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去部队(4)
大队供销社刚好新到了一批布料,还是计划外的不要布票,云安歌挑了两样有花色的,还有两样深色系没花色,让秦母、秦明月各做一套冬衣。
说实话,她们娘俩真是太节俭了,好几年都不舍得做一件新衣服。
回去时,怕又遇见栾英杰那个渣狗让人倒胃口,云安歌便提议走小路。
“啊,令年嫂子...”
等云安歌和秦明月提着东西来到秦万方秦万库家这边时,这两家人正好从巷子口走出来。
秦东明跑在前头,一抬眼就看到了云安歌和秦明月。
手里端着一碗鸡蛋的张香兰小跑着冲到前面,有些羡慕地盯着云安歌和秦明月手上的东西,“令年媳妇,你们这是去供销社了?!”
“是啊。”云安歌把手里拎着的两个网兜子分别递向秦东明还有秦万库家的小儿子,客套地说:“三婶,四婶,我打算向你们辞行呢,凑巧在这碰上了,那我就不上家里了,这段时间麻烦三叔三婶四叔四婶了...”
秦万方脑子转得特别快,已经明白云安歌的意思了,忙把网兜子从秦东明手里夺过来递给她,“你这孩子,咋这么客套呢,咱们村里只有给出门的人送行,可不兴辞行。”
“就是就是。”张香兰也赶紧附和,看了眼网兜子里装着的鸡蛋糕、红糖、黄桃罐头,又瞅了眼自己端着的一碗鸡蛋,脸上有些尴尬,“唉,令年媳妇,你走得太突然了,咱家也没啥东西,只能煮几个鸡蛋让你路上带着吃。”
刘英红着脸,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接话:“这要是能晚两天走多好,明天一早让你三叔去供销社买肉,三婶给你包大肉包子...”
然而,不等云安歌开口,这妯娌俩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用胳膊狠撞了下自家男人,秦万方和秦万库立即明白过来赶紧去掏口袋,一人摸出来几张纸币。
老哥俩同时把钱递给云安歌,却听秦万方说道:“令年媳妇,这五块钱给你当茶钱,你别嫌少。”
“三叔三婶,四叔四婶,谢谢你们。”云安歌倒是有些感动了,弯腰真诚地向他们表达感谢,“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娘给我准备了很多...”
不等云安歌的话说完,张香兰脸一板,假装生气,“你娘准备的是你娘准备的,这是我们的心意,你要是不拿着就是嫌弃少,就是瞧不起你叔你婶子啊。”
紧接着,刘英、秦万方秦万库还有几个孩子也附和,都在“道德”逼迫云安歌收下他们的心意。
盛情难却,云安歌只得收下了鸡蛋,但钱坚决不要。
不过,他们两家也都没料到,云安歌又反过来给他们一家准备了那么丰厚的礼。
不管这两家人以前如何,至少这一个多月他们也是帮了云安歌几次。
尤其是昨天,虽然当时场面很混乱,但云安歌眼不瞎,他们两家人看似是劝架,实则是在变相的保护她们娘仨,还有秦东明不仅悄悄给孙灵芝松了绑,还勇敢的站出来声援她。
所以,她送礼是想感谢他们的帮忙,同时也是想拜托他们以后照顾照顾秦母和秦明月。
虽然碍于秦令年的威望,如今也没人敢欺负她们娘俩了,只是架不住那些小人生了龌龊心思要暗中搞事情。
虽然她心里打算着到部队就赶紧找工作,尽早把婆婆和小姑子接走,只是现在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不是那么好找的,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她们娘俩接走。
秦母倒没什么,就是秦明月到了说亲的年纪,前段时间有几个人来提媒,都被秦母给婉拒了。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家庭条件好,都会有人惦记,算计。
她现在倒是有点儿担心,怕别有用心之人会拿“感情”来迷惑秦明月。
秦万方秦万库他们两家肯定不会收下这份大礼的,不过云安歌借用他们的话“要是不收就是嫌弃少”来迫使他们收下了。
