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秦令年出事了
云安歌他们抵达省城火车站时,都快十点了。
齐荣华已经在夜色中等他们一个小时了。
“安歌同志。”齐荣华无视老战友周云海,和蔼可亲地同云安歌打招呼。
虽然没有见过齐荣华,但云安歌对他并不陌生,孙灵芝的事情多亏了他才能刊登在报纸上,心里对他也是相当感激和敬佩的。
“齐社长!”云安歌弯身,伸出双手同齐荣华握手,“谢谢您!辛苦您了!”
“不谢不谢,不辛苦不辛苦。”齐荣华有些拘谨地同云安歌寒暄着,突然看到周耀下车,表情立即亮了,“哎哟,周耀也来了,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
齐荣华家有三个儿子,而且家里两个兄弟家也都是青一色的儿子,一直觉得男孩都要糙养,所以看到云安歌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知道该如何打交道,但看到老战友的儿子立即就放开了。
“齐伯伯好!”周耀站得板板正正的,伸出双手同齐荣华握手。
“这小子,以前皮得给泼猴一样,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齐荣华笑着打量周耀,“瞧瞧,去部队锻炼了三年像变了个人,精神了也俊了。哎,可惜我家没姑娘啊,要不然非得让你给我当女婿...”
听到这话,云安歌眼底忽然划过一丝亮光,忍不住拿那种“亲妈相看女婿”的眼神来打量周耀。
齐社长的意思,周耀还没对象呢,看他年纪应该也不大,估摸着比秦令年还要小个几岁吧,那个明月挺合适的。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上明月...
“走走,外面冷,咱们赶紧去候车室等着。”周云海要细心不少,觉察出云安歌被冻得瑟瑟发抖,赶紧催促。
“好嘞好嘞!”齐荣华转身跑过去,打开自己那辆车的车门,拿出一大网兜子水果。
“也没啥好东西,安歌啊,这些水果你留着路上吃。”
见齐荣华也是实在人,而且买都买了,云安歌也没客气,忙伸手接过来,“谢谢齐社长!”
“太重了,我提着就行。”说着,齐荣华摸了摸口袋,掏出火车票,“来,火车票,你收好。”
“好嘞!”云安歌接过来,看到是卧铺票,心里既开心又感激,“谢谢齐社长,车票钱多少?”
“你这孩子,咋这么客气呢,别老是谢来谢去的...”
齐荣华的话还没说完,周云海忙不迭地说:“车票部队会给报销的!”
云安歌半信半疑,但也没说什么,把车票放好,然后跟着进了候车室。
虽然夜里很冷,虽然未来的路让她有一点迷茫,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很暖。
即便这个年代牛鬼蛇神很多,但也有许许多多像周部长和齐社长这样身怀正义心系百姓的好人,所以她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有人性的。
当然,不管是周部长还是齐社长的情分,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将来一定要报答他们。
几人说着话,进了候车室。
虽然时间很晚了,但到底是省城的火车站,候车大厅并不是空荡荡的,等车的旅客接人送人的家属也挺多的,不大的候车室倒显得有些拥挤。
到候车室后,云安歌原本想让周云海他们回去的,不过他们坚持要送她上火车。
见两位长辈如此真诚还有不放心,云安歌也没再拒绝。
几人找了处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齐荣华同云安歌、齐耀又寒暄几句,便小声和周云海聊了起来...
他们俩的声音虽小,但坐在边上的云安歌和周耀还是能听清楚的。
齐荣华问:“那件事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周云海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下午在我要出发去接安歌时,省委的调查组还有省军区的调查组前后脚到了武装部,我把秦大富交给他们了。
我从调查人员口中得知秦万粮他们一家上午就被抓到警员局了,有军区参与调查,这事百分百能调查清楚,一定会严惩秦大富秦万粮他们的...”
说到这,周云海狠狠抽了两口烟,扭头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又道:“通过这件事,我彻底看透了,我们平邑县这帮人真是从根上烂透了,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不作为的人连根铲除...”
