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决战之前

在落地的瞬间，烈山彦的身体蓦的横移开去，将将触到石屋墙壁时，却又鬼魅般飘开，然后骤然后退，一掌拍在桌案上。桌案纹丝不动，手掌接触的地方，却被击出了一个掌形的深洞，那一块被击穿的石案，还没落地就变成了石粉。

烈山彦心头畅快之极，这一下兵行险着，还是被他赌对了。凌天关前那一击之后，体内的力量渐渐散去，他一直日夜苦思，如何让这种力量再现。奈何识海中的金果始终不听自己使唤。后来他想出了用紫气倒逼识海的法子，可终究是过于凶险，一直不敢尝试。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才终于一试，居然侥幸成功。

他正欣喜间，却发现识海内金果逐渐变淡，最后虽未完全隐去，却也只剩了一个淡淡的虚影。体内力量犹在，但他心里清楚，这力量终究成了无源之水，用一点少一点。

他心头一沉，苏波那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使以自己目前的力量，能不能取胜还是未知之数。一旦力量耗尽前，自己不能击杀对方，那还是任人宰割。

他知道自己现在心神已乱，有些患得患失。索性不再去想，走到门外，大声招呼狂章。

狂章和苏波那就在他旁边的石屋，听到他喊，忙从屋内跑出，一脸迷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烈山彦大喇喇的道：“我饿了，你给我整点好吃好喝的。”他忽然想起被击穿的石案，又道：“还是你自己给我拿进来吧，暂时不方便别人进来。”

狂章带着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自去安排。不一会儿就端着两大盘食物回来，“这是老师亲自给你挑的食物，说是能帮你保持最佳状态，决战前都是吃这些东西。”

他把食物放在石案上，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掌形深洞，不由一愣，伸手去仔细摸了一下，赫然发现边缘平滑无比，就算是圣兵利器，也不可能切削的如此整齐。目光下移，又看见了地下的石粉。愕然道：“你干的？”烈山彦一边大口进食，一边点点头：“力量没收住。”

狂章坐下来，凝视了烈山彦半晌，“我现在有点相信了，你可能还真是计都。”

烈山彦含混不清的道：“怎么你就相信了？”

狂章叹息道：“老师就教了你半天，你的实力就有了这么大的进步，这不是用天才就能形容的，除了计都，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烈山彦风卷残云的吃完一盘食物，又拽过另一盘，口中对狂章道：“你担心你老师了？”

狂章摇摇头，“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进步，也不可能是老师的对手。我就不明白了，老师对你的态度，简直和亲儿子一样了，可又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决斗。”

烈山彦头也不抬的道：“他有病呗！”

狂章怒目而视，半晌才泄气道：“他说这是计都和苏波那的宿命之战，苏波那不死，虚妄的天国就无法破灭。可就算你是计都，又怎么能杀死他这个苏波那？烈山彦，要不你还是认输吧，当众承认自己不是计都，放弃决斗算了。咱们都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为这种理由送命，实在不值得。”

烈山彦进食的速度放慢了，喝了口水，对狂章道：“没那么简单。给你也说不明白。我也一直在想，这虚妄的天国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就是咱们在小镇看到的那座虚幻花园？那分明就是----”

他话语一顿，脑中忽有灵光闪过，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狂章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烈山彦脸色逐渐凝重，对狂章正色道：“这解怨城的司祭殿，应该也有圣树台吧。”

狂章点点头，“来解怨城的贵族经常会带祭品前来，这里当然有圣树台。，而且还是直接从圣树殿移来的灵根。你问这个干什么。”

烈山彦道：“狂章，你得帮我个忙。带我去解怨城的圣树台，我需要单独去看一看。”

贺拔部，凌天关。

数十匹角魇一路疾驰，向凌天关方向奔来。离凌天关不到五里的地方，突兀的拉起了一道木栅。木栅宽达百丈，是用硬木削尖，以粗索连接而成。看上去并不算结实，但硬木和粗索上，每隔一小段，就缠绕着黑色的刺棘。这分明就是从沼泽和凌天关间那片剧毒刺棘丛里取得的。

