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扬刀立威

乌勒和一名将军退出了帅营，去按烈山彦的吩咐行事。看得出他们非常不理解，也不情愿，可烈山彦也不在乎。须弥会法度森严，这两个人都是会众，不可能不知道，再不理解，执行起来也不会打折。更何况这些天战死这么多族人，乌勒嘴上不说，心里早如刀绞一般。如今烈山彦说有办法，他就算不信，也只能试试。

烈山彦留下了乌战，双眼透过面具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阿修罗战士，和乌勒长相确实相似，可身材整整小了两号，只有一双眼睛，始终保持着平静，即使烈山彦这么打量他，仍然没有一丝惊惶或愤怒的表现。

烈山彦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刚才你一口就说出了八臂死守的目的，可见你平时就很注意搜集这方面的东西。这可不像阿修罗战士做的事情。”

乌战苦笑了一下，“的确，我平时就爱向祭巫打听这些事情，哥哥一直不喜欢我这样。”

烈山彦忽然想起了摩利，任何种族都不会缺少闪光的存在，缺少的只会是发现和引导，还有最重要的--任用。他面具下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是这样啊。那么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像你哥哥一样，把练兵令置于脑后吧。”

乌战眼中一亮，语气却还是很平静，“战士多数都听哥哥的，我只偷偷练了自己的亲卫，还有一些和我亲近的战士。”他眼中有惋惜之色掠过：“这些天也战死了一部分。现在加起来，凑不够三百人了。”

点头知尾，你他娘还真是个天才！烈山彦在心中狠狠夸了一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一会儿人手就由你来挑。记住，在服从性和武技方面，优先挑服从性高的。”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乌战，我能看出，你和乌勒感情很深。但我希望你记住，我们加入组织，到底为的是什么！你们兄弟没有按会里要求练兵，结果就是现在面对八臂，毫无一战之力。这些天死在战场上的族人，有多少应该算在你们兄弟头上！”

看到乌战羞愧的低头，烈山彦略微平缓了一下口气，“你知道私下练兵，这点很好。但以后遇上这种事情，必须向会里及时汇报。这不是让你出卖你哥哥，你上报是在救他！更何况，乌勒和你有兄弟之情，那些战死的族人就不是你的兄弟吗？”

乌战抬起头，目光又变回一片清明，他右拳击胸，低沉有力的吐出两个字：“遵命！”

烈山彦的心情感觉好了很多。这些天来，也许是目睹的血腥太多，也可能是贺拔部的表现让人太过失望，他胸中总有一股无名火在堵着，连性情也比以往狂躁了很多，从今天对乌勒等人的态度上就可略见一斑。

他刚想对乌战多说几句鼓励的话，忽听帅营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还夹杂着一阵含糊不清的怒吼。他和乌战对视一眼，快步走出了帅营。

乌勒莽归莽，效率还是很高的。短时间内，已在帅营外集结了两千多人。魔魇驯化不易，合格的骑兵就更难找，整个贺拔部魔魇骑也不过五千之数，他这一次带了三千出来，里面竟有多数是组织信众。

正在怒吼的是两个阿修罗武士，看穿着都是贵族出身。其中一个正大声喊道：“就算你是城主，有权调动我的部队。可这些角魇是我私人财产，你凭什么征调！”

角魇是这些贵族对变异后魔魇的称呼，看来这两个人是对乌勒征调他们的角魇不满。

乌战弯下腰，在烈山彦耳旁低声道，“这两个都是贺拔部司祭一脉的子弟，和我哥哥一贯不睦。这个说话的叫摩武，司祭的亲侄子，也是贺拔部出名的战士，武技不在我之下。他旁边那个是司祭的小儿子摩耶，为人阴狠，武技虽然不如摩武，但他的佩刀是贺拔部司祭家传至宝，锋利无比，我遇上都要吃亏的。”

