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姒启
呼哧——
呼哧——
十万大军因为连夜奔袭,一口不倒一口地喘着粗气。
但是,没有一个将士私下议论,他们默默地凝望着关内侯。
虽然大家都知道抗旨是要杀头的,但是没有一个将士跪下去,都硬生生地挺直腰板,等候发令,在他们的眼里,关内侯就是命令。
“阳城难道真的失守了?”
陈文清满脸愕然,一朝都城就这么破了?
阳城地处中原地带,土地肥沃,物产富饶,素有“陆海”之称,否则大昰也不会将都城建立在此。
虽然阳城并没有什么天然优势,但是周围四塞而固,被萧关、武关、散关、潼关围守,周边河流密如蛛网,有沮水、泾水、渭水、沪水、镐水,这些河流除了渭河东西走向外,其余河流均受阳城四面山川的影响,大多南北走向,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
那阳城是如何失守的呢?
陈文清不得而知,但是更加让陈文清讶然的是关内侯的举动。
他竟公然打了宣旨太监,当众撕毁圣旨!
圣旨作为历代帝王下达的文书命令及封赠爵位名号颁发的诰命,是帝王权力的象征,代表朝廷的威严和帝王的恩泽。
大昰对圣旨的保管还有专项的立法,保管上要十分小心,不准典当、出让、出售,一经发现,轻则革职,重则剥皮。
如果因保管不慎发生了虫蛀、受潮、污染、残损,还要罚俸三个月。
恶意撕毁可是要杀头的,甚至重者将会诛连九族。
因此,更多的人会把圣旨放在楠木或樟木做的匣子内,裹上黄绫,放在密室妥善保管,定期拿出来通风晾晒,每逢重要节日,还要沐浴焚香请出圣旨,供于案头,全家跪拜,世代相传,供后人敬仰。
所以,关内侯的举动十分反常。
撤走萧关十万大军,连夜奔袭数十里!
当众殴打宣旨公公,撕毁圣旨!
直呼后启帝大名!
哪一项都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但是,关内侯竟然浑然不惧,甚至陈文清在关内侯那颤抖的身躯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种剥皮抽筋的痛苦,是失去至亲的悲痛,是无声的痛哭。
是什么让关内侯有如此巨变?
是什么让关内侯失去理智?
是后启帝吗?
陈文清越想越觉得事情的蹊跷,这道圣旨太过诡异!
突袭阳城的人难道是从萧关过来的?
不,绝对不可能!
萧关方圆百里只有一条进入阳城的路,就是萧关,但是萧关十步一哨,来只蚂蚁路过都会有人察觉,怎么会放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除此之外,圣喻旨意让关内侯携萧关守军前往塞外灭白狄、林胡、襜褴等部族,单纯这道旨意并没有疏漏。
但是,此时此景仿佛在宣告关内侯,后启帝已经知道了萧关大军正在前往都城的路上,将都城遇袭的所有责任以莫须有的罪名,全都推卸在了萧关守军身上,而且是昭告天下!
这等于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了,都知道了萧关是这次都城被破的罪魁祸首,这是将关内侯活生生地钉在忠心赤胆的耻辱柱上,无时无刻受到万民的鞭挞和怒骂。
这圣旨太诡异了,这哪里是一道圣旨,这分明就是一只吞人骨髓的凶兽,一道使人万劫不复的深渊……
啊——
一声怒喝打断了陈文清的思忖。
关内侯目光望向南方,秋风吹着他那蓬松的乱发,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他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双手不知不觉地抽动着,他的喉咙发出阵阵的嘶吼声,声音由低到高,渐渐地咆哮起来,脸色涨红,进而发青,脖子涨得像是要爆炸的样子,青筋毕露,手中的擂鼓瓮金锤金芒爆闪,犹如狰狞恶兽一般。
片刻后,他在一昼夜里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般爆发了。
他猛地一跃而起,飞起十余丈高,身躯在烈阳下膨胀了好几圈,他周身金芒爆闪飞射,随后一道悠长洪亮的龙吟响彻天际,竟然有一道五爪金龙从关内侯的体内钻出。
“金龙!”
“是五爪金龙!”
一瞬间,所有的将士们群情激昂,似乎这是属于他们的荣耀。
金龙身长一丈,全身金黄,须发长飘,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辉,随着一声低沉却有力的龙吟,神龙再次腾飞,游弋在关内侯左右,而后朝南方向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后融入擂鼓瓮金锤当中。
破——
关内侯一声怒喝,只见他双手将擂鼓瓮金锤高高举起,猛然轰向阳城的方向。
砰——
雷声炸起,地震山摇。
霎那间,一道巨大的裂痕深入地底,裂缝两侧是陡峭的悬崖,随后裂痕在一声声崩裂声中裂向南方,宛如一条鬼魅般的巨兽,凝视着远方。
冲击波化为一道惊雷,迅疾地从地底深处直泻而出,在耳边轰然炸响,让阳城百姓纷纷掩耳张口,动魄惊心。
“八品——撼龙境!”后启帝血色的眸子闪烁着幽幽寒光,声音无比愤恨地说道:“好一个关内侯,藏得好深啊!”
随后,后启帝将血珠含在嘴里,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断臂处伸出一节白色肉芽,旋即疯狂生长,竟然生出一条雪白的手臂。
他周身血色翻涌,无尽地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化为一道血色光柱冲向云宵,顿时血光冲天。
顷刻间,天空如血,乌云滚滚,仿佛有吞噬天地的气势。
狂风大作,空中乌云密布,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接着便飘起了雪,雪越下越大,便肆虐起来,像无数片锋利的刀刮在空中。
血色光柱映在关内侯的眸中,那血光散发着黏稠的腥气,透露着无尽的杀戮,让萧关十万大军如临血池,沉闷的压迫感如梗在喉。
随后,一声雄壮而嘹亮龙吟响起,三军顿时恢复了神色。
良久后——
关内侯闭上了眼睛,身形萧索地站在悬崖边。
由于愤恨和无望,他心中渐渐地升起一股身不由己的恶念,仿佛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释放一样,只是不断地喘着气,发着抖。
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良久之后,关内侯的牙缝里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两个字。
“姒——启!”