不愧是多年的老战友,齐荣华立即就明白了周云海的意思,“你想把那帮王八蛋做的下流无耻之事刊登出来...”
“是这么想的,可是又怕给你招麻烦。”周云海很快把手里的烟抽完,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狠狠踩灭。
第一次刊登孙灵芝事件倒是没受到阻力,但第二天省知青办以及省委宣传部的领导看到报纸后立即打电话到报社,明里暗里对老齐那是好一顿痛批啊。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老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又刊登了后续。
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可把那几个领导给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上次他们是亲自打电话给老齐的,这次直接打电话给报社社长,给社长施压要求严惩老齐这个副社长。
好在社长也是有正义感的,顶着巨大压力保下了老齐,要不然,他明天铁定被发配到后勤去扫地了。
虽然平邑县那帮不作为的王八蛋该死,顺势铲除这些败类也能肃清官场风气,不过老齐要是不给省委报备,第三次私自刊登这么重大的新闻,一定会让个别领导认为他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故意和他们唱反调,老齐以后怕是要被穿小鞋了。
可是,如果不揭穿平邑县那些人的丑陋嘴脸,即使有调查组在,那起子人渣还是会沆瀣一气瞒天过海,最后屁事都没有。
但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只能任由这些人继续祸害百姓...
“老子不怕!”齐荣华啪嗒猛抽了口烟,有些粗鲁地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然后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纸笔,“你把事情详细说一遍,我写完马上送印刷厂。”他忽然看了眼腕表,赶紧起身,“时间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去印刷厂,路上你边说我边写...”
说完,齐荣华看向云安歌,不等他开口,云安歌忽然站起来,“齐社长,周部长,您们赶紧去忙正事,反正等下就要上车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周云海连连挥手,“不行!你一个人哪行啊,还有行李呢,让周耀留下来送你上车。”
“我可以的。”说着,云安歌一手拎起行李包一手提起大布包,还轻轻松松走了两步,“两位叔叔,你们可别小看我,怎么说我也是下乡干过农活的人,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见云安歌如此,周云海和齐荣华忍俊不禁,想着还有正事要办,而且云安歌也是识字,之前也坐过火车,只好妥协。
两位操心的叔叔叮嘱交代了几句后,还是有点不放心,提着行李把云安歌送到了检票口,又再三叮嘱几句才离开。
“周部长...”在周云海他们都快走出候车室了,云安歌突然拔腿追上去。
“怎么了?”周云海停下脚步,回头,不过已经猜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躲闪。
“那个,我想问问...令年,他是不是出啥事了?”
“没事...没啥事...”周云海有些不自然地笑着回答。
其实他也猜测到秦令年肯定出事了,但老首长没说,他也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不能瞎猜,只能报喜不报忧。
“好。”云安歌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走了。
别说周云海了,就是齐荣华和周耀也都猜到了秦令年出事了。
他们都是退役现役军人,自然知道部队紧急通知家属过去,意味着什么...
望着那抹纤弱的身影,仨人不由拧眉,神色也凝重很多,但心里却不由暗暗祈求...希望是他们多想了!
周云海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所以云安歌已经从他刚才的言行中觉察出异样了,她能笃定...秦令年确实出事了!
是啊,他要是不出事,部队也不可能这么火急火燎让她过去...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西漠市。
市军区医院。
几位穿着军装的人守在危重监护病房外面,个个面色沉重焦灼,眼中泛着红血丝,一看就是几天几夜没阖过眼了。
“团长,政委,您们回军区吧,这里由我和齐正几个人守着就行了。”
丁兴国的话音刚落下,正弯腰眯缝着眼透过门缝看向病房里面的齐正,转过头,嗓音沙哑着附和:“团长,正委,你们就听参谋长的,赶紧回军区吧,你们年纪大了...”