角魇上的骑士大声呼喝，险险在木栅前停住，为首的骑士正是贺拔城城主乌勒。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木栅后近千名阿修罗战士。这都是他的族人，乌战的手下，有些他还叫得上名字。

木栅后一名战士大声喊道：“军事重地，擅闯者死！”

乌勒身后的一名亲卫大怒，喝道：“瞎了眼吗？！连城主大人都不认识了！”

那些战士的眼中明显有畏惧之意，但仍然挺直了腰杆，大声道：“不管是谁！未经将军允许，都不得擅自进入！”

乌勒抬手制止了想冲上去的亲卫，他的目光落在这些战士的铠甲上，粗陋的皮甲上，接近胸口的地方，歪歪斜斜的画着一个标志，依稀可辩是一个计都三面像的样子。他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和声道：“那就去告诉乌战，我来了，让他过来迎接！”

一名战士转身向凌天关跑去，乌勒这才注意到，距离大战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凌天关已经修葺一新，连关墙的加高了不少。在城门的上方，还悬挂了一面旗帜，上面也是计都三面像。他收回目光，再次望向木栅后的战士，他们明显被乌勒一行的气势所摄，满脸都是畏惧之色，可手中的兵器依然紧紧握着，脚下分毫未曾移动。

乌勒心中暗暗称奇，乌战这小子怎么练的，这么短的时间，这些战士服从性和纪律性都变得不象阿修罗了。时间不长，凌天关内忽然响起一声激越的号角，随即城门大开，乌战和摩利率三十余骑从关内奔出。

他们刚到近前，乌勒就抢先开口：“乌战！你的兵练的不错啊。想你也没那么大本事，是摩利少爷的功劳吧。”

摩利和乌战对视一笑，却没有接话。只是令手下放倒木栅，让乌勒一行通过。乌战催动角魇，跟在乌勒身侧，低声问道：“大哥，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乌勒也压低声音道：“你们就知道闷在凌天关，外面的事情一概不问。出大事了！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给你们说。”

一行人来到关内，乌战和摩利翻身下了角魇，对乌勒带着歉意说道：“城主大人，对不住了，有军令，凌天关内，除训练外，任何人不得骑行。还得请你们把坐骑留在门口，我会派人照顾。”

一名亲卫冷笑道：“乌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竟敢对城主如此说话！”乌勒却笑着下了坐骑，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飘扬的计都旗，对摩利和乌战道：“没关系，既然是到了你们的地盘，我们客随主便就是。”他在你们的地盘几个字上略微加重了语调，似乎是话里有话。

把角魇和亲卫都留在关门处，乌勒独自一人和他们向关内走去。他发现凌天关内也和以往有所不同。原来凌乱的石屋多数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帐幕，这些帐幕是按一定规律排列的，错落有致，帐幕间还不时有全副武装的战士巡逻。让他惊讶的是，他在战士中居然还发现了几个那迦！

他本想发问，却被不远处一大块平地上的情景吸引了目光。数千名战士整整齐齐的坐在地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两队人马厮杀。一队全是阿修罗战士，大约有二百人，骑兵和步兵混杂，处于进攻位置。另一队只有数十人，阿修罗和那迦各半，数十人分成了四个小队，分持不同的兵器，结了一个小小的圆阵，正在防守。

攻方虽然人多，也能看出有一定的配合。可防守一边不仅阵型严密，而且四队人马都有统一的旗号指挥，交错掩护，此进彼退，竟是丝毫不落下风！用旗号指挥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重铠战士，面容却被一张和烈山彦当时一模一样的计都面具完全遮住。

乌勒目视乌战：“这是谁？还有，你们怎么让那迦也加入军队了？胡闹！这要让贵族和圣树殿知道，是大罪！”

摩利按住想回话的乌战，恭声道：“城主大人，那位是烈山彦为我们请来的高人，计双灵姑娘，这些练兵之法，都是出自她手。她戴着烈山彦的面具，在战士心里就好像烈山彦亲临，效果很好。至于那些那迦，是我的主意。他们不是战士，只是练兵的陪练，计姑娘很有办法，这些那迦都肯听她的话，我们作战的目标就是那迦，让战士们平时多和他们对练，以后实战的时候肯定用得上。”