乌勒指着摩武喝道：“摩武！我以城主的身份，征调你几匹角魇怎么了！今天你不听号令，擅自带人冲上去，还拿魔魇骑当步兵用，损失了十几个人，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摩武一滞，有点不敢说话了，他身旁的摩耶却冷冷一笑，“乌勒，不要拿城主的身份压人嘛。贺拔部大司祭和城主共治，是圣树殿的法谕。就算你是城主，也不能随意征调我司祭殿的私产吧。至于不听号令，哈哈，我们贺拔部男儿，战场上从来都是哪里有敌人，哪里就是战场，什么时候冒出个号令来了？”

烈山彦冷眼旁观，摩耶这话前半段还好，说到后半段时，场上多数阿修罗都露出赞同的神色，就连乌勒，一时都有些语塞。

烈山彦抛开乌战，向人群走去，口中冷冷道：“谁说贺拔部就不用听号令了？你这么有种，干脆也不用听七宝城的号令，贺拔部大司祭独立建城不是更好？”

在场众人纷纷向烈山彦望来，摩耶的眼中也露出忌惮之色。烈山彦在贺拔部的身份，是从七宝城来的大人物，乌勒更隐隐暗示他有圣树殿的背景。虽然他身材矮小，可有这层身份，加上那诡异的面具，贺拔部众人一向对他心存敬畏。

摩耶看他走到近前，忙施礼道：“大人来的正好，我正想--”

他话未说完，烈山彦就截口道：“我不听你废话！你既是司祭之子，那就应该学过阿修罗的律法，就算你贺拔部司祭和城主共治，战场上城主的命令最大，这你也不知道？”

他不等摩耶开口，就转头对乌勒道：“一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干什么吃的！即刻将这二人逐回贺拔城，他们所属的部队和装备一律剥夺，暂时编入乌战麾下！”

摩耶大怒，喝道：“大人，就算你身份尊贵，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没有圣树殿的谕令，你也无权处置我！”

烈山彦等的就是他这一句。随手从乌勒腰间拔出长刀，刀锋虚指摩耶，“那好。就按阿修罗的规矩。你刚才说我无权处置你，我认为你侮辱了我的尊严，现在向你二人挑战。”他左手在刀锋上轻轻一抹，划出一道血痕，“不死不休！”

他这话就属于强行不讲理了。可乌勒和乌战哪里顾得上他的话，急忙上前扯住他，口中急道：“使--，大人，万万不可！”

摩耶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烈山彦道：“还是算了吧，大人，我可不想伤到七宝城的贵人，再说了，我们甲胄在身，和你动手，也太欺负人了。”

摩武也凑趣道：“是啊，就算挑战，大人起码也得换上铠甲啊。哎呀，大人这身形，贺拔部只怕还真找不出合身的呢。”

烈山彦恍若未闻，面具后的双眼似有冷电射出，盯着乌勒和乌战，寒声道：“松手！”

乌勒和乌战心中同时一凛，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烈山彦转头看向摩耶兄弟，冷冷道：“你们不肯接招，那就受死吧！”一刀便向摩耶肋下斩去！

摩耶想不到他如此横蛮，说打就打，急忙纵身一跃，向后避开这一刀。烈山彦却如鬼魅般欺上前来，接连三刀劈下，刀刀都指着他要害而去，摩耶措手不及，竟是连刀都拔不出，只能连连闪躲。三刀一过，烈山彦收刀瞬间，右腿无声无息的踹出，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烈山彦正要追砍，摩武已大喝一声，拔刀冲了上来，烈山彦随手挡住，冷笑道：“这样才对。早该一起上了！”反手一刀就抹向他颈侧。这时摩耶已从地下爬起，烈山彦这一脚并不重，他只是狼狈，却没受什么伤。脸上却涨得通红，拔出那柄家传宝刀，口中大喝道：“摩武！砍了他，出事儿我担着！”然后纵身就扑了上来。

出手之前，烈山彦就已有了全盘算计。这一战看似鲁莽，其实正是他要存心立威。然而真动上了手，烈山彦却发现自己心中那股无名火越加旺盛，隐隐有些控制不住，面具下的双眼逐渐变得赤红！

按原本的设计，他应该先行示弱，在抵挡片刻后，借助地牢中猛增的力量和速度打这二人个措手不及，他有七成的把握在百招内结束战斗。可现在，他怎么看这二人都觉得面目可憎，他们每一刀挥来，都让他心中的狂躁之意更盛!