话说到这,团长刘正钢和团政委沈清竹齐刷刷丢给齐正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杀,齐正舌头一下就打结了,赶紧把剩下的话吞咽回去。
他奶奶的!
他担心老秦担心得脑子都短路了,竟然当面说团长和政委老!
“老刘,你回去吧,我守在这里,等令年醒来我立即打电话通知你。你老守在这里也不行,军区那边还有事情需要你处理。”
刘正钢眯眸想了想,重重拍了下沈清竹的肩膀,“好吧,让你们费心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刘正钢一把拉开齐正,弯腰透过门缝看向病房里面,其实根本看不到秦令年的脸,只能看一截床尾。
【秦令年,我命令你,排除千难万险,一定要给老子挺过来,等你醒了,睁眼就能看到你家媳妇了。你这刚娶的俏媳妇,还没抱热呼呢,可不能丢下她不管...要不然,老子一定在咱们军区再给她物色一个比你好百倍千倍的男人...】
默默念叨半天,刘正钢重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另一边,河原省。
满天繁星下,云安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站台上,遥望着远处正一点一点靠近的光点。
深夜的初冬,温度比白天低了十来度,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有些单薄,寒风刮过,冷得直打颤。
好在没有多久,火车到站了。
提着大包小包挤进车厢,暖和了许多,不过很快有股复合的味儿扑来,云安歌一下屏住了呼吸,胃紧跟着也翻江倒海起来。
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环境有些差,即便天气冷了,但车厢里还是有股难闻的味道,尤其是厕所溢出来的味儿。
真的,隔老远都刺鼻。
先不说她自己了,就是这躯娇滴滴的身体下意识就生理不适了。
原主当年从沪市过来只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就被折磨得半条小命要没了,几乎吐了一路。
这次,要坐四天四夜,她真是担忧这身体承受不住啊。
“唉,你磨磨蹭蹭的在干嘛,不走就起开,别挡俺们的道。”
身后传来一道尖酸刺耳的怒吼声,云安歌扭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颧骨凸起一看就不是善茬的老太太咧着嘴唾沫星子乱飞。
瞥了她一眼,云安歌没有理会,忍着恶心还有头晕朝前走。
她手上提着很多东西,再加上身体不适,走得特别慢,那个老太太又在后面不停地叽叽歪歪,说她走得慢,怪她耽误她的事。
这刺耳的声音,和那厕所溢出来的味道差不多,让云安歌更加恶心。
她很想怼回去:都上车了能耽误什么事,不就是晚几分钟找到座位,你嚷嚷着累的走不动了,可你丫的还吼这么大声,不知道省点力气啊。
但是这老太太一看就是李仙娥那种类型的资深老泼妇滚刀肉,和她讲道理,她根本听不进去,等下撒泼耍赖,平白给自己添晦气。
所以,只能咬牙忍着。
穿过两个车厢,云安歌终于找到自己所在的车厢了,耳朵也终于能清静下来了。
好在是卧铺票,环境要好很多,而且看这个包厢被子折叠得板板正正的,应该之前没有乘客。
毕竟这个年代卧铺票有钱没有关系也是很难买到的,而且大多数都是政府部门还有国营厂职工出差才能买到,所以环境和人的素质相对会好些。
云安歌看了眼票,自己的位置在右手边的下铺。
她进去,把行李包和大布包放下,把吃的先放在小桌子上,打开行李包找出一件半旧的蓝布褂子铺在床里面,把水果、装油饼的布袋子放在上面,然后把书包和大水壶拿下来也放在了上面。
刚刚归整好要坐下来休息,其他乘客也要进来了。
先进来的是位看着约莫三四十岁的女人,提着两个行李包牵着个两三岁困得东倒西歪的小女孩,另一位是提着行李还拿着公文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不等他们俩进来,那道尖酸刺耳的声音突然又传来了...
“唉,你们一个个像木头一样杵在这干嘛,快进去啊。”说着,这老太太突然扩大嗓门,“唉,那个什么员,你快过来管管,这些人怎么老是挡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