乌勒满脸惊容：“女的？”又看了一眼，摇摇头不再追究。边走便向二人道：“既然是烈山彦安排的，我就不管了。那迦的事情，你们的安排虽然有道理，可摩利，你现在也是须弥会的将军了，这些事情不向我这个城主报告，也得给我这个方帅打个招呼！这不只是会规，更是重要的驭下之道！你记清楚了！”

摩利听他疾言厉色，虽有些疑惑他话中之意，也不敢多问，连声称是。他从烈山彦口中得知了须弥会的存在，在离开罗睺部之前，须弥会居然派了一名使者亲自前来，将他吸纳进了须弥会，并授予将军一职，由乌勒管辖。

三人来到一处独立的帐幕，乌战令守帐卫士远远警戒，将乌勒请进了帐幕。

乌勒也不客套，一进帐幕便直接说道：“出大事了！摩利，你给我说过，来的路上遇到了苏波那大人。没想到七天前，大人居然来到了贺拔城。他直接到了摩尘的司祭殿，说是要为摩尘出面，和烈山彦进行血仇决斗！”

两人大惊失色，乌战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苏波那大人要和计都大人决斗？！这怎么可能！”

摩利却是急问道：“摩尘答应了？他该知道烈山彦激他的目的，他怎么敢答应！”

乌勒苦笑道：“他当然不敢答应。他根本就知道所谓决斗，就是狂章想收拾他，他也早就做好了放弃贺拔城基业的准备。所以苏波那大人就杀了他，然后用他的名义向烈山彦提出了血仇决斗。按时间算，他们决斗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二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满脸都是惶急之色。乌勒长叹一声道：“苏波那大人决定的事情，众相山没有人能管得了。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只能祈祷祖灵护佑，烈山彦能够逃过此劫。”

他扫了一眼二人，继续道：“我来是有其他的事情。你们认真听好！”

二人强自收摄心神，听乌勒说话。“苏波那大人离开前，特意提到你们和这支部队。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大人交给我一副地图，让我转交给你们，说图上是他这些年在修罗场外建立的一座城池。他不说我都不知道，他这些年在那里收容了超过二十万流民，都是各部的逃民和一些组织里起事失败被他救下的平民。”

他看了一眼茫然不解的二人，“大人的意思，他这一去，就不会再回修罗场了。他有意把这座城交给你们两人。你们只要持地图前往，那些平民自然会奉你们为首领。大人已经知会了圣树殿和七宝城，此城赐名鬼方，由狂章遥领，十年内不设城主，不立司祭，不必缴纳龙晶。你们二人带本部人马驻扎鬼方城，代表七宝城进行治理。”

“摩利。摩尘已死，圣树殿自会派来新的大司祭。摩尘既然是苏波那大人击杀，那么无罪也是有罪。我会把他的家小交给七宝城处置。你是他的族侄，他的家产就由你处理了。”

两个人被这一连串消息震的有点迷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乌勒从怀中掏出地图，塞在摩利手里，“摩利，须弥会也由明尊亲自下谕，由你出任鬼方城方帅一职，乌战归你直接管辖。狂章虽然遥领鬼方城，但你们在须弥会的直属上级，是传火使者烈山彦。唉，如果他能熬过这一关的话。”

乌战涩声道：“大哥，我要去解怨城。”

乌勒长叹一声：“说过了，苏波那大人的事情，不是我们这种层级能参与的。你去也没用。”他看了一眼想要说话的摩利，“你更别想着带兵去凑热闹，赶不及不说，就算你能带兵去，又有什么用？别忘了，苏波那大人是所有阿修罗战士的偶像！”

“你们安心准备吧，先不急走，等烈山彦的消息到了，你们再出发。也不用太沮丧，苏波那是天国守护，可计都是阿修罗的图腾和信仰，未必一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