而且。
书中主角还是在昏迷的情况下顺利入府的。
姜衡两只手紧紧抓扣在一起，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任何人，只怕自己眼中的露了慌乱，却无意中瞥到桂诣川，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这边。
别慌。该来的总会来。得相信自己作为穿书宿主的运气。
她对自己说。
“好。”
姜衡点点头，看了看“父亲”姜礼，在他眼中看到那又哀又亲的神色，她眨眨眼，跟着那婆子进了后面。
……
“桂二公子，怎么不入内请坐？”
杨老朝桂诣川礼了礼，桂诣川摇头，“不了，我就是来看热闹的，不好打扰你们家家事。”
“桂二公子是寻回小姐的人，于姜府有大大的恩，怎样都该被请入厅内用茶……”
桂诣川打断了他的话。
“是不是小姐……这不是还得看看么？”
厅内妇人交首接耳，细细低语。
如果按她自己说的，从小长在乡野，虽是被什么秀才养着，但总不至于如此细皮嫩肉、楚楚可怜……却跟什么富户小姐一般，偏偏那手上的茧子，又不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他想起她自马车窗户抬起脸的那一瞬，秀美的脸庞，毫不掩饰对京城繁华的惊叹，眼神清澈，竟也不像个有图谋的模样。
处处是矛盾，处处是谜团。
就看这姜家这一通动作，能试出什么来……
他目光深深，望入堂内，此时那门帘掀起，田婆子领着姜衡回到堂内。
众人皆是一静。
桂诣川看着那些人交换着眼色，气氛有点紧张起来。
这是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