最后,双方和和乐乐都收了彼此的礼,几家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王美莲家就在旁边,她正佝偻着身子艰难地去上厕所,隔着墙头能听到外面的喧闹。
虽然听不真切云安歌说了什么,但能听到秦万方张香兰他们说的话,知道云安歌给他们送了丰厚的大礼,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懊恼得,都想厚着脸皮去跪着给云安歌给秦母道歉了。
如果她不那么小肚鸡肠,不那么丧心病狂的嫉恨沈梅丽,要是能像秦万方他们两家子识时务,和云安歌沈梅丽搞好关系,她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么凄惨的下场。
刚才她听到秦万财和几个孩子在议论秦令年和秦万粮一家人,说秦万粮一家都被警员抓走了,而让她震惊得差点摔下床的是,秦令年在部队竟然当了营长。
这么年轻就当上了营长,可见秦令年有多优秀,再过几年岂不是要当旅长、团长...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吃过晌午饭,差不多要两点了。
现在是农闲时节,家家户户吃饭都晚,尤其今天更晚,因为大家都忙着吃瓜呢也没觉着饿。
吃过饭,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村里人陆陆续续的过来给云安歌送行。
这个年代村里也没啥好东西,最珍贵的就是鸡蛋了,所以家家户户少则送四五个多则送十几个鸡蛋,也有几个大方的人还另外给一块两块钱。
村民们如此热情,云安歌着实没想到。
即便大部分人都是借这个机会来巴结秦令年的,云安歌自知她不过是他们巴结秦令年的翘班,不过这浅薄的面子情,她还是要领的。
真心诚意的感谢过大家,云安歌却是坚决不收礼。
“六奶奶,三大娘,九婶子...我真不是给你们客气,我娘给我准备了很多吃食,我三婶四婶也送了不少,太多了我都吃不完...”
不等云安歌的话说完,原本对秦万粮马首是瞻的秦万全突然打断她:“令年媳妇,你吃不了不要紧,现在天冷了放个十来天也不会坏的,你刚好带到部队给令年吃,听说西北那边很艰苦,刚好让令年补补身体。”
云安歌暗搓搓丢了秦万全一个冷眼,心里藏着小九九就算了,何必说得这么明白,真当她是傻子啊。
“诸位乡亲,你们的心意我和令年心领了,我也会给令年带话的,让他知道咱们村的父老乡亲都记挂着他呢,不过我体力确实有限,带不了太多东西,所以大家的好意我领了...”
这时,突然间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原本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了,纷纷扭头看向巷子口。
“哎哟,好像有汽车开过来。”
“这会子又有汽车过来,难不成秦万粮他们一家子没啥事被回来了...”
不过,很快一辆军绿色的吉普闪现,这车大家伙都熟悉,而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人他们更熟悉。
“是周部长...”
当下,大家伙都明白过来了,齐刷刷地回头去看云安歌,眼神里不仅有更深的敬畏,还有羡慕。
当然也有不少人暗藏着嫉妒,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天爷哟,周部长竟然亲自过来接令年媳妇。”
“令年在部队可是大营长呢,官职应该比周部长大...”
“周部长来了!”
云安歌和秦母刚张开嘴话还没出来呢,有几个男人已经热情地去给周云海开车门,同他打招呼。
尤其是秦万全,热情的好像是周云海来接他似的,脸上堆着自豪的笑,“周部长,辛苦您跑一趟了,我们正在给令年媳妇送行呢,我刚还要去喊牛车送她去县城,这不周部长您就来了...”