他的身形忽然诡异的一转，从二人刀光中闪出一丈之外。二人刚刚转过身来，烈山彦忽然暴喝一声，整个人向上跃起了足有接近两丈，双手握刀，居高临下狠狠劈出！

没有人看见，他握刀的双手其实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左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互勾，双手拇指压在无名指上，食指和中指并拢伸直，紧紧贴在刀柄之上。雷祖印！这是六个手印中杀伤力最强的一种，以往每次施展，都差不多能要了烈山彦半条命。可是此刻的烈山彦，似乎处于癫狂状态，不管不顾的施展出来。

两弯血月已然隐去，乌云四面辐集，又是一个冷雨天。

烈山彦一刀斩下的同时，空中居然罕见的出现一下闷雷，响彻了远方的天际！他识海中既无狂躁，也无清宁，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凝聚在这一刀之上，挟着风雷之势，转眼就劈到了二人头顶。

摩耶和摩武大惊失色，这明明只是一刀，却让二人同时生出是劈向自己的感觉，而且这刀势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让他们生出无处可逃的绝望，只能仓促间举刀向上迎去！

一声巨响，几乎遮住了正渐渐隐去的雷声。烈山彦身体重重踏在地面上，手中的长刀已断成两截。摩耶和摩武同时向后摔出，倒在了三丈之外，爬不起来。摩武的长刀碎裂了一地，摩耶的宝刀倒是完全无伤，只是脱手飞出，插在了地面上。

烈山彦扔下断刀，将摩耶的宝刀拔起，身形一闪，已到了摩武身前，声音像是从地狱中传来，“你服不服！”摩武觉得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裂开了，挣扎着抬起半身，瞄了不远处的摩耶一眼，硬着头皮道：“我不服！”

话音刚落，烈山彦手臂轻挥，一道青光从摩武颈间闪过，半晌，才有一道血线从他颈中出现，他的身体软软倒在了地下。烈山彦抬起长刀，看了看一丝血迹都没有的刀身，口中赞道：“好刀！”

他又走向了刚爬起身的摩耶，冷冷问道：“你服不服。”摩耶看着摩武的尸体，心胆俱丧，口中狂呼：“我服！我真的服了！”

烈山彦的声音中仿佛带上了一丝狞笑，“服了就好。”话音刚落，又是一刀自下而上撩出，划过了摩耶的脖颈。摩耶的身体重重向后倒去，双眼圆睁，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烈山彦弯腰从摩耶身上摘下刀鞘，将宝刀缓缓收回鞘中，挂在自己身上。这时天上的冷雨已开始落下，他走到目瞪口呆的乌勒身前，停在一个让双方可以平视的距离上，开口道：“我时间不多，你们快点！”

三百名战士全身披挂，骑在角魇上，排成了整齐的六列，没有发出一点杂音。烈山彦驱动角魇，来到队伍前方，他很满意这支队伍，更满意队伍前排的乌战。这些战士被他训练的确实不错，就连里面掺杂的没经过训练的战士，都被氛围感染的亦步亦趋，这就是纪律的力量。习惯必须慢慢培养，士气却是可以瞬间感染的。

乌战低头向他致意：“大人，请您训示。”杀了摩耶后，乌战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原来是尊敬中带着冷淡，现在却是崇拜里夹杂着一丝畏惧。

烈山彦没有着甲，只是在身后披了一件黑色的短披风，在血月和冷雨下格外醒目。摩武说的也对，阿修罗的铠甲，就没有他能穿得上的。雷祖印一击之后，虽不像原来那样去了半条命，但体内真气确有枯竭的趋向。可斩杀摩耶和摩武之后，隐隐有淡淡的血气进入他的体内，让他心中杀意更甚的同时，真气居然也恢复如初。

此刻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队伍，沉声道：“我带你们去杀光他们！”

他右拳在胸口重重一击，喝道：“一星之火，足以燎原！”所有贺拔部战士眼中同时一亮，整齐的以拳击胸，同声喝道：“不灭之魂，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