周云海淡淡扫了眼秦万全,虚虚笑了下算是回应他,然后径直看向云安歌,“安歌同志,行李收拾好了吧?!市里每天只有一班途径西漠市的火车,是中午12点的票,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我给定的是省城发往西漠市的票,晚上11点发车,现在咱们走吧。”
“可以的,麻烦周部长了。”云安歌看了眼手腕,她今天特意把原主那块手表给戴上了,现在2点22分了,得赶紧出发了。
平邑县到省城开车得七八个小时,现在必须要出发了。
当下,云安歌、秦母、秦明月急匆匆回家拿行李,应该是时间太赶了,再加上她们心情也都沉重,竟然忘记把周家父子俩迎进家里喝碗水了。
不过,他们爷俩也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
没一会儿,云安歌她们娘仨红着眼眶出来了。
秦母和秦明月分别提着行李,云安歌肩膀上一边挎着当下流行的绿书包,另一边挎着军用大水壶,手上还提着一个秦母特意赶制出来的白色棉布袋,里面装着五张大油饼,虽然口袋扎着,但香味还是飘散出来,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婶子,给我吧。”周耀特有眼力见,大步跨进院子,赶紧接过秦母手上的行李包,然后又轻扯了下秦明月手上的大布包。
秦明月抬头,红着眼圈泪眼朦朦看了他一眼,下一瞬又赶紧移开了,把手里的布包给了他。
秦母背过身擦干净眼泪,转脸硬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安歌,你快上车吧。”
“好。”云安歌点头,见秦明月紧紧抿着唇,眼泪扑簌簌地狂掉,一张小脸都被打湿了,伸开双臂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头顶。
“明月,照顾好咱娘,也要照顾好自己。”
云安歌的声音有些哽咽,秦明月听着哭得越发厉害,耸动着肩膀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好...我会的...嫂嫂,你路上...要注意安全...要给我写信...”
这一个多月除了晚上睡觉以外,其它时间秦明月都和云安歌待在一起,俩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突然间要分开,秦明月很是不舍。
说实话,她哥哥走的时候,她都没这样伤心难过。
“明月,快别哭了,要不然我也要哭了。”云安歌松开秦明月,用手背替她擦掉眼泪。
这时,秦母走过来,拉开秦明月,眼含热泪地望着云安歌,哽咽着催促:“安歌,上车吧,这么远的路呢,要早点走,千万别误了火车。”
秦明月用力擦干净眼泪鼻涕,咬牙推了推云安歌,“嫂嫂,你快走...我不哭了...”
“娘,我走了。”云安歌泪眼婆娑,突然抱了下秦母,把她给惊得连眼泪都忘记掉了,“你照顾好自己,每天都要泡红枣水喝,别舍不得,到时候我会让令年从部队给你再寄的...”
“好好,娘会记着喝的...”
云安歌松开秦母,看向秦明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折成船形的信塞进她褂子口袋里,“明月,这是我给你和咱娘写的信,等我走了你们再看。”
秦明月点头,然后云安歌对她还有秦母挥了挥手,转身朝车子走去。
等云安歌上了车,周云海和秦母寒暄一句也上车了,坐在驾驶室的周耀发动车子,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这小丫头,虎起来像个护崽的老母鸡,脆弱的时候又像被狂风暴雨摧残的梨花。
车子启动,调了个头驶走了。
秦明月拔腿要追着汽车跑,不过秦母却是一把拉住她,“别追,等会让你嫂嫂难过。”
云安歌扭头,透过后挡风玻璃看向秦母和秦明月,隐忍着的泪水突然像决堤的洪水。
真不是她矫情,而是这一个多月真的把婆婆和明月当成了亲人。
尤其是婆婆,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暖暖的母爱。
秦母和秦明月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地望着,直到车子消失不见,秦母才拉着秦明月跑起来,只是等她们跑出巷子,车子早已不见了。
“大嫂,你们别难受了,这是好事,安歌去了部队,明年肯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是啊是啊,安歌要是生孩子了,大嫂你肯定要去伺候月子的,明年说不定你也能去部队呢。”
不得不说,张香兰和刘英是会劝人的,几句话就把秦母的愁绪给扫去了一大半。
秦母擦了下眼泪,同这俩妯娌寒暄几句,便带着秦明月回家了。
到家后,秦明月迫不及待打开云安歌给她的信...
“娘,明月,谢谢你们这三年多来对我的照顾,还有包容,以前我年轻不懂事做了不少错事,也请你们原…我走了,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我有时间会给你们写信的。
对啦,我在床头桌子的抽屉里留了东西,那是我的一点心意,东西你们别舍不得吃,钱也不要舍不得花,要不然就是辜负了我一的一片心意哟。”
看完信,她们娘俩去东屋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放着鸡蛋糕、红糖、罐头,最下面还压着一沓钱。
秦母拿出来数了数,除了她原本给出去的那26块钱,另外还多了20块。
“唉,这个孩子...”秦母紧紧攥着钱,眼泪又流了出来。
但这次不是难过的眼泪,是感动开心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